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目暮警官带着一脸愁容,踌躇着离开了办公室,抬头一看,北辰公生竟没有老实待在车里,又跑了出来,来到办公室外的走廊,泪眼汪汪地等着他。
“公生,你怎么又……”
指责声刚开了个头,就迅速息了声,目暮警官的脑中又一次浮现心理医生的话语,心想不能再给北辰公生增加压力,便挤出笑容,改口道:
“等久了吧,我们回家。”
北辰公生沉默着,拉住了对方的手,将自己藏进人的阴影,跟着一点点走出了医院。
这一路上,目暮警官不管怎么主动提起话题,北辰公生都一直沉默不语,低头扣着安全带上起的毛,仿佛里面有着宇宙的真理,不得不品。
回到住所,北辰公生才小声地说了声“对不起”,然后匆匆上楼,将自己锁进了房间,留下目墓警官一个人对着房门叹息。
扑通一声,柔软的床铺陷进一个人形,又被厚重的被子藏起,一阵蠕动,鼓起一个小球,包裹着如归母体的人。
他紧紧攥着被子,一点点将空间压缩,屏住呼吸。
直到身体的求生本能让他不得不停下屏气,疯狂地汲取残存的空气,心脏钝跳,神经麻痹,大脑昏沉……又是一轮。
泪水早已浸湿棉麻,仍在不停地流淌,仿佛要将身体所有水分流尽。
【多可笑,想去死,却只能用这般愚蠢的方式。】
北辰公生听到一个声音,自己的声音,在脑海中不断回响,嘲笑着他。
他尽数接下。
【你在犹豫什么,舍不得现在的生活吗?】
【明明你什么也不知道,只是一觉醒来,就接手了别人的人生——啊,原本就是你的人生,被人篡夺后又被归还,可你却不敢承受!】
【你不敢承受!胆小鬼!】
被中的人哭得更凶了,全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似要将自我搅碎。
逃避是他唯一的选择。
可另一个自我却不肯放手,要死死将他抓住,留在这残酷的现实,去见证他的懦弱,他的无能,他的罪过。
即使他什么也不知道。
【你什么也做不到——】
那个声音突然停了下来,随后就是敲门声,透过厚重的被褥传入北辰公生的耳中,沉闷失真,却比来自脑中的声音更加美好真实。
“公生,公生?有你的电话!”
目暮警官焦急地敲着门,生怕北辰公生一个想不开偷偷在房间里自害,好在没多久,北辰公生就下了床,打开门,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
“……伯伯?”
“啊,哦,在一楼,是你的同学。”
目暮警官愣了一下,马上回过神,带着北辰公生走下楼,带到固定电话前,将话筒递了过去。
将话筒放到耳边,能明显地听到对面非常吵闹,好像有好几个人在说话,在北辰公生问了声后又迅速安静下来,经过交换,由伊达航回话:
“喂喂?是北辰吗?”
是熟悉的人,北辰公生不禁松了一口气,弱声回道:
“是我,班长……你们有什么事吗?”
对面慌乱了一会,叽叽喳喳地有人出谋划策,伊达航的语气也明显地变得局促起来:
“北辰,你,你还好吗?我们听说你去看病了,有些担心你。”
“我?我很好啊。”
北辰公生几乎是咬着牙,从口腔里挤出的这句话,连哭腔都没有掩饰,几乎就是把“我不好”直接说出来了。
话筒对面五人也听出来了,北辰公生又在嘴硬了,这个家伙就没有坦率过一次,有什么事情总往自己心里憋,一问就说自己没事。
在知道他和诸伏景光是童年玩伴后,其他四人总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这两人都是有遗憾的过去,严重的心理阴影,不愿麻烦他人所以一直自己承受——太像了。
区别就在于诸伏景光最后还是和朋友们坦白了,而北辰公生没有。
当然他们不能强求北辰公生主动坦白,这既不礼貌,也是对北辰公生的二次伤害。
“那,那就好,”伊达航卡壳了许久,磕磕巴巴地回应着,“你好点了吗?”
“我很好。”
“额,咳,是这样的,我们听说你请了半个月的假……”
“我会自习的,不会拖慢班里的进度的!”
