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吗？”
“好像还有气。”
“再捅两下。”
龚常青猛然睁眼，脑门上全是汗水，他惊魂未定的捂着自己的腹部，上面似乎还残余着尖刀刺入时的清晰痛楚。
这是他近期不知第几次做这个梦了，每一次都如此的真实。
与之前每一次惊醒时一样，现在时间是凌晨两点二十分。
龚常青突然有些想抽烟，不想打扰一旁熟睡的妻子，他小心掀开被子，拿起床头的手机和烟盒，踮着脚尖朝房间外走去。
谁知刚没走出几步，他没注意地上有个弹珠，不小心踩上去脚下一滑，好在他及时扶住衣柜没有摔倒，但手机却是掉在了地上。
“砰！”
手机落地的声音在这寂静的深夜里格外清晰。
龚常青下意识举起双手扬起笑脸，转头准备向被吵醒的妻子认错，然而等了一会，也没等到她的骂声，仔细一看，却发现她依旧睡得香甜。
看来是白天上班太累了，这才没有吵醒她。
龚常青长长舒了口气，小心将手机捡起来，继续出了房间。
“啪嗒。”
站在阳台上点燃一根烟，龚常青狠狠吸了两口，尼古丁的味道终于让他残存的恐惧消了下去。
他暗暗嘲笑自己，老大不小一男人，孩子都上初中了，居然还怕做噩梦。
调整好心情，反正也睡不着，龚常青打开手机，准备刷会短视频。
谁知道刚点进短视频平台，入目便是一个直播间。
直播间屏幕漆黑，却显示正在直播中。
龚常青有些奇怪，不过却并未放在心上，只以为是某个搞怪主播故意弄的黑屏。
他伸手想要划到下一个视频，然而手刚触碰上去，便自动点进了直播间。
到现在，龚常青还以为自己只是手滑，他按下返回键，想要退出这个直播间。
然而，连着按了好几下，手机都没有反应。
该不会是刚才摔那一下摔坏了吧？龚常青慌忙检查手机，这手机是去年闺女得了竞赛奖学金给他买的，可不能摔坏了！
翻转手机，他才看到屏幕下方有人在弹幕。
[玛德，什么狗屁直播间？自动点进来不说，还退不出去了！]
[真是见了鬼了！]
[你们不是鬼吗？这是什么直播间？]
[主播的名字叫阴阳两界事务所，卧槽！什么阴间名字！]
[大半夜的搞这种bug！是要吓死谁！]
龚常青松了口气，原来不只是他一个人这样。
那就好，手机没坏。
此时直播间内已经有将近一万人气，弹幕跳动得格外密集，多数都在骂这个直播间bug，还有少部分弹幕画风有点不对，但很快被骂声淹没。
而就在这时，直播间屏幕突然亮了起来。
镜头前是一个抱着黑猫，易碎得宛若精美的上等瓷器的病弱少年。
他纤细白皙的手指微屈握拳，掩唇轻轻咳嗽了几声。
“欢迎来到两界事务所，本店承接一切阴阳两界业务，只收取少许功德。”
自屏幕亮起，就陷入停滞状态的弹幕终于恢复了动态。
[卧槽！主播好美！]
[看在主播好看的份上，我决定这个直播间就是我未来的家了！]
[虽然主播长得好看，但我只想说，阴阳两界？扯淡呢！还功德？简直搞笑！]
[主播看起来像个人，是怎么知道功德币的？]
[小小年纪就出来忽悠人，看来主播长得好看的份上，这次就不举报了。]
[建议转颜值主播。]
龚常青也同样先是被少年的长相惊了一下，这颜值可要比他闺女追过的那些大明星漂亮得多。
但对于少年口中的阴阳两界，他也是嗤之以鼻，毕竟现代人主打相信科学，连拜佛都是赛博烧香，早就不信什么阴阳学说了。
看到满屏的让主播转颜值专区的嘲讽弹幕，龚常青满以为少年会慌乱解释几句，却见他神色淡淡，继续顺着刚才的话说了下去，“今天我将挑选一位有缘人进行连线，有需求的客人可以点击福袋。”
少年嗓音清冽，好似山间刚消融的雪水，干净清透，却带着一股沁人心脾的凉意，让人情不自禁冷静下来。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龚常青的错觉，他总觉得，少年在说话的时候，眼睛是看向自己的。
少年的眸子要比一般人黑，因此看起来格外幽深，哪怕隔着屏幕对视，龚常青也有一种自己被一眼看穿的感觉。
随着少年话音落下，屏幕中出现了一个金色福袋。
龚常青本不欲参与这个一看就挺邪性的直播间活动，但想到少年刚才的眼神，手指却不自觉地点了上去。
随着一道金色光芒闪过，龚常青便看到自己带着几分惊愕的脸出现在直播小窗中。
