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着杨凛的暗卫恨不得自己不在场，他们一点儿都不想听杨凛对太子说这些大逆不道的话。
在杨凛话说出口的那一瞬，齐修的确非常的愤怒。
他想，他没有，他有安排好的，阿玉不会出事的。
他有在保证好阿玉安全的前提下进行计划的。
但是在触及到杨凛眼神的那一刻，所有冠冕堂皇的理由都说不出口了。
在这一刻，他好像懂了。
为什么阿玉会更喜欢杨凛。
杨凛的反应可以称得上鲁莽，甚至可以被骂一句没脑子。
年纪不大的少年人没有那些精于世故的百官圆滑，做事忘了去计较后果。
杨凛是什么身份，齐修又是什么身份，就杨凛的举动，小了说叫逾矩放肆，往大了说就是大逆不道。
要是齐修要计较这个，即便是镇国公都不一定能够保住他。
殴打太子。
只要齐修想，他甚至可以直接砍了杨凛。
他在为齐玉抱不平。
齐修看着杨凛，从他那可以被称作蠢的表现中得到了这个答案。
以至于不管他是什么身份，杨凛代替着齐玉质问着他——凭什么？
想到这里，齐修不自觉地避开了杨凛的眼神。
他不想看，从少年人眼中映出的自己的面孔。
他确实利用了齐玉，这点不假，那些人似乎格外针对大云皇室的人，不，准确来说，是格外针对于他相关的人。
齐修想到这段时间查到的事情。
林云一直未好的体弱之症，欢儿身边蛊惑撺掇的侍从，甚至连韦沅身边都有着心怀不轨之徒，甚至连他身边都查出来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所有人都跟他有关。
那些他不知道藏在何处的蛀虫，如果不能一下子都灭掉，只会是一个危害。
为什么齐玉会被那些人盯上？以前明明都没有事的，他查过，林云、欢儿、韦沅身边多少有些不同寻常的影子，可是阿玉身边没有。
齐玉是最近才被盯上的。
以前的齐玉跟现在的齐玉有什么变化吗？
有的。
齐修想到了。
齐玉对他和父皇的态度，以及他和父皇对齐玉的态度。
这是最大的变化。
再联合之前的一些结果，可以看出那些人似乎很针对跟他有关系的人。
景元三十年的那场大清洗并没有将那些藏在大云的北邑人清楚干净，虽然那场如同寄生一般的潜伏行动的领头人被揪了出来，可是还是有一部分残余并没有被抓到。
然后是现在查到的事情。
有人勾结了这些北邑人，单凭一群残兵不可能做到这一步来，能够在武昭候府、东宫这些地方安排进人，凭借一群没有倚仗的北邑人是不可能做到的。
有人在帮这些人，而是这人的能量还不小。
所以他在察觉到这次事情的背后人对齐玉的关注后，选择了借齐玉来“引蛇出洞”。但他并没有真的放任齐玉陷入危险的，他安排了去保护齐玉的。
与其担心不知情况的危险，倒不如直接铲除危险更好，这明明对齐玉是好事。
齐修看着怒视着他的杨凛，无奈叹了一口气。
虽然杨凛确实不错，可到底还是孩子，即便在外经历了些事，可到底还是年轻气盛了一些，考虑问题不够全面。
“只有将那些人全部清理掉，阿玉才会更安全。”
齐修对杨凛说着。
齐修说的好像很有道理，杨凛闭了下眼，在睁开时笑不达眼底：“说得可真好啊，太子殿下。”
“那小殿下呢？”
齐修：“什么？”
“你凭什么替小殿下做决定？”杨凛说，“凭什么让小殿下一无所知地给你作饵？”
如果齐玉知道这件事，并且愿意帮齐修做这件事，那么这件事确实不错，可是齐玉对齐修所谓的计划完全不知道。
齐修愣了愣：“可这对阿玉来说也是一件好事。”只要成功了，阿玉就不用担心再遇到袭击了。
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对此杨凛只是冷笑一声。
还真是位自大的太子殿下啊。
自己也差不多吧，蠢得要命。
他以为太子对齐玉心存愧疚，甚至为了齐玉愿意给他和齐玉的事情打掩护，是真心想要补偿齐玉的。
他以为太子绝对不会伤害齐玉的。
他以为………
“哈……哈哈！”
杨凛笑了起来，满是嘲讽，对太子的，对他自己的。
“放开我。”
杨凛平静了下来，对齐修说。
齐修看了他一眼，挥挥手，压着杨凛的暗卫放开了人。
他看见杨凛往外走，皱了下眉：“你要去哪儿？”
他还需要杨凛做些事情。
“去把我的小殿下接回来啊。”杨凛头也没回。
齐修深呼一口气。
杨凛还是没能理解他的意思，他都说过阿玉不会有事的。
“太子殿下。”杨凛都已经走到门口了，突然停住了脚步，喊了一声人。
“你知道吗？小殿下很重视小桃和陆云。”
齐修：？？？
