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倪潇儒用手指指前面说道:“不远,看见么?前面那条小弄拐进去就到,离医院的小边门很近。”说完,两人继续前走,不一会便到了倪潇儒宿舍。进门后,倪潇儒随手把包甩在桌上,说:“就是这里,怎么样?来,快把包放下。”他从林之韵手里接过包一同放在桌上。
林之韵一边四下里环顾,一边说:“这地方不错啊!”
“不是不错,恐怕已是很奢侈喽!要知道,这原来是三口之家的住房。”倪潇儒说。
“是的,这里的住房要比我们那里紧张多了,这呀…说明你本事大啊!”林之韵半玩笑半真心的说。
倪潇儒说:“什么本事大啊?这都是靠着王院长的关系。”
“那以后我来就再不用住旅馆了,是不是?”林之韵说。
“嗯…那当然是喽!提心吊胆的还敢去住旅馆呀!”倪潇儒接着说道:“哦,你先休息一会,我去医院打壶热水来。”没等林之韵回应,他便顾自拿起热水瓶往外走。
林之韵用纸抹了一下椅子的坐垫和扶手,然后才坐下,伸了个样子很夸张的懒腰。她四下里看看,房间本来整理得还算可以,因为被子没有叠,还是昨天刚起床时那个乱糟糟的样子,所以给房间徒添了一层凌乱的感觉。她想,要是换作自己,一定会打理得更加干净整齐。不过话得说回来,他一个单身小伙能收拾到这个样子已经很不错了。她觉得房间里似乎少了一样什么东西,便站起身来回扫视。哦,对了,就是少了自己送给他的那台小收录机。怎么,他是不喜欢听歌?不对呀,他明明是很喜欢听歌的呀!难道是不喜欢我送的礼物?对林之韵来说,倪潇儒是她潜意识中的白马王子,现实中的如意郎君。为了博得他的欢喜,真可谓是用尽心思,甚至还用了连自己都不屑的那种“送货上门”的手段。这是她在自己写的小说中曾虚构过的情节,如今却不得不由自己来践行。因而即便是非常细小的事情,只要关乎她俩的关系,她都变得十分警觉敏感,甚至有些神经质的样子。会不会是自己多虑呢?或许是…对了,说不定坏掉拿去修也有可能。
这时倪潇儒提着热水瓶推门进来。林之韵说:“嚯,这么快呀!”
“当然快喽!就在斜对面么!你说方便不?”倪潇儒笑着说。
林之韵说:“方便,真的方便。”她稍顿了顿便接着问道:“哎。潇儒,那台小收录机为什么不拿来听,是不喜欢?”
倪潇儒不由得尴尬一下,脸上发热,他勉强打个幌子说:“不是的,嗯…我是怕分心,所以…才没拿出来听。”
林之韵正好低头没注意倪潇儒的神色。“哦,是这样…”林之韵将信将疑的说,眼睛却在四下里搜寻,然后紧问道:“那收录机呢,你放在哪了?”
倪潇儒有些不自然的朝床底努努嘴说:“喏,就放在哪。”
“啊,放床底下,真亏你想得出来!潮气那么重,还不损坏的?”林之韵脸露愠色的说。她心里虽十分不满,但也不好说什么重话,因而也只好嗔怪说:“你呀,就这样草率的对待我送的礼物?”
倪潇儒多少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因而赶忙解释说:“哪里有的事,我用尼龙袋包裹了好多层,别说是潮气,就是泡在水里都没事的。不信,我过会打开用给你看。”
林之韵听了由愠转喜,甩头一笑说:“这样还差不多,好吧,不说这事了,过会我听一下看。”她停了停后问:“哎…你说今天到底怎么安排?准备如何处理我这个累赘啊?”
