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在跟公司的经纪人见面之前，我设想过很多可能的形象，并在脑海里组织了对应的语言。
可经纪人真的上门拜访的时候，我眨了眨眼，发现自己准备的社交辞令说不定没什么用。
眼前的年轻女性有着一头明亮的橘色长发，穿着灰色的职业套装，笑起来的时候十分元气，让人忍不住心生好感。
诶，竟然比我矮……
我看着比我矮了快一个头的经纪人，眨了眨眼。
“谢谢您抽出宝贵的时间允许我登门拜访！初次见面，我的名字是佐仓千代，在A会社担任经纪人一职。”
佐仓千代鞠躬给我和小姨递了名片，直起身的时候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呜哇。
要被闪瞎了。
我睁着迷蒙的眼睛，僵硬地勾了勾嘴角。
啊，虽然感觉是阳角，但并不是那种会大吵大闹开派对去ktv的类型，只是单纯的很亲切友善，很元气。
我倒是不讨厌这种类型……不如说经纪人这么年轻开朗真的太好了，如果是中年大叔的话我大概就完全不知道怎么交流了。
“您好，我是这孩子的监护人。麻烦您专程来一趟，静，可以去厨房准备一下茶水吗。”
小姨十分靠谱地以成年人的余裕回应道。
我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头直接开溜。
在经纪人到来之前，我其实已经跟小姨说过自己想要加入公司的原因了。小姨对此很上心，查了资料还补充了业内知识。有后盾的感觉真好啊。
我端着麦茶走出了厨房，安静地坐在了小姨身边。
“佐仓小姐看起来真是年轻啊。”
“经常被人这么说，但我已经满二十五岁了。”
佐仓千代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好可爱啊她。
“啊，工作经验方面的话请不用担心。我担任经纪人一职已经三年了，负责的配信者包括【希琴斯】，不知道您是否听说过。”
啊。
我眼睛一亮，点了点头。
看Vtuber的应该都听说过这个名字吧，这可是业界的大前辈。
【希琴斯】的人设是一个中世纪的王子形象，穿着暗红色的华丽贵族服饰。女性Vtuber一直是市场的主流，但他应该是男性Vtuber里关注度最高的之一。
毕竟是传说中的初代薪王啊！
【炎上】指网络上观众的批评和谴责，以此延伸出一系列【烧起来了】【火】之类的短语。而薪是指柴火，薪王是给很容易烧起来的人的调侃。
业界初期女性V和男性V基本上不会联动，就算联动了也会小心翼翼。而【希琴斯】在联动的时候说出的一些有点暧昧的话经常会被大范围炎上，到后期甚至说很普通的话都会被烧。
虽然我觉得他说完暧昧的脑死发言后立刻害羞的节目效果真的很足，切片真的很好玩，但他好像被烧自闭了。现在已经成为了一代避火大师，还真是可惜。
不过这也能说明作为【希琴斯】的经纪人，佐仓千代的工作能力应该非常强。
毕竟考验一个经纪人的不是那种出道即爆火、怎么运营都可以的SSR，而是这种有很多问题需要处理的家伙啊。
······怪不得让她负责我这个开播两个月就炎上的麻烦家伙。
唔，感觉经纪人可怜起来了。
“这些金额比例都是以标准合同的高档级别确定的，我们对【夜】的潜力很有信心！”
佐仓神色认真地说道。
“我在拜访之前看了切片和回放，宝可梦系列的配信我个人非常喜欢！尤其是夜的性格和宝可梦有种反差萌，几个小时的配信感觉过得特别快！”
听到经纪人看过我的配信，我原本紧绷的身体稍微放松了一下。
啊，反差萌吗。
确实，宝可梦系列的主角在剧情里一直是健气又正义的王道系。
但我想到我捏的脸在过场动画中怎么看都是反派的样子，以及赢了对战的屑挑衅、抓到宝可梦时不由自主的嚣张狂笑……经纪人润色辛苦了。
小姨和佐仓千代还在敲定合同的细节，我坐在一旁稍微走了会儿神。
“夜桑，签约后我们这边立刻就可以开始新的皮套制作以及3D化。您说过对live相关的内容感兴趣，但对唱歌不太有自信是吗？我们这边可以安排声乐老师，先进行训练，然后尝试一下投稿翻唱视频，您觉得怎么样呢？”
“啊，声乐老师吗，拜托了……不需要对我用敬语，叫我夜就可以了。”
“太好了！”
佐仓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说起来声乐课的老师是我高中的好友，是一位歌声非常美丽的女性哦。当时在我们学校被称为声乐部的罗蕾莱！”
罗蕾莱啊，是海涅的诗篇里用歌声吸引水手的莱茵河女神吧。
我的脑海中浮现了一位人鱼般高雅动人的女性形象……虽然很快我就知道我错得离谱了。
——
周末，我惴惴不安地推开了声乐工作室的门。
工作室位于一栋办公楼里，看上去很专业的样子。墙面上贴着深灰色的隔音板，似乎每一个小房间都是封闭式的，据说很多录音工作也是在这里进行。