伊达航还没有说完,北辰公生就应激一般高声打断了话,眼泪也一并滚落下来,把在场和不在场的人都镇住了。
还得是伊达航,他耐心地等待北辰公生哭好,才说完了最后的话:
“你放心,我们已经为你准备好了笔记,如果你有什么困难,还请大胆地向我们求助,我们永远会是你坚实的后盾!”
这句话听起来有些拗口,伊达航念得也有些捧读,因为这句话的语法比起日用语,更接近书面语,就像每周一校长讲话时念的稿子。
这也确实是稿子,是御法川崇自告奋勇帮忙写的,按他的说法是他认识写肉麻话的能人,并拿出了一大堆范例,最后警校组五人还是选了没那么肉麻的一句。
此时,警校组五人正聚集在学校的电话“亭”,用公用电话和北辰公生通着电话,由伊达航负责对话,一旁御法川崇还跃跃欲试地拿着一沓稿子,时刻准备出谋划策。
但很可惜,在伊达航说完那句话后,北辰公生就停止了哭泣,并小声地表达了感谢:
“谢谢……我能有你们这样好的朋友,真的是……太好了。”
伊达航听着,露出了欣慰而慈祥的笑容,其他四人也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呢,接下来是哪个步骤?”
“要不考虑一下这几样?”
“放下吧,真的不需要你的稿子。”
“有必要搞这么复杂吗——我闭嘴我闭嘴……”
几人吵吵闹闹地讨论着接下来该怎么说,虽然之前他们已经打过草稿,但因为每个人对北辰公生的看法都不一样,所以到了实战部分,还是出现了分歧。
像松田阵平的想法始终如一,也一如既往地被同伴们压了下去,大部分人还是愿意帮助北辰公生的,不过是方法不同。
比如伊达航希望能够多主动关心北辰公生,让对方感受到他们真挚的友谊,而降谷零则认为北辰公生是回避型人格,越是主动,对方就越是不敢接受,还是保持原来的相处模式为好。
最后诸伏景光的想法得到了一致认同,那就是折中,先表明他们愿意帮助的态度,不管对方如何回应,都尊重北辰公生自己的意愿,不过多干涉对方的生活。
于是就有了今天的这一次通话。
“北辰,你就放心养病,不要担心别的,你的健康比一切都重要。”
“……啊,我的?”
伊达航隐隐感觉到对方的语气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顿了顿,笑着反问道:
“还能有谁呢?”
“……呵呵,是啊,还会有谁呢?”
一旁偷听着的御法川崇也听出了不对,这一听就知道对面要黑化了。
为了伊达航的心理健康着想,他礼貌地表示这个电话已经快用完费用,如果想再继续通话就得续费,不如就此结束,由他用自己的电话联系。
这个理由并不高明,也不合理,但足够让伊达航暂时放下话筒,转移其他人的注意力。
“我们的手机不是都上交了吗?”
这是降谷零,好好学生的本能让他捕捉到了关键词,并迅速出击,成功带歪了其他人的关注点,纷纷转头用揶揄的眼神看向御法川崇。
“咳,我作为侦探,总得留个手段以备不时之需嘛——啊你们看,电话断了。”
御法川崇打着哈哈,偷偷摁下挂机键,把电话给挂了,然后再出声提醒,一来一去倒是迷惑了其他人。
“我还没和北辰道别呢,要再打过去吗?”
伊达航失落地将话筒放回,还想再和北辰公生聊一会,他还是放心不下,生怕电话的突然中断会让对方误会,以为是他故意挂断的。
四人也有相同的顾虑,齐齐点头,又重新投币拨打了电话。
对面很快接通,还是北辰公生接的电话,没等伊达航解释就抢先出声道:
“抱、抱歉,我刚才好像信号不太好……”
是平常的北辰公生。
伊达航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然后赶紧解释:
“不不,是我这边通话时间到了后自动挂断了,不是你的问题。”
“居然是计费电话吗?对、对不起让你们破费了!”
