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第二天一早,倪潇儒吃过早点后便急着赶回医院去上班。下班后,他先去食堂吃饭,然后回住处,很方便的,就是走路也不过廿来分钟的样子。他在心里默算了一下,住处离医院和严文丽家的距离是差不多的,心想这样以后见面就方便了。他开门走进了房间,里面不太宽敞,约莫十七八个平方光景,原先脏旧的板壁和门上都糊贴了白纸,这样整个房间显得亮堂了许多。那些日常用品和书籍之类的东西早几天就搬过来安顿好的,小床和衣柜是新的,是妈妈刚给换的。临窗那张半旧的写字台倒是现成的,不过显得大了些,似乎与小屋有点不协调的样子,这是他姑父生前特意从乡下老家给定做来的,因为他有个爱好,闲暇时喜欢挥毫泼墨或临摹字帖。书柜里已被书和杂志塞得很难找出一条缝隙来,写字台的一侧也高高地堆满了书,就像两个墩子那样,另一侧放着笔记本之类的,还有几叠古方子,不过是用布包好的。小床铺得整整齐齐,毯子叠得四四方方。角落里摆着一个做工精巧的铁架子,这是他爸爸特意从厂里做来的,上面放着电炉,这是用来烧水或烧早点的。看上去小屋中已没多少空余的地方,但却一点也不显凌乱,井然有序,当然,这些都是妈妈和妹妹给打理的。
今天是他头一天住在小屋里,要是久住的话,小屋的其它地方也会一直保持整洁的,唯独那小床看起来会是那种稍显凌乱的样子,毯子皱巴巴地绞成一团,衣裤被随手搭在床架上。其实,他素来是个爱干净的人,可是说来也蛮奇怪的一件事情,就是不爱收拾床铺和叠衣被。在家里那不用说,就是念书那会儿也一样,非要到学校检查卫生那一刻才会勉强叠一下,这真是应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句古话。不过懒人自有懒人福,现在他更不用去做这些事了,因为文丽说她经常会过来打理的。
学校虽还没有正式开学,但老师得提前回校做好那些开学的准备工作。这天晚饭后下起雨来。严文丽急匆匆的把碗筷收拾好,背上包要出门,妹妹文玉问:“姐,下这么大雨还要出去呀?”
严文丽对妹妹说:“就出去一会儿,你和文莲乖乖地做作业,马上要开学了,不然就来不及了。”
她妹妹点头说:“姐,放心,今天肯定全部做完。”
她妈妈叮咛说:“天在下大雨,路上要多小心一些。”她妈妈心里多少有点不放心,文丽说是去同学那儿备课,因而也只好多叮咛几句而已。
“放心,妈,我会小心的。”文丽回答说,一边拿上雨伞下楼去。她是去倪潇儒那儿,本来老早就要去的,可是爸爸偏偏生了病,先是感冒,紧接着是双脚浮肿,连鞋都不好穿,妈妈不放心,赶紧送爸爸去医院做检查,医生说需要留院治疗才行。因为要帮妈妈照顾爸爸,还要打理家务,学校又快开学了,尽管心里非常思念潇儒,无奈抽身不得啊!经过十来天的治疗,爸爸的病总算好了,医生说,已没有什么大碍,可以回家去休养,所以爸爸今天上午就急着要出院回家。严文丽忙了一整天,只想着把家里的事情都打理好,这样妈妈就可以安心照顾爸爸,晚饭以后自己就可以去潇儒那里。她一直在想,潇儒刚过来住不久,肯定有不舒心不方便的地方,这几天晚上得去帮他重新布置打理一下。这些事情本来早该去做好了,因为爸爸生病就不得不拖了下来,所以弄得自己还是头一次去小屋。
严文丽来到小屋附近,可是她傻眼了,这里巷中有弄且弄弄相通,纵横交错的让人失了方向感,虽知道门牌号码,可是巷名却对不上。她站在一个三叉口刚想找人问一下,这时听到倪潇儒在喊她:“文丽,是这边啊!”
严文丽急忙转身看,见倪潇儒一边朝她挥手,一边急切的往这边小跑过来。到了跟前,倪潇儒收了伞,顺势躲进严文丽的伞下。两人互相熟视着,严文丽的眼睛闪出一道光亮,内心的思念和深爱都随着这道光亮倾泻在倪潇儒身上。倪潇儒的眼内同样也充满着浓情和爱意,他不禁用手拢一拢严文丽那飘逸的秀发,又抚摸着她的脸颊。
严文丽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今天要来的?”
倪潇儒先是开玩笑的说道:“我会算呀!”接着他才说:“其实这几天我都要出来转一转,怕你来了找不到地方。”
这时雨点霍然大了起来,密匝匝的砸在雨伞上,发出“嘭嘭”的响声来。严文丽不禁一笑说道:“我们傻不傻啊,站在这路中央当木桩听雨声的!”
