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医走过来,“有没有其他难受的地方?”
“谢谢老师,”周了情摇摇头,“没有了,就是生理期的痛。”
“以前也这样痛?”校医问,“有吃布洛芬的习惯吗?”
周了情点点头,“嗯,基本每个月都会有轻微的痛,偶尔比较厉害了一片布洛芬就够,今天大概是剧烈运动了才这样。”
“行。”校医点点头,“下次记住别在生理期剧烈运动了,如果出事了不是闹着玩的。”
随即校医望向沈椋,“她不方便,你照顾一下吧。”
“好的老师。”沈椋应下。
看见周了情茫然不解、似乎不信他能照顾的神色,沈椋也不解释,只问:“布洛芬,卫生巾,热水袋,你手边有吗?”
“我可以去——”话还没说完,周了情就痛得蜷缩了起来,差点跌下凳子。
沈椋连忙扶住她,蹲下身放轻了声音,“别逞强,你等我。”
等从小卖部货架上拿了一包夜用卫生巾和热水袋去付款的时候,收银阿姨看了他一眼,问:“给你个黑色塑料袋不?”
沈椋摇摇头,“不用了,普通的塑料袋就行,谢谢。”
随即,他又去货架上拿了一包饼干,“阿姨,这个也一起。”
再回到医务室,周了情仍蜷缩在凳子上,近一米七的身高缩成一小团,纤瘦的骨架更显脆弱。
沈椋看得心中酸疼,轻手轻脚地上前,“了情?”
周了情闻声抬了头,看见他手里的卫生巾,于是说:“沈椋,你先扶我去换一下吧,我腰疼,实在坐不住了。”
没多久,厕所门口的沈椋便等到周了情出来,她苍白了脸,嘴唇都没了血色,却露出了个庆幸的笑:“幸好没弄到身上。”
沈椋扶住她,“先回去吃药。”
吃药前,他先把饼干递过去,“吃点饼干吧,不然布洛芬伤胃更痛。”
周了情十分意外,甚至有几分震惊,“你怎么连这个也知道?”
沈椋得意地扬起下巴,颇有几分骄矜的意思,“我可靠谱了。”
吃了药,周了情躺上床抱着热水袋渐渐睡去,沈椋便在一旁守着她。
不知过了多久,周了情的头动了动,却像受到阻力又停了下来。
沈椋见她眉心蹙起,一副不是很舒服的样子,于是起了身,看见那只被压住的橘子发绳。
倏地,他扬了唇,笑得明朗又温柔。
沈椋轻轻伸手,一边压住头发,一边拉扯发绳,慢慢将发绳拉了下来。
幸好周了情没有压着头发,不然他还没本事在不惊动她的情况下拿下这只小橘子。
没了发绳的阻碍,周了情顺畅地翻了身,眉心中的疙瘩也舒展开来。
沈椋松了口气坐回去,又举起手看着手中缠着黑色发丝的橘子发绳。
窗外阳光很好,将一切都打上了一层朦胧滤镜。
让沈椋忍不住感到平稳和美好。
床上周了情又翻了个身。
沈椋抿住唇,眼角眉梢都是被压抑着的愉快弧度。
看起来布洛芬已经起效,周了情渐渐恢复元气,可以这样动来动去、一点没有刚才半死不活的模样了。
放学铃声响起的瞬间,床边的沈椋才恍然惊醒。
他有些惊讶,居然就这样坐在周了情身边,看着她入睡的模样看了几个小时。
铃声也惊醒了周了情,她一睁眼对上沈椋视线,像是吓了一跳,脱口道:“你怎么还在?”
这声“质问”中气十足,看来已经满血复活,沈椋于是也开起玩笑:“怎么,过河拆桥用完就扔?”
他这话让周了情抿了唇,看起来颇为无语;她送来一个白眼,掀开被子起身,“运动会是不是结束了?”
“对,”沈椋点头,“刚刚是放学的铃声。”
“行,谢谢你,”周了情真诚地笑,“之后请你吃饭。”
闻言,沈椋双眼一亮,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一顿饭可不够。”
他目光紧紧锁住周了情,大概很像盯住骨头的小狗,让对方狠狠深吸一口气,才说:“那,两顿?”
沈椋抬手,食指竖起,左右摇摆,示意也不够。
“敲诈啊你!”周了情瞪他,抬手拍开了他竖在跟前的手指。
沈椋吃了痛,却明朗地笑出了声,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
等笑够了,便在周了情迷茫的眼神里微微弯了腰,歪起脑袋抬眼望她——
“我说过的,”他满眼真诚的笑意,“我在讨好你,要你收我为徒。”
周了情像是才想起有这么回事,于是眨眨眼,片刻后爽快点头:“行,那从今天起,我就是你师父了。”
终于得偿所愿,沈椋高兴地站直了身,抬手敬礼:“好的!了情小师父!”
不给周了情嫌弃这个称呼的机会,沈椋拿起桌上的两个包,“走,送你回家。”
“你什么时候还去把包拿——”周了情一顿,快步走上来震惊地说:“我的橘子?!”
