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的话让愈加激愤的丹尼斯短暂定格了一瞬，他抬起头，陡然发现男人脸上的笑容不翼而飞，黑色的眼睛注视着他，不怒自威。

哈利当然不会和一个孩子计较，只是提醒了他们一句：“孩子们，你们该走了，科尔夫人或许已经在找你们了。”

科尔夫人要是知道了他们挑拨汤姆和领养人的关系一定会教训他们的。

丹尼斯·毕肖普从喉咙里挤出一声细弱的应答，拉着艾米·本森逃也似地离开了，却在经过从楼梯上下来的汤姆时微微停了下来。

他们或许发生了眼神交流，或许说了什么话。

汤姆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哈利隔着一段距离远远地注视着他们，在心里呢喃着那两个孩子的名字——丹尼斯·毕肖普和艾米·本森。

事实如此鲜明地摆在了哈利的面前——他的到来改变了这两个孩子的命运轨迹。

在原定的世界里，汤姆在夏天的一次郊游里将这两个孩子带进了一个山洞。出来之后，两个孩子就变得奇奇怪怪，几乎可以认为他们是疯了。

而在哈利和邓布利多后来寻找魂器的过程中，这个山洞的神秘之处也被揭晓——山洞里的水潭下养着无数只阴尸。

后来伏地魔用这些阴尸来看守他的魂器。

要找机会去一趟阴尸山洞了。哈利用这个结论结束了他的思绪。

哈利走向从楼梯上下来的汤姆，替汤姆拿过那个破旧的手提箱，意料之外地，很重。

余光里，汤姆的神情中显露出微不可查的紧张来，哈利看在眼里，不用声色的施了一个无杖无声的探测咒扔到汤姆的手提箱上。

哦，没什么，只不过是两件衣服，几本书，和一条努力把自己蜷缩起来的蛇。

墨绿色的蛇，应该有一米长。

哈利记忆里的伏地魔也有那么一条蛇，难缠得狠，是他的魂器。

哈利猜测，这或许就是纳吉尼。

现在的它还没能长成哈利记忆中那条作恶多端的巨蟒，和他的主人一样。

汤姆抿了抿唇，手无意识地握紧，但哈利并没有说什么，把他的箱子放进了后备箱，便带着汤姆驱车前往住处。

那是一段漫长的旅程。他和汤姆都默契的保持了安静，白日的光阴同窗外的景色一起飞逝。

他们的家在伦敦的伍德福德社区，位于伦敦东部，是一个安静宜居且基础设施都非常完善的社区。

哈利和汤姆的房子是一栋两层的小洋楼，爬山虎稀疏的蔓延在墙壁上，橡木栅栏围起来的院子里有着柔软的草坪，高大的梧桐树在风里摇晃着泛黄的叶子，黄昏为院子镀上温柔的光晕，微风轻拂，宛如一个童话般的梦。

哈利打开院子的门，站在院门口，向汤姆投以一个微笑，“欢迎你来到新家，汤姆。”

进门后的一楼主要是客厅和餐厅。客厅的装饰简洁干净，白色的墙上挂着几幅画，窗边摆着几盆绿植，地上铺着米驼色的扎染地毯，毯子上放着矮脚茶几，茶几旁堆着厚厚的一叠书，是哈利用来休息时看的。

卧室和书房都在二楼。

哈利告诉汤姆他房间的大概位置后让汤姆自己去收拾。

汤姆·里德尔瑟缩地点了点头，表现得像个刚到新家应激受惊的小猫。

哈利虽然明知这是汤姆故意表现出来博取同情的举动，但还是弯下身来遵照汤姆设定的剧本温柔地安慰他。

哈利的大手在汤姆软乎乎的黑发上轻轻拂过，随后，轻轻地将汤姆推向楼梯的方向。

“去吧，上楼去吧，放好自己的东西再下来，希望你会喜欢我给你布置的房间。”

看着汤姆上了楼之后，哈利就进了厨房。

他没有忘记，或者说，关于伏地魔的任何一件事他都不敢忘记，今天是汤姆生日，他买了蛋糕。

汤姆.里德尔的房间装修是蓝白色调的，窗户朝东，书桌就在窗户前，从窗户探出身去便能够到院子里的梧桐树的枝桠。

书桌两边各放了一个几乎和天花板一样高的书柜，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书。

除此之外便是衣柜和床，床上随意放了两三个毛绒玩具，两个床头柜上什么也没有放，房间角落的大箱子里放满了时下流行的玩具，许多玩具汤姆甚至叫不出名字来。

汤姆拿了几个出来摆弄了几下，只多留意了魔方，不过片刻之后便放回去了。

除了娱乐没什么用。汤姆在心理冷漠地衡量着这些玩具的价值。

他打开手提箱，墨绿色的小蛇骂骂咧咧的从手提箱里爬出来，抱怨道：「汤姆，你的箱子好小，我一直蜷着好难受，你怎么才把我放出来？」

「抱歉，纳吉尼。」汤姆用一根手指摸了摸纳吉尼的脑袋，算是安慰。

「没事，没事，我相信你也是有苦衷的。」蛇姑娘大度地原谅了他，晃着尾巴尖上上下下打量着房间。

「这就是新的巢穴吗？阳光好刺眼，汤姆。」

汤姆拉上了窗帘，「暂且忍一忍吧，你可以去衣柜里呆着。」

汤姆打开了衣柜，想把他从孤儿院里带来的那几件衣服放进去。然而打开衣柜之后他还是被震撼到了，衣柜里按着不同季节摆满了衣服。

汤姆轻笑一声，「纳吉尼，看来咱们被好人家收养了啊。」

「我喜欢好人！」纳吉尼高兴地晃着脑袋，随即又问道：「是和汤姆一样的好人吗？」

纳吉尼偷偷看过领养汤姆的那个人了，和汤姆一样，都是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眼睛。

