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他们都散了,店内来了几个买了两三个小时的顾客,总算是有了几份网吧样。
下午补了一觉后,宣依也没什么困意,靠在转椅上摇摆,忽而想起班级群里聊得热火朝天的内容。
聚餐、估分、唱k各类都有。
宣依坐直身子,拉着转椅往电脑前移了下,缩小了网咖系统。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这台电脑的壁纸。
简单的纯色背景,中间印着一个logo,没什么特别的设计,简单的三角形包裹着CY两个大字母,最下边还有一行字——CY战队,永不言弃!
宣依看着,不自觉念了一遍,兴许是尾字的发音,她念完这行字时嘴角勾起了笑意。
而后才查了试卷答案。
抽过一张纸,开始计算。
来人加时又或点饮品,界面便在答案和系统间切换着。
也越来越深,零星几人也纷纷告别了网咖。
宣依沉头将答案对完后准备计分,才感受到店内的凉意,那条空调被还在身后的椅子上,她抬手撩起被角笼住整个身子,缩了缩手继续计算。
彼时店内其他灯都已暗下,只留吧台与门厅的两盏灯照亮着偌大的网咖。
电脑光线印下,将压在纸上的手肘影子拉长,又在顶灯的照射下显得并不明显。
安静得只剩沙沙的落笔声。
打断这片安静的是忽而一瞬的亮光,网咖朝商业街的一侧是一整面的玻璃,以至于雷亮起的那一瞬整个网咖都亮了起来仿佛进入了白昼。
在暗下那一瞬,宣依甚至没来得及反应就被“轰轰——”一阵雷声震得颤抖。
她不怕打雷,只是太过突然。
抬头时,外面已经落下了倾盆大雨,不需要透过光线就能明确的一场大雨。
来势汹汹。
宣依往身后的杂物间走,断了前台外所有的电源,又拿着手机挨个检查门窗。
这是她第一次踏进包间,原以为会是高配置的电脑和电竞椅,但这些都没有。
手机灯光下,这间房间很空荡,最先入眼的是对面墙上挂着的投影幕布,还有张大方桌,很凌乱地摆了些文件纸张什么的。
没多留意便将灯光拉向另一侧的玻璃窗,窗户关着的,宣依刚准备迈步离开却发现这片光源的边缘沿着沙发处有一块黑影。
随着窗外一道电闪雷鸣,那处的身影短暂却完整地冲入瞳孔。她的手颤抖,手机摔在了地上。
灯光颤抖最后迎向天花板,将整个房间匀亮。
沙发处落地的脚跟移动,宣依慌忙错开视线,催眠着自己闭上眼蹲下身去捡手机。
最后离开前一眼,她的目光还是不受控地往沙发处看去。
来自人类的好奇心,恐惧都抑制不住。
但视野落到沙发上松懒的发型上时,恐惧感一瞬褪去。
是因为熟悉了吗?
宣依短暂思考了一瞬,为什么看见这熟悉的身影便淡定了——退却恐惧的一刻更多的是一种莫名的安心。
齐呈枫靠在另一头的沙发靠枕上,头发凌乱,垂着眼皮,没有表情显得生人勿近,一只脚搭在沙发上,一只脚松散搭在地面。
得亏这个沙发够长,让他躬腰便能整个人躺在上面,但看着这样倚睡的姿势很是不自在。
第三道雷鸣打响时,他才有了动静抬手揉了下眼眶,手在沙发边摸索着握住了手机。
宣依就站在门边下意识盖住了手机的光芒,有些晃神。
她想,大概是今天在他身后跟多了,竟觉得他的身影是带着“安全感”的。
寂静里,多出一个人的呼吸太容易被察觉,齐呈枫点亮手机屏幕坐起身的一刻便发现了宣依的存在……夜色雨声里,只有微弱光芒勾勒着她的身影,看不见身上任何颜色,更看不见表情。
“宣依……你怎么进来了。”
他兴许是在问,但语气太过平淡。
宣依捂着手电筒的手冒出了细汗,她才恍惚松开,却没回答他反而问道:“你为什么还在这儿?”
两边都沉默下来,只剩屋外淅淅哗哗很不规律的雨声未止。
既无人回答,宣依也便无所谓地转身出了包间。
身后的脚步也轻慢跟上:“你睡会儿?”
屋外雷雨交加,宣依都算不值这个夜大概也很难入眠,她看向玻璃窗外的大雨:“不困。”
一整面的落地窗,那样磅礴的雨势就在眼前。
坐回前台,宣依戴上了配备的电竞耳机,没接线,只是将外界的雨声隔绝,沉头继续计算着分数。
已经笼统记了一下最高分,现在提笔记的是记忆模糊的答案算下来的最低分。
齐呈枫凑了过来,轻描淡写地念道:“数学92。”
“满分150吧。”
耳机里没有流动的音乐,较远的那些噪音或多或少都被隔绝了,但他的声音太近,以至于每一个字都很清晰。
宣依扯下耳机扭头,什么也没说只是皱着眉,额间拧着小八,就这么看着齐呈枫。
他肯定察觉到了视线,可他就是没抬头,继续扫着纸张上凌乱的内容:“按这个分数算,浔理应该没问题。”
海浔理工大学,宣依之前翻《高考指南》的时候有圈过这所院校,但是当时只是粗略看了一遍,分数线什么的已经模糊了。
闻声,宣依又低头去看分数,杂乱一通,她视线搜索了一会儿才找到了起初计算的总分,“你不是没读了吗?”
