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飞被然析的话吓了一跳。她没想到后果这么严重,她本来以为这两者应该是差不多的东西,随便哪个植到人们身体里都一样。
“灯芯是人们一百年前通过炼金术提炼出来的晶石,本来就有很强的力量,就算裂成碎片散落到各地,每块碎片也都蕴藏极大的灵力。再加上鱼人的灵力极其不稳定,越强越容易失衡,一旦失衡就容易异化。如果我把一块耀王灯芯碎片植入一个吞星族鱼人体内,他就相当于获得了双份灵力。”然析说,“很强,但是没用,因为他一旦支撑不住就会异化。但是如果植入的是夜王灯芯,两种不同种类的力量就会中和,灵力基本清零。”
“所以像我这种毫无鱼人特征的,就是灵力完全清零了。”秦飞说。
“是这样。”然析点头。
秦飞一时陷入了沉思,她没想到这么复杂而有风险的事竟然发生在自己身上。半晌她叹了口气,说:“从小我就生活在地下,从来没有想象过自己和别人会有什么不同。要不是经历了那两场拍卖会,又得到了一座会说话的灯盏,你和陈漾跟我说这些,我肯定不会相信。”
“换成任何一个正常人都不会相信。”然析淡淡地说。
晚上然析请她吃了点东西。秦飞实在不敢恭维东界的饭菜,老实说,她吃得有些想吐。炒断肠草(一种看起来像香菜一样的东西)和几种腌菜倒还勉强可以吃,灯河醋鱼不太合她的口味,她就吃了一口,而油炸盘星蝶(听然析说叫这个名字)和千足虫让她根本下不了嘴。
“那个,然析,你们东界人都爱吃这些菜吗?”在吃了几口白米饭后,秦飞放下筷子,忍不住问。
“我感觉还行吧,我们好像都吃这些。”
“没有小青菜,辣椒拌面,青椒炒肉之类的?”秦飞问。
要是没有这些正常的菜,她怎么可能还能在湘岛生存下去?
然析好像有些不好意思了,他说:“新山那边,有些饭店应该有,不过这些地下城的菜品还是北界比较多。要不我给你做点面条吧。”
“不用麻烦你了,我随便吃点就行。”秦飞说着又扒了两口米饭,强行挤出一个微笑,“我现在也差不多吃饱了。”
“……等你去了新山应该就能吃到你想吃的东西了。”然析说,“今天真不好意思,我本来想让你尝试一下,早知道我就直接带你去餐馆里吃饭。”
“没关系,还是谢谢了!”秦飞笑答。
“晚上早点休息。”
秦飞的房间虽然不大,但是很温暖舒适。她一进门就扑倒在床上,感觉脑袋昏昏沉沉的。在寒冷的东界走了大概一整天,她现在只觉得双腿酸痛得不行,想要美美睡上一觉恢复体力。
她真的做到了倒头就睡。还做了一个很逼真的梦,梦里她和灯侍大吵了一架,然析成了劝架的。虽然在现实中有些莫名其妙,但是秦飞却做这个梦做得津津有味。
“……一叹梦几重,二愁夜色浓……”
“唔……”秦飞在梦中迷迷糊糊翻了个身。
“……三恨明月泪……”
“……什么……”秦飞朦朦胧胧地睁开眼。
“……四怜独酌醉……”
秦飞慢慢醒过来了。她听到窗外传来此起彼伏的低吟浅唱,男人女人,老人小孩的声音混杂在一起,音调哀怨,令人毛骨悚然。
“灯侍……”秦飞吓得钻进被窝,小声呼唤。
灯侍没有回应。
“灯侍!”
还是没有回应。秦飞在心里暗暗咒骂,什么破灯盏,太不靠谱了!
她战战兢兢地掀开窗帘的一角,向外窥探。
秦飞吓得倒吸一口凉气。外面黑压压的一片,无数披着斗篷、带着兜帽的人以同样的姿势拿着提灯,低着头微弓着身子,发出那种诡异幽怨的低吟。其中有两个人离窗子很近,几乎快要贴到了。他们似乎感觉到里面的窗帘动了一下,一齐缓缓转过头来。
秦飞向后跌坐回床上。两“人”转头的时候,隔着玻璃窗都能听到骨骼的“格格”声,而当他们完全转过来看向她时,她差点被吓晕过去——这是两具骷髅!