“怎么会呢,我们可是朋友啊。”
“啊,真的……太好了。”
北辰公生的声音很轻,几乎化作无声的叹息,与电流声融为一体,到句尾又突然提高了音量,带着几分雀跃,轻轻地挠着听者的心弦。
但对伊达航无效,他是钢铁直男,还有女朋友。
“是啊,没有产生误会真的太好了。”
话筒对面沉默了一会,似乎有些失望伊达航的回应,半响才闷闷地应了几个气音。
“那北辰,这次通话就到这里结束了?”
“……嗯,拜拜。”
伊达航带着姨母笑挂断了电话,转身看向同伴,惊讶地发现他们正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至于御法川崇,他正因私藏手机而在和松田阵平进行经验交换。
“怎么了,我笑得很奇怪吗?”
“班长,你倒还有点自知之明啊,不过并不是这个。”
降谷零摆摆手,指向伊达航的后背,并做了个撩衣服的动作。
伊达航马上照做,刚一摸到衣服,就感到手里一片湿滑,再往前一拽,才发现自己后背已经被汗浸湿了,而他却毫无知觉。
现在是十月下旬,天气已经转凉,冷风一吹,带起一背的鸡皮疙瘩,饶是伊达航这样的猛男也被冷得缩了身子,搓了搓双臂,低声惊呼:
“怎,怎么回事?!”
“其实,从你重新通话开始,你就一直在冒汗。”
萩原研二边解释,边将毛巾递给伊达航,一旁诸伏景光也赞同地点了点头,并补充道:
“你的脸色也不太好,但是听起来又是高兴的……所以没第一时间告诉你。”
伊达航接过毛巾,认真地擦拭起后背,可在鸡皮疙瘩降下去后,又升起一层薄薄的冷汗,不知觉间整个人都变得黏糊糊的,不洗澡不可了。
“真是怪事……”
“班长你先回去洗澡吧,不要影响了晚上的训练。”
“是啊,我和小阵平会帮你打饭的——对吧,小阵平?”
“咦,御法川人呢?”
心大的几人刚从冷汗的话题结束,自然地转回日常,回头一看,才发现刚才还说着小话的御法川崇已经不见了踪影。
松田阵平也是一副诧异的模样,怀里凌乱地塞着几张稿纸,一只手还伸向人离开的方向,曾经尝试过挽留。
“我不知道啊,他突然说有急事,就跑走了。”
五人面面相觑,心中升起一个疑问:御法川崇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二)
是啊,御法川崇是来干什么的?
御法川崇也不知道怎么回答,硬要说的话,就是突然想关心一下北辰公生。
在讨论诸伏景光的空降弟弟时,渡边悠司的态度从最初的无所谓和看乐子,急转直下,第一次清晰地显现出了敌意和……恨意,足以看出这件事的严重性。
“我们的过去正在被改变”到“我们的现在是被改变过的现在”,似乎并没有什么区别,但后者所表达的情绪,更为绝望。
因为无能无力。
“诸伏昭的存在已经被锚定,我们甚至无法责备他的降临。”
渡边悠司的语气神神叨叨的,仿佛在吟唱某段祭词,然而御法川崇并没有欣赏的能力,他只想弄懂对方在说什么。
“锚定?”
“就像航行,你需要一个船锚,才能固定在陆地,像诸伏昭这种强行插进历史的存在,他也需要一个锚点将自己固定在历史里,使存在成立。”
“说简单点?”
渡边悠司揉了揉太阳穴,放弃了说谜语,这样对两人都好。
“……你只要知道,他已经完成了过去的某个剧情,修改了历史。”
“也就是说,我们现在的历史已经是被修改过的……可我没发现空降弟弟之外的异常啊。”
御法川崇稍微有些理解了,可很快又产生了新的疑问,他作为穿越者,记忆是不会随现实被篡改而改变的,而在他的记忆中,并没有出现过其他的异常。
渡边悠司的眼黯淡了一瞬,又马上恢复正常,故作轻松地回道:
“那是因为你将异常视作了正常。”
“我说过,我是穿越者,我知道这个世界原本的剧情,包括过去和未来。”
御法川崇不以为意,他也看过原著,这是穿越者的基本素养。
然后他被王炸了。
“原本的剧情,不存在诸伏昭、北辰公生、神崎影、神崎爱彦、五十岚柊,和你,和我……我们本不该存在,可我们就在这里。”
“我们的存在本身,就是对历史的最大亵渎。”
亵渎。
御法川崇从未见渡边悠司用过如此严重的词语,如此沉重的语气,去形容自己与同类。
他对此的震撼超过了理论本身,甚至忽视了渡边悠司已将他列入穿越者的名单,一时说不出话来。
人的本能就是利己的,生存是第一要务,从基因到思想都遵循这一原则,没有一个正常人会否定自己的存在。
哪怕是因错误而诞生的婴儿,只要他成功从子宫降生,他就是拥有人权的独立个体,无人有权剥夺其生命。
只是存在,就有罪吗?