“嗯,可以这样说,但……算了,反正确实如此。”
“那你的预测能准吗?”
齐呈枫抬手勾过电脑旁的笔筒,抽了一支笔出来,在她凌乱的数字堆里落笔:“数学估分一般是最接近的,但你这最高和最低之间差了27分,重新再对一遍…”
笔尖草草划过一个27,又寻了处空白继续:“语文分最飘忽不定,暂且择个中间值。”
然后又划过一个97。
但一下又一道杠叉掉了这个数字:“等等,你给你作文估的多少?”
“最高54,最低40。”宣依认真答道。
估个分,数学差27,语文光作文差14……这估分估得挺保守。
“相差这么大?这么保守?”齐呈枫摇了摇头没等她的回答,“这次作文围绕‘怎么做’,‘成为什么样的人’来写,你写的是哪个角度?”
宣依沉默了很久,齐呈枫见没人回答便扭头看向了她。
灯光略显昏暗,碎发别在耳后,马尾经过一天有些松散,低着头,黑色瞳孔没有焦点般落在纸张的某处……
兴许是没有屋檐,雨势浩大却也只是淅淅沥沥地入耳,齐呈枫搁下笔不知该做什么。
似乎是那支搁下的笔调回了宣依的思绪:“我写的主旨是,‘怎么做,不一定会成为什么样的人’。”
她走神了?
“嗯,都一样,跑不了题。”随后他又拿起笔在刚才划掉的数字下重新写了个105。
……
在齐呈枫的一番预估下,最后得到到区间确实比一开始小了一倍不止:“差不多,取高点稳过,取低点擦边过或者接受调剂,反正进浔理是没问题的。”
宣依点了头:“嗯。”
“没点其他的?”齐呈枫像是干完了一番体力活,笔往桌上一丢,后仰在了椅背上。
转椅的轮子随着他压过来的方向往后滚。
宣依一把抓住扶手,借力将自己转向他。
磅礴雨夜里,她会心一笑,嘴角陷下一个浅浅的梨涡:“谢谢。”
转瞬即逝,又变成无所谓的平淡模样。
齐呈枫见状,踏在地板的脚微微助力,整个转椅随着这股力的拉扯往前移动,直到两张椅子撞到了一起,震荡却没分开:“宣依,你高中在哪儿读的?”
“我好像没必要回答这个问题吧。”宣依淡漠得与刚才唇角带笑的好似两个人。
“嗯,确实。”他又满不在意靠在了椅子上闭上了双眸。
又沉寂下来,宣依看向屋外的大雨,扯了扯空调被也埋头靠在了桌上休息。她睡意浅,耳畔边间断地游离着零碎的声响,但潜意识知道身边有其他人,她并没在意。
后来又零碎劈下几道雷,宣依在睡梦中乏味地皱过眉后便沉入了深度睡眠。
“别说,她还挺好看。”
“昨天我就想说,但感觉脾气不太好诶。”
“玫瑰都带刺,长得好看脾气差点正常。”
……
耳边嬉笑讨论声引诱着宣依睁开了眼。
“哟,醒啦,辛苦!”程舟坐在昨夜齐呈枫所坐的椅子上,手指勾起桌台上的塑料袋,“给,呈枫买的早餐。”
头脑还没完全清醒就发觉到了氛围的变化,网咖一片明亮,临近前台的几排电脑桌都坐满了人。
什么情况?
秦珠送完几杯饮料回到前台:“真服了,哪来这么巧的啊!”
“嗯?”宣依打了个哈欠坐起身,眼眶盈着泪珠。
“昨天暴雨,对面办公楼的电路出了点问题,然后……”凌一鸣朝着临近那一桌清一色的Word文档扬了下巴,又耸了下肩。
就连咖啡角都坐着几个自带笔记本的打工人。
宣依扫了眼没发觉什么,直到吸管戳穿豆浆盖的一刻才反应过来——这些人什么时候来的?如果是她在睡觉的时候那是谁来开的系统。
“齐呈枫呢?”宣依握着热乎的豆浆,事情的经过已经摆在了眼前。
“枫哥去训练室休息了。”靠在前台的一个男生回答。
“魏晟?”寻着记忆叫了这个名字。
“姐,不,妹妹别这个调子叫我,太恐怖了。”魏晟挂着笑摆摆手。
他太有礼貌了,时刻挂着张笑脸。
宣依点了点头,将肩上的空调被扯下,往包间的方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