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洺揉了揉眼睛,又用力眨了眨眼:“没想到居然忙了一晚上。”
司徒衍打了个哈欠:“嗯。”
陆洺笑了笑:“接下来我们去哪?”
司徒衍默了默,暂时陆府应当不会有什么事,就是不知道谢意兰的事应该怎么办。难搞。
“我有个朋友出了点问题,上次出去也就是为了他的事。今天可能会再去谢府看看吧。”
陆洺:“嗯。需要我同往吗?”
司徒衍伸了个懒腰:“去或不去,决定权在你,我随意。”
陆洺略一思考道:“我要同去。”
司徒衍笑了笑:“好。那陆府……”
陆洺释然笑了笑:“人妖殊途,以后还是少牵扯比较好。”
司徒衍本想如果陆洺难受得紧自己就安慰安慰对方。只是没想到对方居然如此豁达,如此,一大堆安慰的话便被堵在了嘴中,嚼吧嚼吧咽了下去。
“咚咚咚。”三声敲门声响起。
然后只听一小丫鬟叫到:“少爷,该吃早饭啦。”
司徒衍走至门前将门开开。
丫鬟见到司徒衍先是呆了一瞬:“司徒大人也在啊?”
呆愣过后,好像有什么东西顿悟了,那小丫头笑了笑:“大人,怎么没看见我家少爷啊?”不会是……起不来了吧。
熬了一夜,司徒衍大脑有些生锈,没想到小丫头话里话外的意思,只是让开房门:“诺,你家少爷在那里。”
陆洺有些不太好意思,刚刚二人的话悉数传进了他的耳朵,他耳尖有一点点泛红。
丫头看见站在屋中的少爷,惊讶道:“啊?!你们没……啊?”
司徒衍好奇为什么小丫头会这样问于是回头看向陆洺,心道:也没什么磕着碰着了啊。但是看到陆洺耳尖微红的窘迫,
司徒衍就是再迟钝,这下也能听懂小姑娘话中含意了:“啊什么啊,还活蹦乱跳的呢。我就解了个封印,还能怎样?”
小丫鬟:“哦……哦。”语气好似有些失落。
司徒衍:“唉,你们这些小丫头啊,也不知道脑子里装了些什么,天天那些情情爱爱。”
想着想着,司徒衍人模狗样地咳了咳,开始转移话题:“我们该去吃早饭,陆老爷也该等不急了。”
丫鬟忙点头:“哦哦哦,好好好。司徒大人、少爷随我来吧。”再不去老爷要以为她玩忽职守了,没想到吃瓜吃着居然差点误了正事。
小丫鬟在前引路,陆洺与司徒衍则跟在后面。
司徒衍给陆洺传念道:你以后与我同行的事,不如今早告诉陆老爷吧。
陆洺脸色暗了暗,虽又恢复如初:好。
司徒衍眉头微皱:会思念吗?
要不是……,反正他出门久了是一定会想家的。
陆洺:我想应当不会了,今后我与你行走天下,对我对陆家都是最好的选择,父亲他定会同意的。
司徒衍默了默,虽然少年的神情、语气并没有改变,但是他就是觉得陆洺变了。
如果说原来的陆洺是与世无争、不谙世事的少年。那现在的陆洺便是独行天下、风流潇洒的侠客。当然了,这种侠客身上都带点狂傲与匪气。
司徒衍:你知晓你现在与我一同离开陆府最坏的结果是什么吗?与我同行真的是你自愿的吗?不带对家族,对所有事的衡量。
陆洺顿住了脚步,他还真有的选吗?
司徒衍没有停下来等他,而是继续随着丫鬟去吃早饭了。
他知道,现在的一切都要靠陆洺自己。陆洺看似什么都想通了,但事实上还是当局者迷。现在他需要自己冷静冷静。
陆洺在走廊边的亭中坐下,看着这自己看了许多年都未曾改变的布景。
只记得自己年幼的时候,一有烦心事就喜欢来这院中的墙角处的柳树下倾诉。
虽然没人会回应他,给予他帮助,但是他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这棵柳树有灵性,听得懂他说话。
只是现在再看向这树,它叶片发黄,渐渐有了颓势。
陆洺叫住院内负责洒扫的丫鬟:“这树什么时候开始枯了?还能活吗?”
那丫鬟看见树也十分惊奇:“分明昨天还好好的,怎么今天突然就像被抽光了所有的活力凋亡了呢?”
陆洺皱了皱眉:“这树原先从何而来?”
小丫头看着树道:“大少爷,奴是近些年才进陆府做事的,只是听年纪稍长一些的姐姐们说这树是夫人种的。但是沧海桑田,世事变迁,这话多半也做不得数。不过多年来这树一直都郁郁葱葱,不知今天怎么突然便枯了。”
陆洺:“嗯,知道了,忙你的事去吧。”
丫鬟:“是。”
陆洺则行至树下,手掌轻抚柳树树干,试图将自己的灵力输入树中,让其重获新生。
但是手掌接触树皮的那一刹那,陆洺好似被拉入了另一个时空。
这里小桥流水,落英缤纷。还有一位温和的女子坐在一块长着柳树的小岛上。
女子看到陆洺先是惊讶,遂又温和的笑了笑,语气温和到:“洺儿,过来,给娘好好看看。”
陆洺眼含泪水,走过小桥,行至柳树边跪下,扑入了母亲的怀抱。
陆母抱住陆洺,右手轻抚陆洺后背:“怎么多年苦了你了。”
陆洺声音哽咽道:“不苦,今天能见到您,一切都是值得的。”
陆母:“乖孩子,这么多年委屈你了。”
陆洺将头埋入陆母怀中:“不委屈的。对了,您怎么在这?”
