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说她是高悬崖边的冰花,远观而不可亵玩,美丽却不可触及。而我只看到一块碎冰,即将融化,即将消散。」——来自临城雪化后搜救人员找到的一本无名手札。
姜京墨并不知晓袁戚身上所发生的事情,监管局做了简单的询证后就放人了。姜京墨因此得到了袁戚的近况。
在离开前还如此恩爱的一对夫妻,如今生死不明。作为最后一个见过他们的人,姜京墨心中很是沉重,甚至涌现出一股愧疚感。若是没有我的影响,他们或许就不会遭遇意外了……
“我记得老师好像有一个女儿来着,好像年纪还挺小。真是可怜啊。”符卿也还没有从刚才得知噩耗的心情中缓过来,语气中充满了惋惜与同情。
“我们去看望一下袁教授吧!”姜京墨代替符卿做出了决定。
“诶……现在吗?你下午不是还有组会要开吗,现在不赶回学校就来不及了。”符卿的微词没有动摇姜京墨,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减轻心中的愧疚感比任何事还要重要。
“行吧,拗不过你。等会谢教授来提人我可不帮你打掩护。”
等到姜京墨来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半小时后了。
他按照监管所的信息很顺利找到了袁教授所在的病房。
重症监护房,看来现在还没有脱离危险……
远远看去门外站了好些人,分成两拨,像是在商讨着什么,剑拔弩张的气氛就算没有走进都能感受到。
袁教授的家人?
姜京墨有些迟疑。记忆里的袁教授温和儒雅,在学校的六年时间里从来没有听说过他和谁红过脸,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良好教养。
而眼前的这群人纵使锦绣华服也盖不住的市侩与算计,令人望而生厌。
“老师……”,符卿有心想看望恩师,可惜唯一能看到病人的窗户被团团围住了,他左右摇摆试了好几个角度都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小心!”
“嘶……”
姜京墨和一个陌生的女孩声同时响起。
姜京墨看到了身后走来的女孩,而只要摇摇晃晃的符卿即将要撞上人家,下意识喊道。
不过还是迟了。随着一声闷哼声,女孩捂着肩膀退了好几步,直至抵上墙。
符卿意识到自己撞到人了,连忙弯下腰连声道歉:“对不起……”
不认识。
路沅白抿着唇神色淡淡地打量着这两个不速之客,眼神在房间门口的那一团人和面前着两个人之间流转。
姜京墨尴尬地收回了第一时间打算扶人的手,读懂了路沅白的眼神,主动说道:“我们是袁教授的学生……得知了袁教授发生了意外,特地来看望的。”
路沅白并不打算去深想这两个人的目的,“他现在还没醒,而且现在这里的人有点多你们怕是要无功而返了。”
说完路沅白深深看了眼还在门口争吵的那群人,打算照着来时的路离开,像是被姜京墨两人打断了原本的计划。
“没事,那我们下次再来看望老师。小妹妹你有没有事,要不我们带你去楼下检查一下吧。”符卿对着路沅白的背影低声说道,因为她冰冷的神色被憷在原地不敢愈矩。
“老墨我们回去吧……”
符卿本想拉着姜京墨离开,没想到一把没有拉住这人直接朝那个小女孩追了过去。
“你是袁教授的女儿?”姜京墨快步拦住了路沅白,用斩钉截铁的语气问道。
路沅白没有刹住车,直接撞上了姜京墨,额头猛地磕到他的锁骨,疼得捂着额头原地蹲下了。
姜京墨也不好受,捂着脖子,脸色有些发红。
“你们这是在街头械斗?”符卿看着‘两败俱伤’的场面吐槽,走到姜京墨身边低声问道:“刚才是我不小心打到人家小姑娘了,虽然你有心帮我找场子,但这件事是我理亏。”
“……”姜京墨转头回以白眼。
不过他们两个人第一次见到老师的女儿就一人给了一下痛击,不由得发虚。
“你们是我父母的仇人雇来的杀手吗?”路沅白幽幽道。她缓过劲,重新站起来,看着像是没事人一样,忽略掉发红的额角和微微湿润的睫毛外。
那一下撞得不轻,姜京墨今天穿的是宽松的T恤,若隐若现的锁骨也是红的。
