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中中刚想呛苗秀秀两句,周北冀眼已经替她开口,“北大不能说还行,全国最好的大学要是只能算还行,那就没有更行的了。”
“就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清华的。就算是清华,也没资格瞧不起我们北大,清华是工科学校,我们北大是文理科,各有特长。”周中中又是冷冷一笑,“你知道什么是工科吗?”
“知道啊,土木工程、物理系和建筑系,不都是清华最出名的专业,但是麻省理工的建筑系和物理系才是全世界最好的。”苗秀秀本来不想跟她杠,也没有瞧不起清华的意思,见她气焰嚣张,倔脾气上来又开始翘尾巴,忘记了以她眼下的身份,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
在场的几个人都被她的一句话震住了,他们在当时都算是知识分子,麻省理工是什么样的学校他们也都知道,但从苗秀秀嘴里说出来,就奇怪了点。
卢江宇笑着看向苗秀秀,“秀秀最近进步很大嘛,不仅厨艺突飞猛进,知识水平也有所提高。”苗秀秀有些懊悔自己一时卖弄,有意做出不好意思的样子,“都是在电视上和报纸上看到的。”
“多读书看报还是很有好处的,这不,人家秀秀也进步了,知道关心国家和国际上的大事。”周明康发话表扬三儿媳。
苗秀秀心里得意,下意识看向周北冀,却见他英俊的脸上一双深邃的眼睛审视地看着自己,似乎在怀疑什么,心说一声不好,自己表现过头了,引起了这家伙的怀疑。差点忘了他是军人,还是上过战场的军人,嗅觉灵敏,一点点小事都会引起他警惕。
他不穿军装的时候,那种潇洒随意的气质并不太像军人,可不像不代表他不是,他端严起来的时候,站有站相坐有坐相,一看就训练有素。
难得全家团聚,除了周湘南要赶着去医院上班,其他人都没走,有了看电视时的教训,苗秀秀装了一下午鹌鹑,哪怕周中中横挑鼻子竖挑眼,她也不再搭话,生怕再被周北冀看出点什么来。
在周家吃过晚饭,两人才一起回家。到家门口,苗秀秀看周北冀锁车,问他:“你晚上不回学校了?”“不回了,明早再回。”周北冀有点闷闷不乐。
下午周中中私下里找他说了件事,让他非常不痛快。
看了会电视,夫妻俩一直没怎么说话。眼看着苗秀秀洗澡过后把换下来的衣服晾在阳台上,周北冀看了一眼她挂在那里的文胸,有点忍无可忍,“做人真实点不好吗,何必为了点虚荣心就弄虚作假?”
“你什么意思?”苗秀秀其实早就感觉到了,周北冀从下午开始就有点不太高兴,一晚上都没和自己说几句话。他以前对她是这样的态度没错,但是自从两人关系缓和,他还从没有这样表露过不满情绪。
“你以前长什么样我会不知道?我一直没想说你而已,往衣服里塞东西好玩?”周北冀不想说得太直白,可又不愿意听人在背后议论她。他已经听到不止一次了,下午周中中又和他说了一次,把他累积的情绪推到顶点。
苗秀秀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冷冷看着他,“是你妹妹跟你说的吧?别说我从来没往胸罩里塞东西,就算我塞了,关她什么事?”
“你没听到外面的人怎么议论你?”
“那你是相信他们不相信我?”