“我捡到啦,”沈椋说,“现在终于物归原主。”
两人走到校门口,周了情总是慢了两步,沈椋忍不住回头,还以为对方是又肚子疼了。
没想到看见周了情一副傻愣愣地看着他的模样。
夏风轻摇,吹乱周了情披散的长发;阳光耀眼,给周了情镀上一圈光辉。
他心念微动,想起她的橘子发绳还在自己口袋里,但——
不太想还了。
“对了,”周了情回神,走上来,“你送我回家?怎么送?”
沈椋笑,“我住梧桐公馆呐,好几次碰到你回家了,今天我骑车来的,正好带你一程。”
等周了情坐上了车,沈椋才想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骑车带人,但他是不会说的。
踩下踏脚,车子行驶到大路上,周了情安静地坐在身后,双手抓着车座底,没有和他有任何接触。
大概是第一次带人吧,沈椋感到心里有几分特别的紧张。
“小师父,怎么样?”为了缓解紧张,他咨询乘客体验,“徒弟车技不错吧,是不是很稳?”
周了情好像笑了一声,声音逆着风传来,梦幻又清脆,“不错,为师满意。”
“好嘞!”
沈椋笑着挑起话题,两人一来一回地答,没多久就到了周了情家外巷口。
“尊敬的乘客,你好,您的目的地已到达。”
他模拟着播音腔,兴致满满。
“请检查好随身携带的物品,欢迎下次乘坐~”
“你这嘴,”周了情笑,“可真是一刻都闲不下来啊。”
沈椋递过去背包,橘子挂件一晃一晃的,十分俏皮;他拍拍胸口,“逗小师父开心,是徒弟的职责!”
“你太油了。”周了情嫌弃。
“好吧,”沈椋眨眨眼,收敛了些,“那我想想怎么改。”
“行,我会期待的。”周了情随口一回,挥挥手往巷子里走,“我回去了。”
不知为何,看见她的背影,沈椋便有种想叫住她的冲动。
但他终究抑制住了,只挥挥手说:“再见。”
周了情闻声回头,表情上似乎有点意外,“嗯,你走吧。”
她没有答复他的再见。
沈椋察觉到一点微妙。
等周了情身影消失在小巷转角,他才转了车头回家。
难道,他忍不住想,再见,也会有别的意思?
*
正式拜了师,周了情约定每个周日的下午两点至六点,四个小时为补习时间。
两人第一周在家附近的便利店门口,第二周也同样,不过好巧不巧下了雨,两人只能到店内躲雨。
怕影响便利店营业,两人没在店里写卷子,而是买了些吃的,坐在便利店靠窗的桌子边,一边吃一边等雨停。
梧桐街道,道如其名,种了许多梧桐树,此刻配上雨景,实在有几分意境。
周了情看着窗外的雨,不经感慨:“真好看啊。”
她忍不住从包里拿出一只带锁的日记本,再次试密码,却仍打不开。
沈椋问:“怎么了?”
她于是答:“这是我画画的本子,虽然我画画不好看,但有时候看到美景之类的就忍不住。”
“不过这密码不知道为什么想不起来了,烦人。”
沈椋怔了怔,干脆说:“给我吧,我帮你破密码。”
“真的?”周了情很高兴,爽快地把本子交给他,随后又提醒:“如果不小心看到里面的内容,不准嘲笑我的画技!”
沈椋笑,举手保证:“我保证,绝对不笑!”
说完,他又问:“不过你喜欢画画,怎么不去学一下?”
周了情白他一眼,“当然是试过了,不行呐。”
于是沈椋再问:“那,了情,你以后工作的话,想做什么?”
周了情双眼一亮,“你别说,我最近还真想过这个问题。”
“我想去学广告,当活动策划!”
她说最近饮品市场进来了好多外牌,那些包装、广告都做得花里胡哨的;她说以后也想帮酸甜,帮喜欢的品牌,冲锋陷阵,出谋划策。
她一双杏眼黑白分明,圆润灵动,此刻说起梦想来更是双目放光,明朗透亮。
沈椋看着她眼中晶亮,好像看见了她心里一往无前的勇敢和热烈。
于是他笑,拍拍胸口,豪气万丈,“好!那以后我就做你最好的甲方!助你所向披靡!”
晚间,沈椋坐在桌前,看着手中上锁的日记本。
他深吸一口气,压抑住心里莫名的紧张;好一会,才伸手转动锁盘,输入四位数的密码。
“咔哒”一声,锁开了。
沈椋看着那四个数字“0218”,瞬间红了眼眶。
980218,这是他的生日。
他打开日记本,一页一页翻过。
他看见一张张灵魂画作,看见一条条周了情生动的文字。
看见一天又一天,周了情的暗恋日记。
暗恋他沈椋的,暗恋日记。
从高一的秋季运动会开始,一直到那个醉酒之夜,女孩的暗恋隐秘又真挚,从未进入过他的世界,对他造成任何打扰。
日记本写了三分之二,等翻到最后一页,沈椋走出周了情的暗恋世界,才惊觉眼泪已经落了满脸。
他立刻抬了头,不让眼泪弄脏纸张。
沈椋擦掉眼泪,平复心情,翻回周了情画下的橘子那页,又看见她生日时写下的生日快乐。
“六月二十一号。”
沈椋喃喃,对着那只灵魂橘子看了许久,终于一个念头升起。
他拿来白纸,执笔落下线条。
他要准备一份独一无二的,专属周了情的生日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