“你是否有点太极端了?”
御法川崇看着渡边悠司,就像看曾经的自己,当年他也是这么中二,这么自信,世人皆醉我独醒。
直到八月一日给他的心灵来了个大比兜。
然而渡边悠司并不知道御法川崇的在群马县的“光辉历史”,他只以为御法川崇没有理解他的意思,这个临时搭档总是那么不开窍,总得再解释一遍。
“你知道蝴蝶效应吗?”
“知道。”
“历史是由一个又一个节点连接而成的,就像积木,只要有一个节点出现问题,就会导致后续节点崩塌,只能重新搭建,变为全新的未来。”
“我们的存在,就相当于在搭好的积木中间插入新的积木,每一个人就会引发一次重建,未来就会被更改一次。”
“所以……你觉得我们不应该活着?”
“你有点太极端了。”
渡边悠司瞪着眼,把御法川崇的话还了回去,阴沉气也消了大半,似乎是没想到御法川崇会这么不看气氛,直话直说。
按套路,不应该是顺着我的话说点谜语吗?
面对渡边悠司充满怨气的眼神,御法川崇非常无辜,两手对着食指,嘟囔道:
“那我还能怎么理解啊?”
“……行吧。”渡边悠司感觉再问下去,自己酝酿好的情绪就全没了,揉着太阳穴,把话题掰了回去。
“其实现在的剧情,除了多出的穿越者外,与原著的差别并不大,这其实是非常不合理的,蝴蝶效应绝不会如此温和。”
渡边悠司打了个响指,电脑上弹出一个窗口,上面用3D建模搭建着一个歪歪扭扭的积木,每一层都填得满满当当,没有一点空隙。地面还散落着大量的散块,旁边用文字标注着,这就是“历史”。
“一般情况,是这样的。”
他伸出食指,从地上随机选了块组件,想要插入积木之中,但没有空隙,就只能将上层的积木先拆卸下来,再把新的组件放入。
当他想要搭回原样时,原来的积木已经无法和新组件组合,只能找新的组件拼合,为了适配新的组合,又得重新搭配,最终搭成的积木几乎被换了个彻底。
“但是,我们的历史并没有变成这个模样,所以应该是另一种情况。”
渡边悠司又打了个响指,窗口闪烁了一下,建模又恢复成了原本的样子。
他标出刚刚想要插入的位置,用手指划拉划拉,换了一个角度,又放大,整个积木堆被虚化,只留下被标注的组件还是实体。
在仔细观察好形状后,渡边悠司恢复了原本的镜头,然后在地上选出形状相同的组件,移到积木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出原组件,再把新组件插了回去。
这个过程中,上层的组件并没有崩溃,也就不需要重组,但因为每个组件都有着细微的差别,不可能完全契合,更换的过程中也会破坏整体的稳定性,在渡边悠司继续更换了几个组件后,整个积木已经出现了微微的倾斜。
“所以……?”
如此简单通俗的一通教程下来,御法川崇已经完全理解了渡边悠司的那套理论,无非就是穿越者替换了原住民的身份,所以才没有导致剧情过多改变。
但这不是说明他们的存在并没有造成严重破坏吗?
“你有没有想过,被穿越者们替代的人都去了哪?”
渡边悠司拨弄着被换下的组件,仿佛透过这些物件看到了被篡夺了存在的可怜人,而他也将自己列入了原住民,而不是穿越者的阵营。
原来如此……
御法川崇终于明白渡边悠司的那股恨意从何而来,也终于明白为何渡边悠司如此关注幽灵人,甚至为此建立了了救济中心……
感情你是把自己当原住民了啊!
