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灿点点头表示了解:“现在小高都没出现,或许在陆家陵墓当中的可能性更大些。”
总归除去迎舍,接下来也就只有这一个地方要去。
“等下到了,我会仔细去找。”
余浮见她已经提了两次高稳稳的名字,在想果然因为是曾经共同奋战过,所以会更加担忧。
哐当一声,马车车厢明显地倾斜一下,继而颠簸几次。
花轿入口狭小,他刚才弯着腰进来,本就是蹲坐在地上,很难保持平稳,这下更是扶住了车厢侧面,才勉强稳住平衡。
“要不,你也坐过来吧。”
丁灿把身体往旁边移了移,这花轿除了自己目前正坐着的椅位,两侧并没有能坐着的地方。
“好。”余浮也觉得花轿里两个人是有点拥挤,但想到相比等下可能会出现的,再次要摔倒的情况,还是坐到她身边去更好些。
毕竟雨天的路面,的确出状况的可能性要大些。
他弓着身往前一步,动作不敢太大地转身,几乎贴着对方的腿坐下来后,尽力把自己宽大的身体往角落里又挤了挤。
没告诉丁灿的是,自己之所以在刚才进来花轿的一瞬间没能讲话,是因为被她姣好的面容惊艳到。
见过的几次面里,她都保留着进入训练营中素面朝天的状态。
而今做好妆发,明明还是那个人,同样的武官,却总感觉有什么不一样了。
垂落在两肩的长发都被梳上去,露出流畅伶仃的侧脸,发顶两侧各有一支展翅欲飞的凤钗,倾斜向上的翅膀走向,恍惚间会看成金色的小耳朵。
眉毛像座低矮的小山形状,两头偏尖细,又在中间舒展开来。
双目在海棠色眼影的装点下,眼波流转,上挑的眼尾显得含情脉脉。
眉心偏上,正处额中的位置,由几颗莹润的珍珠贴面,组成花朵的形状。
互为映衬的,还有唇角左右各半寸处,贴着的两颗体量更小的珍珠。
尤其刚才突然见到自己出现,眼睛倏地因为惊讶而张开时,让他想到了某种眼睛很圆很可爱的小动物。
但很奇怪,由于记忆的缺失,他其实并没有见过这种动物的记忆。
最终只能归结于,大约是自己在办公室长久没见过生人,所以才会那么不适应的吧。
很短的时间内,余浮想了这么多的事情,主要注意力在花轿外的丁灿,压根半点都没有发觉。
她自然也不会特别留意到,此刻身边人因为身体接触而僵直的后背和绷起的侧脸。
“诶,能想办法让我看到外面吗?”
丁灿把耳朵凑到车厢侧面,试图倾听外面的声音,从车帘往外沿缝隙看,总归看得不真切,还有被人发现的风险。
自己身边有个人形道具储备,可不得好好利用一下。
余浮沉默片刻,拿了一卷卷轴形状的道具出来。
丁灿仔细盯着:“这什么东西?长得好像卷凉皮。”
看起来duang duang的,里面还带了些像蔬菜和肉类的色彩。
余浮一时间沉默下来,把那卷卷轴一样的东西在手中展开,继而贴在车厢上。
卷轴是类似果冻的材质,丁灿之前见到的颜色,是覆在其表面,像是电视没信号时会出现的那种彩色雪花图。
待到完全铺展开,将最后一角都跟着展平时,雪花闪了几下,只眨眼的功夫,车厢侧板就变得透明,完全映出外面的景象来。
余浮解释着:“这是全景水帘,有透视作用,可以见到被覆盖物外面的景象,而且具有360度的视野。”
他把全景水帘贴在车厢里,也就相当于是贴在了整个花轿之上。
就是意味着,目前他俩所乘坐的花轿其实相当于隐形,透过道具周围一切都能看得到。
“真清楚啊……”丁灿多看了一会儿,才慢慢适应这种具有全面视野的感觉。
这道具甚至能做到视线捕捉,随着眼眸一动,就能见到角度的变化,所以专注着看,不需要移动。
只不过余浮把道具贴在自己的那一面,她要借由道具往外看,一开始总得往他那边侧身才行。
“我们可以换个位置。”余浮忽然开口。
还是有点眼色的嘛,知道自己这身衣服不方便做大的动作,丁灿内心给他点了个赞:“好啊,反正等下你也可以直接出去自己看。”
两人很快换过位置之后,丁灿继续透过水帘向外看,送嫁车队现在已经远离迎舍,行驶到一片密林当中。
树叶表面还有着不少经停的雨滴,汇聚到一起后,沿着叶片的尖端滴下来,落到地面上。
土路上更是泥泞一片,堆积的雨水没来得及蒸发散开。
前面的马车压过几次,路面上已经形成相对明显的车辙印,高处的雨水都流过去,马车车轮压过时,会溅起小片的泥水花。