龚常青连忙整了整自己有些凌乱的睡衣衣领，又刨了刨乱七八糟的头发，声音有些结巴，“主，主播，我不小心点错了，我没有什么需求，你重新选人吧。”
[这大叔一看就是个老实人，能和阴阳两界扯上什么关系？]
[剧本吧，哪有人福袋抢的这么快的？连三二一都没倒数，直接就连线了。]
[这不是我乖孙吗？乖孙你三年没给爷爷烧钱了！]
直播间弹幕刷得飞快，龚常青却一眼看到那个用户名叫龚建军，自称他爷爷的弹幕上。
他瞪大了眼，“你是谁？你用户名怎么是我爷爷的名字？还知道我三年没给他烧纸了？”
[常青小子，你连你爷爷我都不认识了？我还想问你怎么会在我们阴界直播软件里？你该不会死了吧！]
这条弹幕一出，整个直播间瞬间陷入安静。
龚常青瞳孔巨震，他爷爷都死了十五年了！
这难道真的是能连接阴界的直播间？
虽然这么想着，但龚常青心里却已经完全信了，毕竟全世界只有他爷爷一个人会叫他这个称呼。
他嘴唇颤动，“爷爷，我没死。”
[那就好，你要是死了，谁给我烧纸啊！记得过两天多给我烧点金元宝。]
随着龚建军这条弹幕发出，直播间观众们终于反应过来，开始疯狂刷感叹号，就连龚建军后面强调再烧几个纸人的信息也给刷了过去。
[卧槽卧槽！这是剧本吧！]
[不是剧本我倒立拉稀再吃进去！]
[主播你快说这是剧本！如果不是就把我妈喊过来，我要和她说两句！]
“喵。”一道绵软的猫叫声响起。
看着直播间终于不是一面倒的否定言论，覃末绡低头扫了眼得意洋洋甩着尾巴，正睁着亮晶晶的幽绿猫眼，抬头朝自己邀功的黑猫，传音道：“以后不要做多余的事。”
黑猫尾巴一下子不晃了，肉眼可见的委屈埋头，连耳朵都耷拉了下去。
[哇！猫猫好可爱！叫得真甜！]
[好正宗的碧眼玄猫！眼睛也太漂亮了，怎么看起来委屈巴巴的？]
[主播是铁石心肠吗？这么可爱的猫猫撒娇居然不摸摸它！]
没有安慰黑猫的打算，覃末绡抬眼看向正因世界观崩塌而失神中的中年男人，“客人，请问你有什么需求？”
龚常青猛地回过神来，下意识想说自己没有需求，但脑海里却情不自禁浮现出自己这些日子做的噩梦，“我最近总是做同一个噩梦，每次惊醒都是同一时间，我想知道有没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做噩梦和这个直播间的名字有什么关系？剧本要不要更离谱一点？]
[我猜接下来主播就要开始卖东西了，安睡枕还是安神香？再不就是安神符。]
[虽然我有点相信这个直播间能连通阴阳两界，但这需求确实离谱。]
直播间众说纷纭，覃末绡不为所动，只是看向沉浸在噩梦恐惧中的中年男人，“可以解决，承惠一百功德币，请先付款。”
随着少年话音落下，龚常青看到自己手机屏幕右下角出现了一个付款选项，他点了一下，看到自己的余额是一百零三，虽然不知道功德具体是什么，但节约惯了的他还是下意识讲价，“主播，能便宜点吗？”
覃末绡眼也不眨，便干脆拒绝了这个请求，“不好意思，小本生意，概不还价。”
龚常青犹豫再三，还是选择了付款。毕竟他不知道功德有什么用，但噩梦着实折磨得他快要精神失常。
看到功德币到账提醒，覃末绡原本慵懒浅淡的表情散去，唇角上扬，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客人请稍等，两界事务所竭诚为您服务。”
从覃末绡出现在直播间屏幕前以来，就一直没有什么表情，宛若一个精美却冰冷的瓷娃娃，这一笑，却好似冰消雪融，让他多了分狡黠与率真。
不过说完那句话之后，他又收敛起表情，重回那副爱答不理的冷漠脸。
直播间弹幕停顿了几秒钟，随后飞快跳动起来，满屏都是尖叫声和感叹号。
[我愿称主播为终极变脸大师！这变脸速度，川剧大师也比不上啊！]
[主播笑起来有两个小酒窝，还有小虎牙呀！好可爱！]
[我好像出幻觉看到主播笑了？]
[噗！主播笑着向客人致谢的样子像极了打工人敷衍老板时的模样，这也太可爱了吧！]
没有去看直播间是什么反应，覃末绡拎着猫起身，突然凭空消失在直播画面中。
龚常青心里一惊，差点以为覃末绡要关直播，却突然听到耳边传来一阵轻微的咳嗽声。
“咳咳咳。”
龚常青猛地回头，便见怀抱着黑猫的少年正站在自己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