这个他倒是知道一些，齐玉对他那个侍女和侍卫确实不一般，不像是对待寻常下人。
“你说小殿下会不会讨厌你。”
齐修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杨凛话里的意思，直到杨凛走了出去好一会儿了，他才反应过来。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些不安。
暗卫犹豫了一下：“殿下，计划……”本来叫杨凛过来是有事要安排他来做的，可是看完刚刚那一场，他觉得这位杨校尉不太像会配合的样子。
齐修吐了一口气，暂时摒弃了心头涌上的奇怪感觉。
“按原计划进行，现在有哪些人冒头了？”
暗卫：“二殿下本人没有问题，不过二殿下手下有人存在疑点，还有金吾卫中……”
杨凛离开了太子这边，直奔宫外。
太子想要做什么他不管了，他想要的是找到齐玉的消息，这个并不简单，他想到的能够帮到他的也只有那人。
*
书生模样的男人立在城门口，看着远远的、只能看见一个小黑点的背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看够了？”身后有人的声音响起。
云瑞回头，看见了朝他走过来的劲装青年，他收回了看向远方的目光，对他笑了一下。
林枫眼神动了动。
云瑞的笑配合着他那张脸总是有着一股子不怀好意的味道，可是这次的笑反而有几分复杂与捉摸不定的感觉。
林枫：“怎么了？”
云瑞怪异的目光看得林枫有些莫名其妙，低头看看，也没发现自己身上有哪里不妥的地方。
“我听说世子前几日与老夫人吵了一架。”说是吵了一架也不对，准确来说，是林枫单方面挨骂，毕竟一个孝字压下来，哪怕是世子爷也担不住。
林枫看他一眼：“你倒是消息灵通。”这种内宅的事情都能得知。
不过，他也没有多意外，至少这段时间他也算清楚云瑞跟他原本想象的不一样，本事不小。
“多谢世子夸奖。”云瑞说，“世子倒是与以前不大一样了。”
云瑞的声音很轻，话中的意思不单纯。
云瑞的消息灵通，本来他就关注了林枫的事情，对林枫挨骂这件事知道一点内情。
似乎是因为顶嘴，啊，也不对，林枫似乎只是在老夫人说四殿下的时候回了几句嘴，就被骂了半天。
真稀奇啊。
云瑞以为按照林枫的性子，他会像过去一样保持沉默，选择随波逐流。
云瑞知道，林枫算不得好人，却也算不上坏人。他对待齐玉虽然疏远，却也没有真的苛责处罚过人，甚至对齐玉那种不争气的模样还有着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他是武昭候府的世子，应该选择和武昭侯府的人站在同一阵线，武昭候府不喜四皇子，他也不应该喜欢四皇子，这样才对得起家里对他的培养，对得起家里给予他的金尊玉贵的生活。
只是有时候漠视本身就是一种错误。
对于那位小贵人来说，选择随波逐流的林枫也算不得好人。
“后悔？”云瑞饶有兴味地看了一眼林枫，想了一下，“那可能有些晚了。”
林枫噎了一下：“有没有人说过你不会说话。”
云瑞：“有哦，还挺多的。”
林枫恨恨地瞪了那个笑眯眯的家伙一眼。
“不过，今天小石头是真心感谢你的。”
他是有些门路，可也不是所有事都能清楚，要是他真有什么事都知道的本事，皇帝也不可能那么放心他啊。
至少在他现在掺和的这件事上，他知道的消息不如林枫多，毕竟林枫跟那位有血缘关系，自然受那位的信任。
他没想到林枫会把他知道的消息告诉杨凛，因为以前他挺不喜欢杨凛的。
林枫：“谁稀罕啊。”
他嘴上这样说着，眼睛却忍不住往外看了一下。
或许是杨凛有句话正好说到他心上了吧。
万一呢？
万一有意外呢？
云瑞视线停留一瞬，又从林枫脸上离开。
只是可惜了，现在后悔可能晚了，虽然那位小贵人性子软和，可在某些方面却格外执拗呢，比如说他认定了一件事，他人想要改变就很难了。
或许四殿下不会讨厌林枫，不过想要亲近却难了。
“世子。”
林枫转头。
“下次再被赶出来的话，不如来我家吧。” 云瑞突然说，“总比深更半夜去寻客栈要好的多。”
“反正我那儿对世子而言，也算不上陌生。”
林枫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后来听懂了瞪他：“闭嘴。”
云瑞看着炸毛的人，勾了下唇，眼中的担忧不散。
“希望小石头能够得偿所愿吧。”
林枫抿了一下唇，没说话。
他也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