车队行走的速度并不算快,除去特殊天气造成的困难之外,似乎本身也是在压着时间。
大约除去出迎舍的吉时之外,到达陆家陵墓的时间也有讲究。
每辆马车此刻也都安静得很,新娘们在这时刻都安安分分的。
“你见到石燕上了哪顶花轿吗?”丁灿无法凭借猜想就锁定车辆。
“在我们前面第二辆车。”
“哦。”丁灿头顶上戴有步摇,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步摇底端的金片子轻轻擦过余浮肩头,他不自在地身体向后侧了侧。
丁灿视线在水帘上,当然并没有注意到,只是继续观察着外面的景象。
原来不止这些待选新娘,就连外面负责奏乐的仪仗队,都是盘腿坐在一驾马车上。
为了保证声音能够很好地传出来,马车是露天的,只有一顶圆形的车盖,四周有流速垂下来,能暂避些风。
仪仗队分乘几辆马车,每辆车上三排三列,共有九人,正吹奏和弹奏着各种乐器。
值得注意的是,原本丁灿以为,这段路不过只有车队自己的灯具照亮,可实际上,林子两侧,每隔几米的距离,以天然树木作为支撑,挂着不少亮着的灯笼。
往前的一条路都被照得很亮,好像古代的简易路灯。
如果有夜行者,见到这样的场景一定觉得安宁,但对这批新娘而言,则是完全相反的情况。
连现在驾车的丁灿都看清楚了,那是跟余浮穿着同样衣服的稻草人,仔细看去,后颈位置甚至还有几根翘起来的干草。
只是坐着驾车这样单一的动作,看久了就会发现其中的不对劲,但车队两侧的护卫只关心安全运送,并没能注意到其中的细节。
“娶亲在子时正式开始,但到达陵墓的时间会提前,我们要在那里再等上一段时间。”
在驿站时,余浮从其他车夫口中,同样听到了有关陆大人娶亲的消息。
陆大人进行冥婚的事情,虽然诡异,每次给的工钱却不少。
因为哪怕会有沾染上不干净东西的风险,也还是有不少人趋之若鹜。
毕竟相比那些被选中的新娘而言,只是撞邪似乎也不算什么。
待选新娘自迎舍出来,算是整个流程当中的第一步,在到达陵墓后,同样会进行繁琐的迎亲和挑选仪式。
直到最后选择出那名今年的新娘,才会正式开始嫁娶礼。
往后的路基本没什么差别,路程走了有快一个小时,只坐在硬邦邦的木板上这么久,着实有些不舒服。
原来如果天气好,是由人抬过花轿来,一路上摇摇晃晃就还好,也不至于这么难熬,但现在可是在车板上,就导致颠簸更甚。
在丁灿已经有点怀疑人生的时候,终于见到了远处陆家陵墓的轮廓。
她没回头,只是拍了拍余浮的手臂:“诶诶诶,快到了!”
“那我先出去。”余浮掀开车帘,倾身而出。
丁灿见他摸到稻草人偶的时候,人偶变成几乎掌心大小,被他藏进怀里。
余浮随即接过缰绳,继续赶起马来。
马儿一路都没有意识到车夫换了人,一直都垂着头走,也不清楚是不是怕马蹄踩到湿滑的地方从而摔倒。
说是陵墓,从自己的方向望过去,倒像是占地面积非常大的一座院子。
恐怕很多商贾之家,都做不到能有这样的排面。
眼见着守卫距离马车并不算近,丁灿就同余浮讲着小话。
“进去之后如果见到高稳稳,记得先给他打招呼。”
余浮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在想自己是不是以后也要学习高稳稳那样的性格和处事方式。
好像这样,的确能得到其他人更多的关注。
明面上虽为陆大人挑选新娘成礼的日子,但更早的,这一天其实是他落水而亡的祭日。
祭拜和婚礼两种仪式混在一处,陵墓的装扮,也分外鲜明而刺眼。
其中不论何种用途,都是分为红白两色。
陵墓门口,牌楼上挂着两只巨大的招魂幡,约有个三四米的高度。
底色为白,中心位置画有大红色的符咒,符咒停笔的边缘处又起笔,画出不少形态丑陋的异兽来。
陆家不亏是做灯笼起家的,用起灯笼来简直像是不要钱。
各色辉光充斥着,整座陵墓都呈现出奇光异彩来,似乎踏足之后,就会进入到另一片世界当中。
置于陵墓的外墙,此时被红白两种绸缎交叠着布满,门口位置,更是影影绰绰,有着不少人在等候。
不会是担心冷清,除了她们之外,还请了很多过来观礼的人吧。
想来依照陆家如今的权势,若是真的将这位陆大人的喜帖送上门,也没什么人敢直接拒绝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