汤姆的手指在衣服间摩挲着，漫不经心地说：「或许吧。」

汤姆将手提箱藏了进去，然后看向纳吉尼，「你就藏在衣柜里吧，白天不要乱跑，我下楼看看我的“叔叔”。」汤姆道，说到“叔叔”时还特地加重了读音。

在纳吉尼爬进衣柜后，汤姆才阖上了柜门。

外面黄昏落幕，只一点点微光从窗帘的缝隙里溜进来，无论如何，都要比孤儿院明亮。

汤姆踩过那一线投在地板上的光，离开了房间。

汤姆下楼的时候，哈利已经把蛋糕、牛排等食物都摆好了，正在放餐具。

除此之外，哈利还拉上了客厅的窗帘，点上了蜡烛，烛光变换间勾勒出棱角分明的英挺五官。

哈利希望给这个生日充足的仪式感。

他知道伏地魔生性凉薄残忍，这些举动不会让伏地魔，哪怕还是个孩子感动。不过，做了和没做到底是不一样的。

汤姆垂下眼，视线和桌角的烛光交汇。见了桌上的蛋糕便是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今天是他的生日。

一种陌生的情绪在身体里翻涌着。

鲜红的樱桃和草莓点缀着焦褐色的牛排，蛋糕上用奶油精心画出了繁琐的纹路。

所谓的生日不过是平庸的人们无聊的把戏。汤姆一直是这样想的。

孤儿院从来不给孩子们过生日，拮据的经费负担不起一年几十个孩子昂贵的蛋糕。

也正是因为如此，哪怕十二月三十一日，一年的最后一天，是一个非常好记的日子，汤姆也快要忘记自己是在这一天出生的了。

哈利为汤姆拉开椅子，示意他坐在这里，并解释道：“我特地选了今天来接你的，汤姆，是你的生日对吗？坐下来吃蛋糕吧 ，奔波了一天，你一定很累了。”

随后，哈利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将切好的蛋糕装在盘子里，放在汤姆面前。

汤姆微抿着唇，坐在了哈利对面。甜腻的奶油被送入嘴里，味道并没有什么特别，只能起到抚慰空荡荡的胃的作用。

晚餐的全程两人都保持了安静。

保持礼貌的距离是很有助于安抚一只应激的猫的。

待蛋糕被挖的零零碎碎，盘子里的牛排被一扫而空，旅途的饥饿被饱胀替代，汤姆主动开口道谢。

“谢谢你，罗尔斯叔叔。”

“不用谢，汤姆，”哈利温和地回应，“我希望以后你的每个生日都能收到我的礼物。”

说着，哈利像变戏法一样，微微握紧的拳头张开，一个坠着个水滴形通透宝石的银项链出现在汤姆眼前。

汤姆的瞳孔微缩，并没有伸手去接，目光凝在那颗宝石上。

哈利拉开椅子走到汤姆身后为他带上了那条项链。精致的银项链同男孩苍白的皮肤相映衬，很合适。

哈利没给汤姆道谢的机会，不停地感谢也够烦的了，他带过项链，转而说起另一件事，“汤姆，一会去浴室洗个澡就睡觉吧，明天我要带你去威特斯敏学校报道，你想去学校吗？”

学校？

汤姆呼吸一顿，随即说道：“我很乐意，罗尔斯叔叔。”

“那就好。回去睡觉吧汤姆，已经很晚了，祝你好梦，晚安。”哈利弯下腰，和汤姆额头贴着额头，随后在汤姆惊诧的眼神里微笑，“我看很多家长是这样和他们的孩子晚安的。”

汤姆垂下眼睛，少见的有些窘迫，道了一句“晚安” 后便逃也似的上楼。

哈利收拾好碗筷、洗漱完后也回了自己的房间。一天下来，他也很累了。

然而他的疲惫却不是一晚上充足的睡眠可以缓解的。

夜色沉沉之时，纳吉尼蜿蜒着爬上床，脑袋探到枕头边：「汤姆，你已经看半天了，有那么好看吗？」

汤姆正拉着脖子间的项链，观察那颗水滴状的宝石，黑暗中的透明宝石仍散发着莹莹的、微弱的光亮，比之月光也不逊色。

额头上似乎还残留着那个人留下来的触感。

「好看。」汤姆说。

给他的东西，当然要好看。

「因为是那个人类送的吗？汤姆，我喜欢这里，这里是活的……」蛇小姐喋喋不休地说着许多话。

汤姆没再回答，他把宝石塞进睡衣里，翻了个身，闭上眼就像是睡着了。

在意识渐渐模糊的时候，汤姆还在想，他不会像那些愚蠢的孩子一样，被这些小恩小惠打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