“我叫姜京墨,算是袁教授的师侄。你应该是袁教授的女儿吧。”姜京墨率先自我介绍。
路沅白轻哼一声表示肯定,随后站直说道:“路沅白,我的名字。”
“原来是小师妹呀。小师妹你好呀,我是老师的直系学生,我叫符卿。叫我师兄或者阿符都可以。”符卿一脸谄媚,搓了搓手,“刚才师兄刚才多有冒昧,还请小师妹等老师醒了不要提起刚才的事。”
符卿热切的态度并没有感化路沅白一点,她莫名说了一句,“你还是准备找新的导师吧。”
符卿尴尬地笑了笑。
“你将我拦下应该不是单纯为了确定我的身份吧。”路沅白比姜京墨矮了一个头,只能仰头看着他,气势弱了不少。
姜京墨尴尬地舔了一下嘴角,干笑道:“袁教授他们还好吧……”
“既然都到这里了,你觉得呢?”路沅白反问,抬眼认真确定了他眼中的关切不假,又补了一句,“会好的……”
“一定会没事的。”
像是路沅白的话给了他信心,他信誓旦旦地重复了一遍,“一定会没事的。”
“也许吧……”
当时的姜京墨被负罪感裹挟,并没有发现路沅白清冷的神情下望着午后阳光时的迷茫与惆怅,也并不知道因为这份罪恶感他将余生都困在了这座‘孤岛’之中。
明艳的阳光照在肩头将从医院带出来的消毒水味道融化,把人从压抑的寒冰中解救出来。
符卿长舒一口气,感觉五脏六腑都活泛起来,“医院还是少来的好,每一次来这里都觉得离死亡更近一步。”
临城最忙的不是繁华的街巷,不是灯火通明的游乐场所,永远都是医院。不知为何临城人好像要更脆弱一点,他们比乘法表更先学会的就是挂号,这里的医院离生活要更近一些,同样里死亡也要更近。
临城的未成年夭折率高的瞠目结舌,所以这里只有成年临城人才能成为公民享受权利,因此监管局才会制定严苛的未成年监护制度。
一个令人艳羡的家庭就这样在一夕之间消散了。
路沅白也随之成为了一个‘无监护儿童’。
姜京墨的想到这心情不禁有些低落,“阿符你以前有听袁教授提起亲近的亲友吗?”
“啊?”符卿挠了挠头,回想了一番最后得出了结论,“没有吧。老师他对谁都是淡淡的。”
“你该不会还在想那件事吧。看那小鬼一点都不难过,估计过几天老师就醒了。”回想起路沅白刚才的冷淡的态度符卿不由得来气,老师这么个温文尔雅的样子,为什么他的女儿这么不讨喜。
“她刚才让你重新找导师……”
“是啊,挺可爱的小姑娘嘴巴这么毒!”
“……阿符你难道不觉得这句话有另外一种解释吗?”姜京墨解释道:“袁教授万一一直醒不过来呢?”
“不会吧。”符卿停下脚步,“别想这么悲观。我们连老师的面都没有见到说这种话就像是在诅咒人一样。”
姜京墨站在十字路口回望着那座被青葱树影环绕的高大建筑物,依稀看见一扇开着的窗,像是有个人透过监狱似的栏杆仰望着天空。
“袁教授门外聚集的那些人在讨论什么,我顺耳听了一点……关于遗产分配的。”
路沅白独自一人在卧室写作业,听着电话的另一边的翻书声和不时的聊天声,表情柔和了许多,卸下了白天的防备。
“沅沅?你还在吗?”也许是注意到路沅白很久没有说话,一个温柔的女声特地喊了一声她,语气很亲昵。
路沅白轻哼了一声以示应答,没有从面前的数学题分出心思来聊天。
另外一个少年的声音响起,“又不会的题你可以问我哦~从下个学期开始我就是一个大学生了,初中的题目我闭着眼睛都能做出来。”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现在应该是一个初一的学生,我现在还是你的学姐,随崽。”路沅白强调道。
“有什么问题,反正我过几天回来办好转学手续不是了。”林随檀不以为然,他比别人多了一些天赋,也比别人走的要更远一些。
“你们什么时候回来?”路沅白的语气有些慌乱了,有些事她并不想现在让他们知晓。
“……快的话应该暑假前吧。”
路沅白放心了。
“最近临城有什么事吗?”林随檀忽然问道。
“最近雾绒花开了。”
“那东西一年四季都在开有什么稀奇的。”
“那就没什么了。”路沅白在刻意结束话题。
电话另一边的母子对视了一眼,将平板放在了一边,不约而同地拿起手机。
「沅沅那边出事了!」
「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