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生间。
尹星河洗了把脸，对着镜子里自己打湿的前额发发愣。
会有这样的事吗？天上掉馅饼了？
他从来不是个相信幸运降临的人，上学时他就知道，被师友称赞的天赋并不存在，存在的只有他实打实的努力。有时候努力也不会起作用。
这种时候相信虚无缥缈的运气就更可笑了。
哦，和宫寂在一起的那段时间他或许真切地庆幸了自己的幸运。
结果反而更加佐证一个事实：没有平白无故的好事，幸运背后说不定有坑在等着。
尹星河擦干了手，出门回到客厅。晏宇和林暄一左一右固守沙发两端，都是正襟危坐的样子，好像一直在等着他出来。
尹星河被这么盯着有点局促，发现晏宇杯子里的咖啡还是满的，主动道：“不合口味吗，有其他想喝的东西吗？柠檬茶？”
“不用了，我不渴。”
尹星河这才坐回到原位。他刚落座，林暄就道：“既然尹先生回来了，那我们继续？”
尹星河忙道：“不用了，其实我刚刚考虑了一下，觉得自己恐怕不太能胜任。”
林暄和晏宇相视一眼。
林暄：“是有什么顾虑？其实这次过来接触一方面是因为尹先生在我们考虑的艺人名单范围内，另一方面也是经……晏先生大力推荐的结果。”
林暄本想顺着原剧情把黄楚玉抬上来打友情牌，结果被晏宇一个唐突咳嗽硬生生拐了弯。话说出口他才后知后觉：尹星河这个时期绝不会愿意多欠黄楚玉人情了。
“不存在顾虑。”尹星河说，“我只是觉得，我对您那边剧本也不了解，又已经几年没有拍过戏……”
尹星河话未说完，就被林暄打断：“如果尹先生对自己的专业能力不太自信的话没必要直接拒绝，我很相信晏先生的眼光。而且这部剧里的确有很适合你的角色。”
尹星河还想反驳，被林暄的最后一句话吸引了注意：“很适合我？”
他毕业后也就在影视圈活跃了几年，红的时间更是不超过一年，他可不觉得自己能有能力到被人记到现在，能在看到某个角色的第一时间就想到自己。
这显然是面前这个林总的套话，但对方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倒也勾起了他的兴趣。
他不禁失笑：“不知道是什么样的角色？有他的剧本cut吗，人物小传也行？”
林暄淡然一笑：“我们既然过来拜访，这些东西当然准备好了。”
“晏宇，剧本呢？”
晏宇缓缓看向林暄：你问我？
林暄一脸真诚，好像真的相信晏宇身上有那个并不存在的剧本。
于是晏宇也不跟他客气：“我记得过来的时候在你手上。”
林暄故作惊讶：“啊，想起来了，在副驾。真不好意思，我去取一趟。”
尹星河和晏宇目送着林暄疾步出门，晏宇心想接着加戏，玩脱了吧。
尹星河笑了笑：“谢谢。”
晏宇奇道：“谢什么？”
“应该是楚玉说了我的事吧，还帮我推荐，你费心了。”尹星河道。
不然人家一个影视公司负责人怎么会亲自过来，还不是靠晏宇的面子。
而晏宇乐意帮他多半也是因为楚玉。他可不觉得人家无缘无故会为自己的事上心。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项目要是真的，晏宇的面子也够大的。第一次见面时他还说自己是无业游民，这么一看，只是对方比较低调啊！
娱乐圈里各色人等尹星河见多了，晏宇是什么身份他都不奇怪。
“没什么，刚好彼此合适，我只是穿针引线。”
尹星河对晏宇的好感又上升了不少。
“嗯……不知道楚玉说了多少，但那天他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晏宇不明所以：“什么？”
尹星河尴尬地笑了笑，“当时情况比较特殊，楚玉又因为我一直对宫先生有意见，话赶话的，未必是真心，他是个很好的人，想必你也知道，那方面跟我不是一类。”
他话说的诚恳，晏宇一时也不知该作什么反应。
未必是真心。
说的是黄楚玉的突然表白吧。
和他不是一类……
是说黄楚玉不是同性恋吗？
可他的的确确货真价实百分百24K纯同性恋啊！
这话骗骗别人得了，对晏宇这个通读全文纵览全局的是一点作用没有。
尹星河是担心晏宇对黄楚玉性取向有偏见试图把他摘出去，可他不知道晏宇的接受度早已被培养成人外人寿人一切都能平静看待的程度了，何况区区同性恋。
晏宇也懒得废话自己的包容性，于是道：“那天他说什么了？我不太记得。”
尹星河只当他是高情商发言，“没什么，就是些拌嘴的话。”
门铃声响起，林暄回来了。
