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彦回看着云姝迷茫的神情,他知道云姝的话匪夷所思、毫无根据,但他就是莫名地相信她。
萧彦回认真地说道:“眼下虽然没有证据,但我们可以一步步找证据,只要是做过的事情,总能有蛛丝马迹。”
云姝听到这话,胸中涌出一股热意。
她与萧彦回之间本是一场交易,如今却变成了彼此最信任的人。
云姝开玩笑般地说道:“给你治病大概是我做过的最一本万利的买卖。”
萧彦回轻笑出声,然后叮嘱道:“之后你外出要更加小心些,金家不会轻易罢手。你我也得继续做戏,若让金家的人觉得你我感情至深,自然会有所忌惮。”
云姝点了点头,说道:“说起来,金家怎么知道我们会去云台寺,又要何时会出发。”
萧彦回面色冰冷,意味不明地说道:“要么出了家贼,有人通风报信。要么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金家布的局。”
云姝震惊地看向萧彦回,忍不住说道:“那二夫人……”
萧彦回点了点头:“我母亲出事之前也刚好见过二叔母,也恰好是这云台山,这未免太巧了些。”
云姝叹息道:“可是没有证据。”
“我之后会让人盯着二叔母身边的人,如果真是她,总会露出马脚的。”萧彦回垂着眼帘,神色复杂。
云姝也忍不住有些心情沉重,若二夫人真是那恶人,那她与萧家这些年的情分又要置于何处。
“你可知我那时为何去了越州?”许是在这山野间太寂寞,萧彦回的话也多了起来。
“为何?”
“我去越州是为了追查二叔的死因,我二叔当年去世是被一种利器所害,但没人能看出是何种利器。后来我听闻越州有一位铸剑师识得天下兵器,便专程去了一趟。”萧彦回回忆道。
“可有找到那铸剑师?”
“刚开始没能找到,后来是你父亲帮我找到的。”说着,萧彦回忍不住笑了笑,“要不我为何会带你回京。”
“原来是这样,我爹爹都没告诉过我。”想到自己的父亲,云姝也忍不住笑了笑,“那个铸剑师可认得是何种利器?”
“他说可能是北夷一游牧民族所用的刀刃。”萧彦回神色淡了下来。
“难道是北夷的奸细?”云姝问道,而后又摇了摇头,总觉得不对劲。
萧家常年驻守肃州,抵御的是圭国。
这大靖朝与北夷最有瓜葛的大概只有那满门抄斩的顾家了,顾家当年驻守北地,防的便是北夷。
最后顾家灰飞烟灭,也是因为与北夷皇室勾结。
“我亦不知。只知道我父亲后来抓来的匪徒,无一人用的是这种刀。”萧彦回眸色漆黑,眉间已有疲惫之色。
两人奔波了一天,身上都还带着伤,还说着话就睡着了。
第二日天色渐明,日光洒向山洞,光照在云姝的脸上,她慢慢醒了过来。
睡了一夜,脖子有些僵了,她轻轻转了转头。
她发现昨夜她的头竟是靠在萧彦回的肩膀上睡的,萧彦回阖着眼直直地靠坐在她旁边,她的双颊立马便染上了绯红。
“你醒了?”耳边传来萧彦回慵懒的声音。
他睁开双眼,眼中毫无睡意,此时他正用手轻揉着僵直的脖子。
看来他早已醒了过来,但为了不打扰云姝睡觉,一直坐着没有动。
云姝有些心虚:“世子身子好些了没?”
萧彦回却好像没有留意此事一般,淡淡地说道:“好多了,你准备一下,待会儿我们便出发。”
片刻后,二人怀中揣上剩下的野果,沿着山间小道往山下走去。
为了防止杀手埋伏,二人都尽量走隐蔽些的路,山路难走,一路上萧彦回都扶着云姝。
走了大约两个时辰,二人突然听到司文司敬和画屏的呼喊声。
“世子,苏二小姐。”
“小姐,世子。”
云姝激动不已,天知道她这两日精神有多紧绷,又有多担心画屏他们。
“画屏,司文,司敬,我们在这里!”云姝高声喊着。
司文,司敬和画屏闻声立马带着人跑了过来,来的竟然还有素娘。
众人跑过来看到的是浑身狼狈的萧彦回和云姝,两人都脸色苍白,嘴唇干裂,额头上还有擦伤的痕迹。
素娘走过来,眼含热泪地轻抚着云姝的脸颊,颤声说道:“小姐受苦了。我把你交给画屏那丫头,她却没保护好你。”
画屏在一旁垂着头落泪,愧疚地说道:“对不起,小姐。是我没保护好你。”
云姝拉着素娘的手,说道:“你们不要担心,我这不是平安回来了。”
随后,云姝轻轻抱了画屏,温声安慰:“没事的,这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等二人安全到达楚国公府时,萧家所有人都聚在正堂,看着二人都平安,这才放下心来。
好在知之也没什么事,只是受了些惊吓。
那日杀手大都冲着云姝他们那辆马车来的,知之的马车驶在最前面,加上司敬带人护送,她很快就撤离了。
知之一直拉着云姝说话,她担心了一整夜。
萧老夫人却是第一时间安排下人:“去云中庵给二夫人报个平安,让她不要担心了。”
云姝和萧彦回神色复杂地对视了一眼。
当夜云姝很早便入睡了,这两日实在太疲惫了,第二日她也没去医馆,在秋水阁好好休整了一番。
两日后的正午时分,云姝坐着马车去千金堂,知之一大早就先过去筹备自己的买卖了。
马车走着走着突然停下来,马夫在车外说道:“小姐,前面的路堵住了,可要绕路?”
