“什么印记?”时盏问。
“让本世子想想……我当时好奇问了他一句,他就神色慌张的偏过头去了。没看清是什么样的,好像是黑色的。”闻竹托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回答道。
“黑色印记?”时盏轻声重复道。
闻竹点头:“对。”
“那等下回太学看看还能不能找到这个人。”时盏说。
闻竹点头说了句好。
闻竹夹起那块放在碗里的鱼肉,放进嘴里嚼了嚼。评价道:“确实不错。”
时盏都和他实话实说了,也没有故意隐瞒。
世子殿下现在心情很好,连带着对吃的也不怎么挑剔了。
于是——
他眨了眨眼睛,一脸笑意的看着时盏。
时盏:“……”
“有话直说。”
“回太学吧,本世子想看看那人是何方神圣。”闻竹吃完放下筷子说。
时盏回以一个狐疑的眼神。
像在说他居然愿意循规蹈矩的回太学。
闻竹自动忽略了时盏眼中的不可置信。起身懒懒道:“还不走吗,要是等下人跑了就不知道上哪去找了。”
看了眼窗外天色尚早,时盏说道:“跑不了。”
-
太学。
“真跑了?”闻竹有些震惊问道。
江温白点点头,说:“也不能说是跑了,问题是我们太学里真没有你说的什么脸上带着黑色印记的人。”
等到闻竹和时盏回到太学想去找那个奇怪的人,却被江温白告知没有这个人。
闻竹问道:“那今天参加比赛的人呢,你能不能把他们都叫过来。”
江温白想了想,说:“可以。”
“一、二、三、四、五。”闻竹依次数过去,算上江温白、祝星盛,还有凌柏觉和他自己在内,居然只有五个人。
他拧眉问道:“不是六个人吗?怎么还少了一个。”
凌柏觉被突然叫过来也没有不悦,而是和颜悦色问道:“世子这是怎么了,怎的突然想起问这个了。”
闻竹突然有点语塞,含糊道:“没什么,只是今天本世子心情好,想给大家买点东西,就把大家都叫过来了。”
凌柏觉:“原来是这样,那我们是不是少了个人呢?”
祝星盛问道:“太子殿下可有什么名单在?”
“名单,这个有。”凌柏觉抬手招呼了一声,立刻就有小厮模样的人递上来一张纸。
闻竹接过那张纸快速扫了一遍,除去他认识的三个人,只来了一个他不认识的。
他问:“你叫什么?”
那人看起来像是哪家公子的伴读,说话低着头闷声道:“我叫王二。”
王二,闻竹低头看纸条上,确实有这个名字。
但还有一个——
宋木。
“宋木是谁?”江温白拧眉疑惑道。
闻竹也想问。
王二突然出声道:“宋木?他生病了来着,现在还在舍房床上躺着没起来呢,怎么会有宋木的名字?”
此话一出,闻竹和时盏都变了脸色。
闻竹停顿了一会说:“你确定宋木今天没来?”
王二干脆点头:“我和他是同个舍房的,他就睡我旁边我能不知道吗?”
?
闻竹愣了一下。
那今天拉住他和他说话的那个宋木又是谁?
闻竹与时盏对视一眼。
皆从对方眼里看出来一样的意思。
八/九不离十,那就是那个人没错了。
江温白问:“唉,那今天那个和我们一块的那个人又是谁?”
闻竹故作思考,说:“也许是宋木找了别人替他一局也说不定。”
接着闻竹便说了些别的适时的岔开了话题,幸好江温白几人都没什么什么异样。
自那天过后,闻竹试图在太学里再次找到那天那个向他搭话的人,但他旁敲侧击或是向消息灵通的江温白问,得到的结果都是这个人不存在。
南椋有一条在罪犯脸上刻墨的刑法,那都是犯了重之又重的律法才有的刑罚。
因此南椋全国上下都以脸上刻墨为耻,就算是胎儿出生自带的胎记,如果是黑色的,那家里人都得用尽各种办法去掉或者遮住。
脸上有黑色印记对南椋人来说无异于一个不祥的诅咒。
举国上下都难找出几个脸上有明显黑色印记的人,更别说天子脚下时时刻刻关注着的太学了。
就算是伴读,那也不可能。
以上都是闻竹听江温白这个闲不住的话篓子说的。
在雁城那地方人都难见多少,要是有谁脸上有黑色印记那早就传得满城皆知了。
他倒是从未听过还有这种说法。
那这个莫名出现的脸上带黑色印记的人显得更加奇怪了。
明舒楼内。
时盏静静听完闻竹讲的这些,他问道:“那世子可还记得那个人的大概长相吗?”