倪潇儒拉起严文丽的手说:“走,我们进屋去。”于是两人往前走,不一会便拐进了一条更小的弄堂。倪潇儒努努嘴说:“到了,喏,前面第三个墙门便是。”说着已到了院子大门跟前,两人一同挤进了半开的院子大门。因为下雨,天显得特别的黑,四周黑越越的看不清什么,只有对门阿婆家的厨房还亮着灯,有人影在晃动,似乎在洗刷什么,不过觉得院子倒还蛮大的,那个井台特别吸引严文丽,因为只有在家做惯洗刷的人才能体会到用水的重要和方便。严文丽不禁说道:“哦,这里有井,用水挺方便的,不像我家里那样…”
倪潇儒一边开门一边随口说道:“是啊,不过我是难得用一回的,一般都用自来水的,所以连个吊桶都没有准备,喏,这就是水池。”他用手指了指。
严文丽回眼一看,见窗下搁着一个水池,旁边还搭着一块水泥板,她脱口说道:“这里好啊,挺方便的。”
倪潇儒开了灯,严文丽收起雨伞搁在水池上。两人进了小屋,严文丽一边把挎包搁在写字台上,一边四下里扫视着,看着新裱糊的白纸说道:“本来这些事情应该是我来做的,可是刚巧…潇儒,辛苦你妈妈和妹妹了。”
倪潇儒把钥匙系上一个亮晶晶的小圆环,嘴里随口说道:“没事的,你呀…现在还不知道我妈妈那脾气…如果不让她来准会不高兴的。”一边说一边把钥匙交到严文丽手里,嘴里同时说道:“两个钥匙,一人一个。”
严文丽点头接过钥匙,又开心的套在手指上连着转圈圈,口里好生喜悦的说:“潇儒,我们有自己的小屋了,是不是?”之后才把钥匙放进包里,眼睛含笑的看着倪潇儒。
“是啊!这小屋本来就是我俩的呀!”倪潇儒也笑着说。
严文丽把钥匙放入包内,又把包搁在写字台上,嘴里半认真半打趣的说:“我再把这里整理一下,不能让我的潇儒住在凌乱不堪的地方哟!”
倪潇儒“噗嗤”一笑说:“没有这般夸张吧!”
严文丽一甩头笑着说:“算我夸张,算我言过其实,好了吧!”一边说一边动手整理起来,把原先散乱放着的东西循序放入木箱或纸箱,再把箱子叠放整齐。接着到门外水池里洗过手,进来后便把搭在床架上的衣裤用手揉平整放到箱子里,又取出一条薄被子,说道:“今天晚上天气有点凉,又在下雨,我给你换条毯子,不然会着凉的。”
倪潇儒说:“好的,多亏你想到,不然半夜里真的要翻箱倒柜的找被子。”一边把写字台上的方子医书之类的理拢一些,这样好挪出地方给文丽用。
整理停当后,严文丽取出课本和一叠教学资料放在字台上。
倪潇儒一边喝着茶一边四下里有看没看的环顾着,经过严文丽个把小时的忙乎,小屋一下变得更加整洁亮堂起来,似乎还宽敞了许多的样子。他不由得体贴地说:“你先歇一下么,看你忙成这样,累坏了哟!”
对严文丽来说这是小事情,就是累一点,那也是开心的。她从倪潇儒手里拿过杯子来“咕隆咕隆”的喝了几口茶,又吁了口气后说:“没事的,我在家里一向是做惯的,过一会么还得备课呢!虽然有资深老师在帮带我,但他们的经验和方法毕竟不是我自己的,晚上不准备一会,总觉得心里不踏实的样子。”
倪潇儒颇有感触的说:“是啊!“事预则立”么,我也是这样的,很多病例,晚上都要来来回回的过几遍,看看诊断也没有错,用药是不是对症。你执教不久,我入行时间短,要想做得称职就得加倍努力,不然你会担心自己教不好而误人子弟。我也一样,老担心会误诊。我在想啊,有些事情我以后就自己做,不让你来操心,好让你多休息一会。看你累了,我会心疼的哟!”