画屏撩开车帘,跳下车来。说道:“我看看前面怎么回事。”
马车前方正站着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将车道堵得水泄不通,画屏好不容易才挤了进去。
令她震惊的是,此时人群中央竟有个女子躺在地上,未着寸缕,她的身上全是新新旧旧的伤痕。
一旁有个小丫鬟哭得撕心裂肺,挣扎着想要往那女子处跑去,但被两个婆子拽住,动弹不得。
前方还站了一个衣着华贵的贵妇人,她神色鄙夷地看着地上的女子。
贵妇人身边的丫鬟正高声说着:“诸位,这个狐媚子正经日子不肯过,偏要去做男人的外室。今天我们夫人就替天行道,好好教训一下这种不要脸面的女人。”
画屏立马转身回到马车中,跟云姝说了此事,她想了想突然加了一句:“那女子有些眼熟,好像是医馆的病人。”
云姝立马想到了之前那个神色麻木的美貌夫人。
她忍不住带着画屏挤进了人群中,果然是她!
这时那正室夫人已经带着人扬长而去,只剩下两个婆子在此守着。
那夫人临走前放下话来:“谁都不许帮这贱妇,否则就是与她为敌。”
那女子还是如那日一般,神情麻木,仿佛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直到有知道内情的看客低声说道:“这外室怎么长得像那徐小姐。”
“哪个徐小姐?”
“就是全家被流放西南边陲那个御史徐大人,他有个小女儿叫徐秋吟,当时是京中有名的才女。”
那女子听到这些话,眼泪突然就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那刚才那位正室夫人是谁?”那看客又问。
“那是禁军副统领张玎的夫人高氏,她的胞姐嫁给了二皇子当侧室。”
云姝看着徐小姐的泪水,心中也有些难受,她实在有些不忍心。
杀人不过头点地,可高氏这是刻意折辱徐小姐,哪怕徐小姐本就满身伤痕,大概率并非自愿做这外室的。
云姝让画屏将她马车上的披风拿了过来,她拿着披风走向徐秋吟,将披风轻轻地盖在了徐小姐的身上。
那两个婆子骂骂咧咧地想阻止云姝,却被画屏一手一个拎到了旁边,徐秋吟的丫鬟摆脱了那两个婆子的桎梏,跑过去跪在徐秋吟的身边抱着她。
云姝低声说道:“我看你身上有伤,我可以将你带回医馆医治,你可愿意?”
徐秋吟泪眼婆娑地看着她,点了点头。
云姝和小丫鬟一起扶起了她,带她上了自己的马车,画屏也快步冲了上来。
云姝赶紧吩咐马夫:“绕两圈再回医馆,甩开后面那些人。”
马夫驾着马车拐弯向别的巷子跑去,七弯八拐绕了许久才回到千金堂的后门,下车时徐秋吟已穿上了云姝平日里备在马车上的衣裙。
云姝将徐秋吟主仆安置在医馆后院的一间厢房里,让画屏去药房拿药过来。
谁知画屏回来时,与她一起的还有知之、姜闻意和宋澄月。
云姝轻轻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这才想起来,今日姜闻意陪宋澄月过来商量制衣铺开业之事,她竟然忘记了这事。
显然过来的三位姑娘已经听说了徐秋吟的遭遇,尤其是姜闻意,脸上带着不容忽视的怒意。
姜闻意径直走到了徐秋吟的跟前,蹲下身来,轻声唤道:“徐姐姐,我是闻意,你还记得我吗?”
徐秋吟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些情绪,扯了扯嘴唇说道:“闻意,你都这么大了。”
姜闻意的眼泪一下就落下来了,哭着说道:“徐姐姐,你竟然一直都在京城。”
其余几人见状,将金疮药留在桌上,便悄悄退了出去,留给二人足够的叙旧时间,有姜闻意在,或许徐秋吟心里可以好受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