晏宇饶有兴趣地看向他手里拿着的文件袋：“很快啊！”
他可记得清清楚楚，车上什么都没有。这家伙不知道从哪搞来的。
林暄得意地看他一眼，取出一沓装订好的a4纸。封面白纸黑字地印着《伏羲传》。
晏宇：“……”
怎么听起来像个典型的烂片呢？
尹星河没有表现出过多的诧异，接过剧本认真看起来。
晏宇小声跟林暄交流：“你这搞的什么扯淡东西？哪弄来的？这能挂颜俊的名吗？”
林暄不以为然：“初稿就是拿来改的，先把人骗上车再说。”
“你自己写的？”
“这种东西我多的是，刚才开车去打印店打的。”林暄没正面回答。
晏宇不禁对这个不靠谱的货产生了一丝敬佩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搞定也不容易。
两人咬耳朵期间，尹星河已经翻过了两页，专注的样子不禁让晏宇感到有几分愧疚：对听名字就烂的批发货这么认真，尹星河还是太有涵养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文稿才看了三分之一，尹星河那头还没有停的意思，晏宇的眼睛已经快合上了。
看了眼时间，竟然已经一点多。
晏宇打起精神喝了点烟灰咖啡，背刚靠在沙发背上就秒倒了。
等他迷迷糊糊睁眼再次看到客厅的顶灯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三点。晏宇的头枕在林暄腿上，身上还盖着一条薄毯子，林暄则一手撑着扶手托着脸闭目养神。
对面尹星河的位置没人，晏宇扶着茶几坐起来：“尹星河人呢？”
林暄睁开眼，把掉在地上的毯子捡起来，又拍了拍自己被压麻的腿：“回去记笔记去了，他说要自己做个人物小传。”
晏宇：“……”
晏宇：“你那个伏羲传真把他拿下了？”
听着怎么这么玄幻呢？
“嗯……”林暄有些犹豫：“准确来说不是我的。”
“不是你的？你抄的？”
“但也不是这个世界其他人的。”
“是你的那个世界的东西？”晏宇惊讶。“写的内容能用在这个世界吗？”
林暄的世界不是具有超级高科技吗，他们的剧本拿过来这边能被理解吗？
“我们的流行和你们的其实差别不大。”林暄叹了口气，“以后有机会跟你说吧。”
晏宇闻言有些不快，没等他追问，尹星河就从楼上下来了。
尹星河打招呼：“你醒了。”
晏宇点头：“嗯，看得怎么样了？”
尹星河的脸上又出现了为难的表情，晏宇感觉自己自认识他以来出现最多的就是这幅面孔。
“我觉得这故事很好。”
“角色呢？”晏宇问。
“就是那个叫少典的角色。”林暄说，“觉得合适吗？”
晏宇一看尹星河样子就知道，他这是又喜欢又纠结。
“原来真是这个角色……”
“对啊。”林暄打了个响指，“你出道作不是拿了奖吗，那个角色的行为逻辑和少典有点像，但也有差。”
听到林暄提起他的代表作，尹星河脸颊微红：“是的，但两个角色根本上差异很大……我很想挑战一下！”
“那再好不过了。”晏宇说。
“那我通知一下他们，试镜那边有消息立刻联系你。”
“好。”
三言两语说定，婉拒了过夜的邀请，尹星河把二人送出房门。
不远处，一个红点微不可查地在灌木丛中闪烁了下。
晏宇坐在副驾系着安全带：“你那剧本还有吗，给我看一眼。”
林暄拿了一份给他：“你见过的。”
“我什么时候见过？”晏宇奇道。
“你翻一翻。”
晏宇品读起了这份《伏羲传》。本以为会是什么惊世粪作，看着看着发现不对了。
“好像真在哪见过，不可能啊。”
如果这东西已经存在，怎么蒙的过专业干这个的尹星河？
“再想想。”
晏宇又翻了几页，一直翻到结尾，突然灵机一动。
“不会吧，我是不是在你那看过这部电影？”
“bingo。”
晏宇全想起来了，这伏羲传的剧情正和他在去医院找龙王之前和林暄看的众多烂片中的一部一模一样。
“尹星河为什么没发现？”晏宇不解，这东西甚至不止是剧本，都被拍过了。
“你又忘了。”林暄无奈道，“不只是剧情，那部电影也是我那个世界的东西。”
晏宇：“……”
那个时候就给他看这个世界根本不存在的电影了吗。他也不怕自己一时兴起去查一下演职员表。那样的话很容易就发现世界上根本没有这几号人。
原来林暄在这种东西上根本没防着他。
该说他是太心大呢，还是对自己对电影至始至终的低兴趣太信任了呢。
林暄幽幽道：“在这边工作这么久，总得让我带点私人物品过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