不过这也能理解,渡边悠司的情况与其他穿越者都不同,他从婴儿起就穿越到了这个世界,却没有觉醒前世的记忆,一直到三观建立、人格成熟后,才由姗姗来迟的系统唤醒了记忆,得知自己是穿越者的事实。
估计渡边悠司一开始根本就不相信自己是穿越者,以为系统是什么外星生物,然后在一次次的玩笑心态中证实了穿越者的身份,并见证了穿越者带来的种种灾祸,最终下定决心要向原住民、向这个世界赎罪。
“你真的很极端,渡边。”
御法川崇再一次重复了这个评价,而渡边悠司也没有再反驳,只是再次重置了积木。
他重复起原来的操作,更换了几个组件后,思考了一会,将左手也加入了操作,双手“抓”住上层的积木,一点点移到旁边,再放上一块新积木。
“这就是诸伏昭。”
渡边悠司指着积木中孤零零的组件,又比了比增加新组件后空出的空间,再拿出了两块新组件,塞入空隙。
“这就是北辰公生,和……”
最后一个词,他没有说出来,似乎他也不太确定究竟对应着谁,便模糊了过去,然后再将被放在一旁的上半部积木放了回去。
至此,除了多出一层外,看起来和原来的积木没有什么区别。
“诸伏昭属于第一种情况,但历史并没有更改过多,那么就应该是这么实现的。”
御法川崇觉得这样推导出的结论并不严谨,有点先射箭后画靶的嫌疑,但他又没办法提出一个更好的理论,只能假装自己懂了点点头。
“我希望你是真的懂了。”
渡边悠司轻轻挥手,将积木全部推倒,一瞬如故障的花屏闪过,窗口消失了。
他再次调出监控页面,画面中的北辰公生已经和目暮警官走进医院,此时北辰公生正与心理医生在办公室内谈话,走廊里目暮警官一会坐,一会走,足以看出其内心的焦躁不安。
“可惜,医院的电脑系统走的是内网,不然就可以看到北辰公生的病历了。”
“喂,不要仗着自己技术好就随便用啊。”
渡边悠司做了个鬼脸,狡辩道:“是我的系统做的,不是我。”
御法川崇欲言又止,止言又欲,仿佛看到了熊孩子的家长,不仅不制止熊孩子干坏事,还为此而骄傲。
小苹果,今天也拜托你了!
“行吧行吧,接下来呢?”
“接下来啊……先等北辰公生出来吧,我也很好奇这次心理治疗有没有用。”
渡边悠司仰躺倒到椅背,将双腿搭上桌面,还翘了个二郎腿,悠闲地晃荡着,就差手里抱袋薯片,揣杯可乐了。
“你对他的态度似乎变了很多。”
“有吗?”
御法川崇靠在墙边,双手抱胸,挑起眉,直直地凝视着对方,一切都在不言中。
“额,刚刚才变的,就在刚才,”渡边悠司换了个搭在上方的腿,“北辰公生,我们所接触到的北辰公生,他表现得太无辜,以至于我一直都不敢相信他。”
“他知道的话会心碎的哦。所以说你又为什么改变了态度?”
“嗯……因为北辰公生是诸伏昭的蝴蝶效应导致的,罪孽要比我们都更轻一些?”
仗着渡边悠司的视角看不见,御法川崇自由地露出了扭曲的表情。
“如果我的推理没有出错,那么表北辰应该就是原身,他的人格已经定格在了父母死亡前的时期,所以才会这么脆弱和胆小。”
“而里北辰则是穿越者,在北辰遇到危险或者涉及过去的场景出现,拥有超越普通人的体术和暗杀手段,性格阴沉冷漠,符合他人对十五年来的北辰公生的描述。”
御法川崇歪歪头,不解地问道:
“既然里北辰有能力有毅力,那为什么还要把表北辰放出来呢?”
“伪装,我觉得是为了伪装。表北辰的性格更容易取得警校组的信任,警校组不是傻子,如果由里北辰接触,警校组一定会察觉他别有目的。”
“可他的目的只是为父母报仇,我觉得没什么啊。”
渡边悠司长叹一声,干脆利落地收回双腿,划了一个半圈,将身体朝向御法川崇,用食指怼了怼自己的大脑,解释道:
“穿越者,所有的穿越者都带着属于自己的主线任务,他至少在十五年前就穿越来了,你认为他的目的会如此单纯吗?”