倪潇儒舌头抵着上嘴唇,在考虑这事。他知道林之韵是想自己请假陪她,这要求其实并不过分,人之常情么!可是今天情况却不同,如请假那就会失去一次很好的学习机会。因为在二十多天前从邻省转来一位疑难病人,是建筑工地上专搭施工架子平台的,还是个施工小队长。一日正午时,工友们都躲进阴凉处午休,因为要赶工期,他就一个人先爬上架子去做些准备工作,哪知突然身体失衡掉了下来。其实架子并不高,也就两三米高的样子,因为站立不稳,踉踉跄跄的往前横冲过去,撞开由竹片扎成但却并不牢固的的栅栏,掉入一个极深的蓄水池中。那蓄水池就像一口超大的水井,水冰凉冰凉的。他不识水性,因而只能在水里拼命的扑腾挣扎,可是每一声呼救,回答他的就是一大口冰凉的水。
这一幕正巧给出来方便的工友看见,便大声呼救,工友们一涌而出。因为池子太深,四壁光溜溜的,一时没法下去施救。工友们急忙把泡沫箱和木板一起扔下去,那人的手终于抓住木板,他的脸则浮在泡沫板上,这才消去了性命之忧。工友们又急忙找来整块的大木板,两头绑上绳子放下去,足足折腾了一个多钟头才总算把人给捞了上来,又立即送去就近医院。经过检查确认,身上除了几处擦痕并无大碍,因为受到过度惊吓,又喝了一肚子的凉水,所以神志有些迷糊,医生建议留院观察,哪知当天晚上,病人便发起了高烧,次日开始浑身肌肉发疼。熬过三天,高烧仍没丝毫消退的迹象,而疼痛却还在加剧,那家医院对此束手无策,因而急忙把病人转来自己正在进修的这家大医院来。记得还在念书的时候,有一位老师曾顺带提起过这样的病例,说这种病的治愈率极小。
老师接诊这位病人后,非常重视,经过十几天的精心治疗,高烧终于消退了,疼痛也减缓了,可是两腿却失去了知觉。此后的一段时间,任凭老师倾尽所有的专业积累,又尝试多种新的治疗方法,但都收效甚微,因而老师决定邀请相关科室的几位主任,准备今天上午给病人作全面会诊。自己虽是进修生,而且时间也不长,可是老师几乎把自己当作他的第一助手,在这种时候请假,自己实在说不出口,再则自己也舍不得这样难得的学习机会!自己还是头一次接触这样疑难的病例,所以极想跟着老师一起治疗这位病人。他因此犹豫不下,但潜意识中的天平却一直倾向医院那头,但也不能太过冷落林之韵,不然也太不近人理了。他在心里暗暗叹道:“都怪自己,没有把持住。哎,现在说啥也没用,还是先安排好今天的事要紧。”稍考虑一会后,他试探的问道:“嗯…还是你定吧,你想怎么安排的?”
林之韵抿嘴一笑说:“这里呀…是你的地盘得听你的喽!你说,你怎么安排?”
“嚯哟,这么谦让作啥哟!你说嘛!”倪潇儒捏捏鼻尖,眼睛看着林之韵,嘴里这样说道。
“我么…还是头一次来,没别的奢望,只想逛逛街,看看江景。你看这台风…就像专为我送凉来的。夏天能吹到这般凉爽的江风,真是一种莫大的享受!听说明天又是高温,不知道是我太奢侈呢?还是机会太难得?”林之韵一边看着倪潇儒一边说。
倪潇儒不由得一笑,说道:“当然是机会难得喽!”他停住话茬,不知怎么说好,稍停了一会,他才吞吞吐吐的说:“今天啊…医院遇上了一个疑难病人,上午恐怕难以脱身,下午么…嗯…原来打算去图书馆查资料的,不过这计划可以先搁置一下,哎…你打算怎样过?”倪潇儒又重问了一遍,双手一拳一掌在不停的相互击打着,脸上显出些许为难的表情。
林之韵心里对此很是失落。心想,我就这么难得来一次,你却一心想着去上班,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工作固然重要,难道我就不重要了?不过她知道,不能一味强求,否则会引他反感。因而就退而求其次,软着声说道:“潇儒,我不会让你为难的,一天不行,那半天也可以呀!反正也没特别的事情,不过就是想你能陪我逛个街么!”她停了停,接着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也不知怎么的,一个人到了这里,特别想你陪我。”
倪潇儒看一眼林之韵,然后斜昂着头说:“既是这样,那等一忙完就马上回来陪你,不过…那恐怕至少是中午以后了。”
林之韵虽然有些失望,但嘴上却爽朗的说道:“中午就中午吧,不过你不要磨蹭哟!我在等你呢。”
倪潇儒说:“不会的,我抓紧就是了。”他看看时间后接着说道:“哦,时间差不多了,我得去医院了。”
“你走过去不就几分钟的时间,还早着呢!”林之韵随口说道。
“我是来进修学艺的,总要比老师早到一些,把该准备的事情预先做好,豫事不劳嘛!你说对不对?”倪潇儒说。
林之韵一边夸张的点头,一边说:“嗯,对的对的。”接着她又半真半假的说道:“你既是去意已决,我还一味挽留那就无趣了,甚至还会怪我拖你后腿呢!好吧,我就在这巴望着等你喽!”
倪潇儒脸上笑笑,算是回答,一边拿上包又拣上两本医书便推门出去,不过顷刻又探头进来说:“哎,之韵,不好意思,午饭恐怕不能陪你一起吃了。”说完又歉意的笑笑。
林之韵一听此言只觉扫兴,不过也只能无奈的说:“只怪我自己是个不速之客哟!好吧,那你就快去快回吧!”
倪潇儒嘴里“哦哦”的应着,一边拿上包便抬脚往医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