陆母叹了口气:“当初,他们要给你下封印我是万分不情愿的。只是力薄言微,无法阻止。所以只能出此下策:将灵魂一分为二,一半留在原来身体中,一半融入封印,护住你的经脉。但后来身死后,半个魂魄无法入轮回,只得暂时附身于柳树,等待魂魄归来。”
陆洺:“难道是我昨夜解一下封印的缘故吗?”
陆母:“嗯,洺儿真聪慧。”
陆洺:“那您岂不是马上就又要走了?”
陆母:“离别都是暂时的,你要相信母亲会永远陪着你,在你身边支持你。”
陆洺攥紧了拳:“母亲,你不恨吗?”
陆母:“或许是恨过的吧。但是当年受了重伤的我带着奄奄一息的妹妹,本就是命不久矣。多亏了你父亲才能苟延残喘至今。世间大多事情并不是简简单单一句‘恨’能解决的。但是我与你父亲的事终究早已埋进棺材。与你们这些小辈无关了。所以,不用活得太纠结,余生为你自己活一次吧。”
泪水夺眶而出,陆洺不知道母亲是否原谅了父亲,陆洺也不知道父母当初的那场姻缘究竟算什么,他想报仇,但是他无仇可报,这一切都是那么地说不清道不明。
但是至少有一件事他想明白了,他要和司徒衍一起远行,看看外面的世界,看看那个不属于陆大少爷,只属于平凡百姓的——世界。
陆母见陆洺想清楚了,遂不再言语,转而化作一朵朵洁白的雪花飘散在这方小世界。
陆洺在睁眼时发现自己正盘腿坐于树下,手向脸颊探去,一片湿润。
想起刚刚的种种,感情如潮水般涌来,陆洺抱头痛哭,嘴里喃喃道:“母亲……母亲……不要离开我。”
待司徒衍吃完早饭,悠哉悠哉走出来的时候,便在走廊边看见了眼睛红红的陆洺。
司徒衍没有打趣陆洺,只是走至他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少年,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我看你资质不凡,将来必定前途不可限量。”
陆洺知道对方在安慰自己,但是他现在就是提不上来精神和他插科打诨,只是道:“我要和你远行游历。绝不反悔。”
司徒衍温和地笑了笑:“好。那我们什么时候走?”
陆洺:“今天下午吧。”
司徒衍:“嗯。”
于是二人中午便将此事告知了陆老爷,陆老爷的表情倒没有多大变化,反应最大的居然是陆三思:“哥,你走了我怎么办啊?你知不知道我最近是怎么过得啊?哥!”
陆洺笑了笑:“加油,哥哥相信你可以做到。”
陆三思气鼓鼓的:“哼!”
二人下午收拾好行囊正准备走,却突然被一个小厮喊住了,只见那小厮拿着一个绣工精巧的袋子,里面装着黄金千两:“司徒大人留步,这是老爷吩咐的,此次来陆府办差事的赏金。”
司徒衍看了看陆洺。
陆洺:“既是给你的赏金那便收下好了。”
司徒衍心道:这是给我的赏金吗?这分明是给你的盘缠。但没奈何陆洺不愿承认,司徒衍只能无奈地笑了笑:“那便替我多谢陆老爷了。”
小厮:“司徒大人客气了,请。”
就这样,二人便离开了陆府。
说巧也真是巧,司徒衍和陆洺刚一走出陆府大门,就碰见了老熟人。
司徒衍一只脚刚踏出陆府便看见了不远处躲在草丛中东躲西藏的某人。
司徒衍再往外走一步,那人便扑了上来:“司徒老弟啊,你可得救救你兄弟我呦。”
司徒衍笑了笑:“就你这张破嘴,一开口说话,红的说辞白的,白的说成黑的,要是我我也杀你。”
“司徒老弟,话不是这样说的嘛。我就一信口开河的小小说书人。时不时编个志怪故事在茶馆里面骗骗人,混几口饭钱。谁知道会招来杀身之祸啊?”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司徒衍的好朋友说书人。
见对方煞有其事的样子,似乎真的不是在打趣、开玩笑:“到底发生了何事?”
说书人:“此地不适合说这些,我们借一步说话。”说着,引着司徒衍离开了。
见人走远,陆府大门后默默走出一个人,正是陆父。
小厮见老爷眼眶发红,便出声问道:“老爷既然舍不得为何不将公子强行留下?”
陆父:“跟着司徒大人后面学术法才是他最好的归宿。”也是目前为止唯一可以保护他的方法。
良久之后,陆父又道:“关门闭府,近些时日不见客。”
小厮:“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