秦飞坐在床上,两腿发软,紧紧捂住嘴,气都不敢喘一下。但是外面两具骷髅已经意识到里面有人了,开始疯狂地敲打窗户,听上去就像是石头砸在玻璃上的声音。
秦飞跳下床,发疯似的朝门外奔去,门在她身后“砰”得关上了。她冲到书架面前,一把抽出然析告诉过她的那本书,密道门几乎是刚打开,她就硬生生挤了进去。
两排书架在她身后合上。里面安静得叫人害怕,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秦飞摸索着走下楼梯。奇怪的是,越往下越冷,最后几级楼梯甚至还结了冰,害秦飞一不小心滑倒了。
她来不及呻吟,咬着牙站了起来。她冷得直发抖,面前又是一条小道,长满了蓝紫色的幽远草,上面美丽的蓝花幽幽地发着光。
秦飞顺着小道往前走到尽头。那里有一扇虚掩着的门,她轻轻地将它推开,在门旁边探头向里张望。
她惊呆了。这似乎是一个冰窖,石壁上,地上都结着冰霜,幽蓝的花朵到处盛开,发着莹莹的微光,还有一种清幽的香气。
她蹑手蹑脚地走近熟睡在中央一块大石头上的然析。那块石头上结着厚厚的一层冰,而然析却穿得很单薄,侧躺在石台上,枕着自己的胳膊,看来是一点都不怕冷。秦飞蹲下身,一时忘了她为何而来,借着幽远草的光打量然析的脸。
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了。好清秀的一张脸,几缕碎发垂落在额前,长睫如扇,嘴唇微抿。秦飞听他呼吸均匀,知道他还在熟睡当中。
她轻轻叫他的名字,把他叫醒了。
“秦飞?怎么了?”然析坐了起来。
“……为什么睡在这么冷的地方?”
“到时候跟你说。出什么事了?”
秦飞结结巴巴地说:“外面有一群骷髅,全都披着斗篷,有两个在看到我之后,狂敲我的窗户,我就跑下来了。”
然析望着秦飞,脸色在荧光中格外苍白。
“应该是怨灵。没想到他们会在今天晚上出没,不过别担心,我现在上去让他们离开。”
他们顺着原路返回,秦飞走在后头,看着然析瘦削而挺直的后背,只觉得惊魂未定。
两人来到房间,此起彼伏的吟唱并没有消失,敲窗声比之前还要急促剧烈。然析走到窗前将窗帘拉开。
他什么都没有做,只是默默地站在那里,隔着玻璃凝视着两具骷髅。怨灵敲窗的动作停止了,随后温顺地放下手臂,伴随可怖的“格格”声,将头转向原来的方位。
“秦飞,这下不用怕了,我已经让他们不许靠近。”然析说,“等到太阳升起来,这些怨灵就会消散。”
“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我使用了我的灵术,【命定之瞳】,用瞳孔下令他们离开。”
“使用灵术下令之后,任何人都不得违抗吗?”
“不一定,有些灵力比较强的就可以。”
秦飞坐了下来,仰起脸看着然析:“然析,那像我这种灵力被中和之后的可以违抗吗?”
“……应该不行?”然析说,“你想试试吗?”
“可以。”
“看着我的眼睛。”
秦飞望着然析的眼睛。在她眼里,然析黑色的眼瞳渐渐变得幽蓝,同时似乎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将她整个人牵扯过去。她只觉得昏昏沉沉的,蓝色瞳孔在眼前无限放大,周围一切都如冰川消融,最后只剩下深邃的蓝色将她笼罩。秦飞试图迈开双腿,却一脚踩空,向前跌落进黑色的深渊。
“你醒了?”灯侍悠然自得的声音响起。
秦飞睁开眼睛。明晃晃的阳光照亮了整个房间,窗外的风景像昨天看到的那样明媚。她从床上坐起来,环顾四周,逐渐回忆起昨晚发生的事情。
“房间里还有灵力的气息残留呢。”灯侍说。
“灯侍,我昨晚吓得半死,叫你你都不应。”秦飞苦笑,“害我还跑去把东界主叫醒了。”
“区区怨灵,有什么好怕的?”
“两具骷髅半夜来敲你窗户,外面还站着一大群同类唱着诡异的歌,这换成谁都会害怕的好吧!”秦飞说着,又不由得打了个寒战,“不跟你说了,我出去走走。”
她刚打开门,就看到然析站在跟前,笑着问她:“昨晚后来睡得好吗?我可是用灵术让你秒睡了。”
“感觉你的这个灵术好厉害,我毫无感觉就睡着了。”秦飞说,“然析,你睡在那种冰冷的地方,是因为你灵力太强了,需要冰镇吗?”
她本来只是开开玩笑,没想到然析点头说:“差不多是这样。灵力越强越容易失衡,因为我擅长施放火系灵术,而使用太过频繁会感觉灼热难受,所以每晚都要待在寒冷的地方,第一个是让自己施完灵术后不再这么难受,第二个就是防止我哪天支撑不住然后变异。”
秦飞愣住了:“这种事情……真的会发生在你身上吗?”
“当然了,就算是半鱼人,如果乱用灵力,变异风险也是很大的。”然析说着转身,“我们收拾一下去新山吧。”
“坐车去吗?”秦飞看了一眼空荡荡的门口。
“不。”
“那怎么去?”
“飞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