御法川崇刚想反驳,突然想起自己和渡边悠司都属于很早以前就穿越的类型,任务也都符合那个时期的故事线。
比如自己的振兴法医,刚好可以从幼年的工藤新一入手,渡边悠司的成为酒厂核心成员,需要从小就训练和刷资历,才有进入核心圈的资格——虽然他俩都没成功。
如果里北辰真的和他俩是同一批穿越者,并顺着任务成长到了现在……
“那岂不是降谷他们会很危险?!”
“主线任务无非是红黑和灰三种阵营,有想加害他们的,自然也有支持和保护他们的,你与其担心那五人,不如担心自己会不会被波及进穿越者们的争端。”
或许是第一次和别人如此畅快地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渡边悠司越说越顺,除了阳光开朗外的情绪也如决堤般涌出,配合着逐渐意大利的手势,整个人看起来真实了不少。
不吐不快,他又唠叨了不少穿越者们为了接近警校组而作出的各种骚操作,把原来的剧情搞得支离破碎,好像整个警校都成了他们的舞台,完全不顾观众的死活。
御法川崇根本不在鬼冢班,再精彩他也看不到,也理解不了渡边悠司的痛苦,但这不影响他吃瓜,越让人痛苦越好吃。
正当渡边悠司讲到五十岚柊男女通吃、撩人不自知的时候,或许是对方的系统实在看不下去了,电脑突然响起一阵提示音,一个新窗口也弹了出来。
“啊,他们出来了。”
渡边悠司快速转身看了一眼,原来是北辰公生的第一次疗程结束了,目暮警官和医生正约好明天再来一趟。
“怎么样?”
御法川崇也关心地走上前,看了眼屏幕,假装自己也能看懂里面代表了什么。
渡边悠司没马上回答,而是做出了倾听的姿势,听了一会后回答道:
“评测结果不理想,心理问题有点严重。”
“不是,搞半天你监视人家就为了这个?”
“喂,这其中代表的东西可多了,”渡边悠司瞪了一眼御法川崇,“表里北辰之前一直表现得非常和谐,精神状态也很稳定,但现在出现了问题,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额,表北辰的心智终于长大了?”
“不是。”
渡边悠司有一瞬间居然觉得对方说得很有道理,赶紧摇摇头,斩钉截铁地否定了,然后再说出正确答案:
“原本的精神状态能保持稳定,是因为里北辰将人格主导权给了表北辰,人格的切换并不频繁,反过来就说明里北辰正在争夺主导权,这一过程就会导致精神不稳定。”
这么一解释,御法川崇懂了,原来是这样。
“等等,那如果里北辰成功了,会怎么样?”
渡边悠司耸耸肩,漫不经心地回道:
“变回……其他人所认识的北辰公生,仅此而已。”
御法川崇打了个寒颤,已经见识过渡边悠司另一面的他,绝不会相信对方真的这么轻松,说不准这会已经开始策划如何干掉里北辰了。
就当是为了目暮警官,他怎么也得把北辰公生给保住,不管表里。
那就先把表北辰给稳住吧!
……
于是,便有了今天,御法川崇给警校组五人出谋划策,鼓励北辰公生的举动。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就短短一天时间,表北辰就成功被里北辰打败了,还是在通话过程中,为了伊达航的心理健康着想,他只能中断了通话。
他不担心这是否会是压倒表北辰的最后一根稻草。
开玩笑,这可是拥有暗杀技能的穿越者,能够将人格主导权占据十五年,即使归还了主导权,也能随时切换上来,又怎么可能给表北辰反抗的机会?
重新通话后,里北辰模仿着表北辰的语气和措辞的举动,也让御法川崇更加确信,里北辰对这具身体有着更强的控制力。
以及……恶趣味。
御法川崇不敢再待下去,趁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伊达航处,匆忙地逃离了现场,连晚饭也没吃,就将自己关进宿舍内,拿出手机,拨打号码。
“八月,你有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