苗秀秀有点失望,她以为周北冀以前对她再不关注,她裹胸的事他也应该能看出来,不管怎么说他也是她挂名丈夫,两人虽然没睡在一起,但是在同一屋檐下生活的人不可避免会知道些彼此的小秘密。像她就知道,周北冀喜欢穿三角内裤,以为他喜欢运动,经常打篮球,穿平角的容易卷边。
哪知道,他是真的一点也不关注她,从不曾把她放在心上片刻。
苗秀秀低头一颗颗解开小花睡衣的扣子,叫了周北冀一声,展开衣襟给他看自己的胸。就那么一瞬,等他呆在那里,她默默扣上衣扣,躺倒在床上睡觉,什么话都不和他说。
周北冀冷不丁看到她胸前两颗饱满的水蜜桃,当场石化,呆了好久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有点艰难地、一步一步走到床边,轻轻握了一下她的肩,想说句道歉的话。她不理他,回身向里,躲开他的手。
浴室里,周北冀锁好门,打开热水龙头,想用水来浇灭心头的那团火,大脑不听使唤,始终停留在那个令他震撼的画面,在他眼前晃来晃去怎么赶都赶不走。
以他俩目前的情况,想让她帮他解决是不可能的,他只能自行解决。
黑暗中,苗秀秀躺在床上,并没有睡着,心底里暗自得意,她之前的行为完全是为了报复,果然那个狗男人洗澡用了比平常多三倍的时间。
他这样的高干子弟,哪怕是在保守的八十年代也是不缺女朋友的,她可不相信他在结婚前是个处男,以周家严谨的家风,滥交倒也不至于,但是大院里那么多漂亮姑娘,还有文工团里那些花枝招展的女人,他不可能有多老实。
男人是什么样的生物,上辈子可没少见识,他要不是外面有相好,这样血气方刚的年纪,不可能结婚半年都不碰苗秀秀,苗秀秀又不是丑到让男人没性·欲,相反还是个很清秀的姑娘。一想到这里,苗秀秀忍不住烦躁,这样的委屈也就原主能忍了,换了其他人早就闹离婚了。
在脑子里把周北冀拖出去枪毙了好几回,苗秀秀才消了心头之恨。听到浴室门开的声音,闭上眼睛假装已经睡着。他倒是没有来骚扰她,黑暗中摸索着去他的行军床,很快就躺下睡觉了。
这一夜,两人都没睡着。第二天早上天刚亮,周北冀没吃早饭就走了。
周末他没回家,也没给苗秀秀电话,对此,苗秀秀也不在意,他不在家正好,她一个人乐得轻松,也不用想方设法烧菜去讨好他的胃。
有了王素香这个活招牌,她陆续又接了好多个裁剪衣服的活儿,每天她都过得很充实,经常做衣服到深夜,抽空还更新了一下设计草图。
找她做衣服的人对她也信任,看到草图就很满意,等成衣做出来,试穿以后就更满意了,口口相传,周北冀的小媳妇很会做衣服这个招牌在军区大院算是打了出去。
飘带幸子衫前前后后做了三十多件出去,再加上别的衣服,苗秀秀大概算了算,一个月时间她就赚了一百多块,比周北冀一个月津贴还多。
六月底的时候,周北冀才回家来一次,大概是心里那种尴尬别扭劲儿已经过了,他主动问苗秀秀愿不愿意晚上和他一起去看场电影。
结婚大半年,这是他头一回说要带苗秀秀去看电影,以往他不在家的时候,苗秀秀自己也去看过一次,别人都是成双成对的,只有她独自买票独自看,那一次以后,她就再也没去过电影院,宁愿在家里看电视。
“什么电影?”苗秀秀也不想就这么和他冷战下去,重生一回用来搞事业不香吗,和个渣男较什么劲。
“《黑郁金香》,阿兰德龙演的。”
“哦,演佐罗那个,他很帅。”苗秀秀知道这个法国大明星,六七十年代世界级的男神,不仅风靡欧美,把国内的女人们也迷得不要不要的。
“你看过《佐罗》?”