“您好······我有濑尾老师两点的预约。”
透过黑色的口罩，我的声音显得闷闷的。
我今天穿了新买的黑色长袖长裤，还专门带了银色的金属耳钉。初次见面，希望能给老师留下一个好印象啊。
“好的，感谢您的准时到来，濑尾老师在103号室。”
前台的工作人员露出了一个亲切的笑容。
走到门前，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敲了敲门。
“进来吧。”
门里传来了好听的女声，是很成熟的声线，御姐系吗。
我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位如经纪人所说的美丽女性······啊。
濑尾老师坐在椅子上，坐姿十分豪放。一条腿垂在地面，另一条腿盘了起来放在椅子上。她双手压在腿上，身体前倾着，看上去随手一扎的单边低马尾晃来晃去。
“哟。”
老师打了个招呼。
啊，是会对初次见面的人用“哟”打招呼的类型。
“老师好，我是夜。请多多指教。”
我有些拘谨地说道。
“哦，叫我濑尾就行。佐仓说你没有学习经验，那我先给你放一下我唱的歌，你告诉我你想学哪种风格的就行。”
虽然看上去不拘小节，但还是很有专业老师的感觉啊。
第一首放的是流行歌曲，声线是御姐系的洒脱帅气，很接近濑尾老师说话的声音；第二首是有名的术曲，用的是一种截然不同的萌音唱法，高音却毫不费力，不愧是专业人士······
我一首首听过去，认真地思考着我适合什么样的歌曲。
不过经纪人不是说濑尾老师被称为“声乐部的罗蕾莱”吗，感觉不像啊，难道只是因为唱歌好听吗。
就在这时，我突然听到了宛如天籁一般的美声。
啊，似乎是意大利语，是歌剧吗。
那声线柔美而又高雅，犹如绸缎般柔滑，丝丝缕缕地流淌在空气中。
高音的每一个音符却仿佛是从天际洒落的星辰，抑或是清晨的露珠，纯净而璀璨。
从不听歌剧的我几乎都要沉迷了。
“啊，放错了。这是另一个课的。”
濑尾老师放了两句就按了暂停，顺手用手指掏了掏耳朵，对着我露出了一个有些帅气的笑容。
“哟，决定好了吗？”
······是声乐部的罗蕾莱啊！
我看着濑尾老师的样子，再想起刚刚人鱼一般的美声。
······欺诈啊！
——
老师还是很专业的，上完一节课的我感觉收获颇丰。
“那今天就到这里吧。下一节课在三天后，可别忘了。”
濑尾老师笑了笑，如是说道。
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紧接着是经纪人元气的声音。
“结月，夜的课结束了吗？我来探班啦。”
“哦！佐仓！进来吧。”
她们听上去关系真好的样子，不愧是学生时期就在一起的好友吗。
门一打开，经纪人橘色的明亮发色以及灿烂的笑容映入眼帘，跟在她身后的还有一个红色头发，戴着耳钉和口罩的陌生男子。
“夜，今天感觉怎么样？上课还顺利吗？”
“······嗯。顺利。”
被这么元气的能量治愈了，我不好意思地说道。
“啊，我介绍一下，这位是希琴斯。这位是夜。”
诶——
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其他的Vtuber，而且还是大前辈。
“前辈好，我是夜，请多指教。”
我低声说道，下意识欠了欠身。
“······您好，我是希琴斯。”
前辈简短地说道。
啊，感觉跟直播上很容易害羞失落的印象不太一样，线下的前辈虽然感觉是个帅哥，但有点高冷可怕。
我抿了抿唇。
“小御子！不要害羞，加油！”
经纪人握起了拳，鼓励地说道。啊，不是在对我说话吧？小御子（mikorin）？
对面的前辈突然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开口说道。
“我从你出道一周就开始看了！可以给我一个签名吗！”
啊。
我的大脑混乱了，整个人有点惶恐。
“当然没有问题······我这边才是，很喜欢前辈的配信。”
隔着口罩，我都能看出对面似乎有点害羞——是配信中的希琴斯啊！是本人！
“大概千粉的时候吧？小御子就和我推荐了夜。我本来也是打算联络的，但那时夜还没有开通推特。”
佐仓笑着感叹道。
“如果在那次事件之前联络上就好了，我们这边就可以帮上忙了。”
“嗯······虽然被烧我已经习惯了，但第一次的话，果然还是会很难受吧。”
希琴斯用手捋了一缕红发，闷闷地说。
“但御子柴的炎上真的很搞笑啊哈哈哈哈哈！”
啊，濑尾老师毫不顾忌地笑了出来。
她们三人关系真好啊，应该已经认识很长了时间了吧。
小御子（mikorin）······御子柴（mikoshiba）······
我在脑内思索了一下，写成汉字的话，应该是御、子、柴吧。
啊。
这个人，名字里有柴啊。
那确实是要烧起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