严文丽心里不禁漾起一阵甜美的涟漪来,她双手环搁在倪潇儒的肩上,微笑着说:“要你自己做啊,不晓得要等到什么猴年马月呢?我可没信心哟!”接着她又说道:“潇儒,你只管做你的事好了,我帮不上你什么,但这些事我能做的,又碍不着你什么,我还没那样娇气呢!”那双又圆又大的眼睛看着倪潇儒,从眼神中洋溢出的是那种全身心的、毫无保留的柔情和爱意。
倪潇儒先是痴痴的看着严文丽,过了好长时间,他突然把严文丽紧紧地拥抱在怀里,那是一种生怕会失去的紧紧环抱,他看着那双又圆又大的眼睛,然后亲吻着那温柔红润的嘴唇。严文丽的双颊泛起了桃红,她微微闭上了眼睛,脸上刻满了幸福和满足。她贴在倪潇儒的耳根处声音细柔地说:“我们到那边去。”
两人拥抱着同时移步到床边,须臾间便倒在了床上,两个青春火热的躯体立刻交融在一起,严文丽紧贴着倪潇儒的脸颊说:“潇儒,我爱你。”倪潇儒含混不清的应了句,不过那声音是从鼻腔里挤出来的,恐怕连他自己都听不清。
之后,倪潇儒问道:“文丽,你会不会嫌我不够庄…”
严文丽腾出一只手赶紧捂住倪潇儒的嘴唇,不让他说下去,她微微睁开眼睛,弥深的看着倪潇儒,然后说道:“潇儒,你千万不可这样想的。“即使在最崇高的爱情中,也有□□的基础。《情爱论》?保加利亚伦理学家基里尔?华西列夫”我妈妈是很传统的人,要是让她知道那还了得。我虽一直受着妈妈的影响,但没有我妈妈那般的死板,因为我想啊…只要两个人真心相爱,那是迟早…”
倪潇儒紧紧地抱住严文丽…
激情过后,两人相拥着静静地躺了一刻才缓过气来,严文丽稍稍有些担心地问道:“哎,潇儒,这样会不会…”
“你刚才不是说那个马上要来了吗?”倪潇儒说。
“是的,而且每次都很准时,后天就该来了。”严文丽肯定的说。
“放心吧,安全期内是不会怀孕的。”倪潇儒也肯定的说。
严文丽惬意地躺在倪潇儒温暖的怀里。倪潇儒一边用手指梳理着她那黑亮秀美的长发,一边赞美说:“文丽,你这一头长发真漂亮哟!”
严文丽把发梢拿在手里,边搓揉边说道:“潇儒,你说这头发是不是长了点,我正想着去剪点短呢,这样每日早上打理起来就方便多了。”
倪潇儒颇不同意的说:“不行不行。柳树之美在于它的垂和长,女人秀发的美,同样也在于垂和长。这么漂亮的秀发剪了岂不可惜!我喜欢天天看你这一头秀发。”
“你喜欢,那我就不剪了,天天让你看,让你看一辈子!”严文丽温顺地说。
“好呀,这正是我之所愿呢!”稍后,倪潇儒提醒说:“文丽,我们起来吧,你作业还没批完呢!”
严文丽娇嗲地说:“不么,时间还早,人家还想多躺一会么!”
“好好好,那就再躺一会吧。”倪潇儒顺从地说。
严文丽看看黑旧屋顶然后突然问道:“潇儒,你说这小屋像什么?”
倪潇儒脱口说:“像什么呢?不会像《汤姆叔叔的小屋》吧!”
严文丽一边摇手一边说:“不是,不是,怎会往那么悲苦的地方想啊!”
倪潇儒看看严文丽,又四下里看看小屋然后说:“不过就是间低矮潮湿又漏风的小屋罢了!”
严文丽颇不认同的说:“是,那又怎样!“即使是最穷的人,在他的自己的小屋里也敢于对抗国王的权威。风能进,雨能进,国王不能进…十八世纪中叶的英国首相威廉.皮特”你再想想,像什么?”
倪潇儒一时还真想象不出来,因而只好问道:“你说像什么呢?”
严文丽笑着说:“亏你还是个文学爱好者呢!你的浪漫主义呢?它呀…就像是…伊甸园!我们在这里偷尝了禁果!在这小屋里,我总觉得有一种安全感,没有人来妨碍我们,更不用担心有人来驱逐我们。因为这是我们的家,“世界上没有一个地方比自己的家更舒适,无论那个家是多么简陋,多么寒怆。翻译家梁实秋”
倪潇儒笑着说道:“你把这间低矮、潮湿又稍显破旧的小屋给美化了,不过,你说得也对,它是我俩的世界,是我们的家。其实,亚当夏娃被逐出伊甸园并非因为偷吃禁果之故。”
严文丽“哦”了一声,问道:“那是为何?”
倪潇儒说道:“耶和华说:“那人已经与我们相似,能知道善恶,现在恐怕他伸手又摘生命树上的果子吃,就永远活着。”因为耶和华怕他俩再次违命,偷吃生命之果,所以才被逐出伊甸园的。”
严文丽说:“哦,原来是这样。”过后,严文丽一边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脸颊,一边突然想起一个问题来:“潇儒,你是喜欢儿子呢还是喜欢女儿?”
“这个呀…,如果让我选择的话那我还是喜欢女儿的。”倪潇儒拥吻着她说道。
“那好,等我们了结婚,我就马上给你生个漂漂亮亮的女儿,你高兴吗?”严文丽说。
“高兴,当然高兴!”倪潇儒紧紧地把严文丽搂在怀里,接着又故意说道:“你不是说不愿意给我生么?”
严文丽说:“你真坏呀,明明知道我愿意,却要故意这样来调侃我。”她挠挠倪潇儒的胳肢窝说:“以后还说不说了?”
倪潇儒告饶道:“不敢了,不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