“我们村里也会放电影的,那种露天电影,在村里晒粮食的场院。”苗秀秀信口胡诌,她记事的时候,露天电影早没了,原主倒是看过露天电影,但是没看过《佐罗》。
为了去看电影,苗秀秀特意换上了一条新做的花裙子,这个年代流行的乔其纱面料,后世称为雪纺,料子轻薄柔软,特别适合夏天穿,还不容易起皱。
看电影不能没零食吃,把一包五香花生、一包话梅装进包里,苗秀秀走到门口忽又想起来手表忘记戴了,回去找手表,听到楼下周北冀叫她,忙提着小包跑步出门。
气喘吁吁跑下楼,苗秀秀看到穿着白衬衣绿军裤的周北冀单手插兜等自己,忽然就被眼前这副画面惊艳到了。
夏日黄昏清风微凉,夕阳西下但路灯还没亮,暗蓝色天空被一堆堆橙黄色彩霞晕染,最好的画家也难以画出这样颜色的天空,一个气质干净的俊朗青年那么闲闲的站在路边,你知道他是在等你,那种悸动的心情,很像初恋。
他和当时流行的浓眉大眼长相不同,他的英俊是另一种维度的,一种颇具小资情调的精致气质,这种长相在当时略显颓废,不符合工农兵朴素无华的形象,用后世的话形容就是高冷不接地气,属于文艺范儿的男人长相。
苗秀秀忽然有点理解了,他对原主那么不好,原主还死心塌地爱着他,周北冀这样一个人,很难不让一个怀春少女心动。
苗秀秀走上前,抓了一下周北冀的手臂,“走吧。”周北冀点点头,和她并肩而行。
大院的傍晚是热闹的,《歌唱祖国》恢弘雄壮的前奏响起,大喇叭里开始播放晚间节目。
胜利歌声多么嘹亮,歌唱我们亲爱的祖国从此走向繁荣富强……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现在是新闻和报纸摘要节目时间……播音员字正腔圆的声音充满着上个世纪的意气奋发和昂扬斗志,苗秀秀小时候听过这样的播音,觉得莫名亲切。
“笑什么?”周北冀发现媳妇咧着嘴、脚步也变慢了,疑惑地看着她。
“我想吃冰淇淋。”苗秀秀路过小卖部,过去买了两个冰淇淋,和周北冀一人一个。
电影院离家属区不远,走路也就五六分钟,快到电影开场的时候,路上都是来往的行人,也不乏认识他俩和知道他俩情况的,都在心里惊讶,周北冀这是想通了还是认命,居然都带着他小媳妇出来溜达了。
和六七十年代相比,84年的时候,电影院明显冷清了很多,大多数家庭都买了电视,电影不再是唯一的娱乐方式,除非电影特别好看,不然的话,一般人都会选择在家里看电视。
两人一排排找座位,还没等坐下,有人叫周北冀。周北冀和苗秀秀同时抬头去看。
叫他的人是周中中,而周中中身边的还站着个很漂亮的年轻姑娘,长发编成一条长长的麻花辫搭在右肩上、紫花连衣裙将她的身材勾勒得纤细柔美。
同样是麻花辫,有些人编就很土,而这姑娘自带洋气,长长的麻花辫反而显得别具一格,大概这就是气质吧。
苗秀秀记得,她是周中中的闺蜜、军区文工团舞蹈演员夏文竹,同时还是周北冀那个传说中的女朋友。要不是父母包办、苗秀秀横空出世,嫁给周北冀的恐怕就是她了。
找到座位把苗秀秀安顿好了,周北冀对她说:“你先坐一下。”苗秀秀视线追随着他,看到他过去后面几排和自己妹妹说话。
周中中显然是没想到三哥会带着苗秀秀来看电影,跟他说话的时候一副怏怏不乐的样子,夏文竹则像是在一旁劝解打圆场,滚烫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周北冀。
好家伙,当着她的面就这样眉目传情了,私下里还不知道怎样呢?
苗秀秀转过脸,没好气地撕开手里的话梅包装袋,塞了一颗到嘴里,酸酸甜甜的,就像爱情的味道,但可惜不是她的爱情,是被她拆散的那两个人的爱情。
看到夏文竹,周北冀甚至都不装了,丢下她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