大概的长相,距离那日的蹴鞠比赛又过了一段日子,闻竹的记忆已经有些记不太清了。
“大概长相的话……年龄与本世子相仿,不然本世子也不会接他的话。身量的话……”闻竹伸出手在自己额头处比划了一下,接着说,“比我略高些,比你矮点。”
时盏颔首:“还有别的吗?”
闻竹托着下巴想了想,说:“嗯……他给我一种荒漠的感觉。”
荒漠的感觉?
时盏:“?”
沉默一会,他说:“世子您的意思是那个人不像律京的?”
“准确来说,本世子甚至觉得他不像南椋人。”闻竹说。
不像南椋人?
时盏细细思考着,忽而有种拨雾见日的恍然。
这些日子以来,他也在找这个人,但是每次线索都微乎其微。
要么是模棱两可,要么干脆就是白忙活一场的无用功。
他甚至在想自己是不是找错了方向。
“想出什么了?怎么在发呆?”
闻竹在时盏愣神间从他的对面悄悄挪到了他的旁边,并伸出手指戳了戳他。
“没什么。”时盏淡淡道。
他往旁边又挪了挪,拉开了一点距离。
“你见过外邦人吗,时盏?”闻竹忽然问道。
外邦人,在南椋人心中指的从来只有一个指向,那就是与南椋毗邻的北朔。南椋与北朔之间只几乎是完全接壤,只有一道关山岭为两国都喜闻乐见的边界,其余边界历年向来不太平,小为争论,大为领兵出征。
相比与南椋遥遥相隔一条江的东胡来说,北朔对于南椋来说还是一个潜在的威胁。
“在北疆待得久了自然见过,不止见过,还杀过。”时盏扯了下嘴角回道。
杀人?
闻竹抬眼重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人,这张怎么看都惹眼的皮囊,似乎很难想象是怎么在战场上杀人的。
鲜血溅到他脸上会是怎么样的?
世子殿下脑海中不合时宜的出现了一个画面:
时盏一身甲胄在身利落上马,修长有力的手握着一杆长枪,在厮杀过程中,沾血是不可避免的。
那张昳丽的面容染上还温热的鲜血显得更加动人心魄。
……
再看时盏,还是有点想象不出来这样一个画面真正发生。
一个奇怪的问题出现在闻竹脑海中,他也问出来了。
他问:“时盏,你第一次杀人是什么感觉?”
“还能有什么感觉?当刀逼近你脖子上溅出血的那一刻你第一反应是什么?”时盏反问道。
从小到大顺风顺水平安顺遂活到十六岁的闻竹的第一反应……
他哪有什么第一反应,他就没经历过这么生死危机的时刻。
闻小世子自呱呱落地至今受过最大的苦就是五岁那年不顾所有人反对,一个人在夜半三更偷偷爬上院子里那棵最高的柿子树,然后发现下不来了,夜深人静,他又不敢哭,就那样坐在树上直到第二天被人发现。
除此之外,小世子十六年来没受过其他苦。
哦如果上学罚抄算的话,那在长岳书院那姑且也算苦吧。
他好像还欠着许掌教的几次罚抄,闻竹不知怎的突然想到这个。
扯远了。
如果真遇到了这种情况的话。
闻竹回答:“那就和他说有话好商量,先把刀放下。”
时盏冷笑一声,道:“那你这样的在战场上第一天就没命了,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你的首要任务是活下去,而不是与要取你性命的人在那言辞恳切的谈判。你是觉得自己有足够的筹码与之对抗,还是指望对面要杀你的是个会听你条件的好人?”
这个问题对闻竹来说确实是有些难以设想,但话又说回来了,他也许这一辈子都不会踏上那个瞬息间就有人丧命的战场。
“都给你扯远了,本世子问的是,你有没有见过北朔人。”反应过来被时盏扯远了话题的时盏问道。
北朔人。
时盏眸光闪了闪,说:“当然见过,一个个都生得膀大腰圆粗犷万分,怎么了。”
粗犷万分?
膀大腰圆?
“那我那日见到的那个印记人,身量与南椋人差不多,没有什么不同的地方。”闻竹有点想不明白了。
但他爹给的信里说的又实在含糊不清,他只能依据自己的论断还有这段日子以来掌握的线索推断一二。
时盏垂眸摸索着手腕处,看着还在思索的闻竹,忍不住道:“好了,世子殿下不必再想旁的,此事将军自有论断,世子殿下只需在太学内安心读书即可,至于别的都不必由世子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