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节自习课的时候,欧阳婧手里拿着一张白纸进来。
“好了同学们,先停一下手中的事儿啊,咱们来换一下座儿,来,第一名先上来。”
欧阳婧敲了敲讲桌,说道。
同学们按照名次依次上去,十分钟后,欧阳婧打开投影仪,把填好的座次表投在大屏幕上:“好了,那咱们就按照这个表来换位置啊,十五分钟之内换完收拾妥当,然后接着自习。”
何满和秦荡的位置不出所料地没有变化,何满看了一下,秦荡的前桌是商子安,而她的前桌变成了沈月宜。
丁泉和龚逸飞这一对好同桌平移到了中间一排。
商子安搬着自己的桌子挪到最后面,等着丁泉和龚逸飞先换。
沈月宜原本在前排,此刻正费劲巴拉地穿过混乱的人群一点一点往后移。
商子安看不下去,走到沈月宜身边,一边帮她挪桌子,一边问:“你咋来和我当同桌了?”
沈月宜白他一眼:“我是来找何满的,不是来和你做同桌的。”
商子安:……
“行吧,那你这也太直白了吧文艺委员。”商子安一副伤心模样,“你好歹说句好听的啊。”
沈月宜和商子安熟得很,听到他这么说都懒得搭理:“赶紧的吧啊,别挡人家路了。”
商·免费劳动力·子安:好的。
……
等商子安和沈月宜顺利入座,班级里的大部分同学也已经调整好位置,欧阳婧拿黑板擦敲了敲讲桌,说:“好了,坐好就抓紧开始自习吧,不要说话啊。”
她刚要走下讲台,又想起来另一件事,便停住脚步,说:“对了,咱们班这次在艺术节上表现非常好,评选优秀班级的时候一共有十个班,咱们班是其中一个,待会儿文艺委员去我办公室把流动红旗拿过来挂上,大家再接再厉。”
“喔——”班里响起掌声和欢呼声,许多人笑望着何满。
何满眼睛弯起来。
好像,新班级对她的接纳程度,比她想象中要高得多。
“行了行了!小声点儿!别的班还在自习呢!”欧阳婧虽然这么喊,脸上也是挂着笑。
声音渐渐变小,最终归于安静。
欧阳婧走到沈月宜身边,说:“走,月宜,你跟我去拿奖状和流动红旗。”
“好嘞老师。”沈月宜放下手中的笔,跟在欧阳婧身后出了教室。
商子安忍不住回身,下一秒看清后门处的身影,立马弯下腰假装捡笔。
张正真慢悠悠踱着步子进来,绕到商子安身边,说:“想干什么?”
商子安心想,老张的脚下功夫真是越练越厉害,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然而面上是一副严肃之色:“我没有,主任,我就捡支笔,真的——做试卷呢。”
他把桌上摊开的试卷册往张正真眼皮儿底下送了送,力证自己的清白。
好在张正真这次巡班的目标并不是他,而是他的后桌,因此也没过于为难他。
略微敲打了商子安一番,张正真食指屈起,扣了扣秦荡的桌面:“跟我出来一趟。”
秦荡本来在何满的“监视”下做题,闻言应道:“好的主任。”
这一去就是半个小时,秦荡回来的时候放学铃声刚好响起。
“主任找你干什么啦?”何满一边收拾书包,一边问他。
秦荡随手塞了两套试卷进书包,说:“期中考完有个物理竞赛,过几天会报名,老张让我参加。”
商子安把凳子搬到桌子上,闻言扭过头来,兴奋地问:“真的啊?你答应了吗?”
秦荡看了何满一眼,点了点头:“嗯。”
“太好了,咱俩作伴儿啊,我到时候肯定也报名。”商子安一拍掌,看起来颇有几分摩拳擦掌大干一场的味道,“秦大魔王重出江湖,让饶斌那群人看看什么叫绝对的碾压。”
何满听到后半句话,“噗嗤”笑出来。
秦大魔王……重出江湖……
商子安放浪的皮囊下那颗中二的心果然永远不会让人失望。
不过——饶斌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
何满绞尽脑汁地想了又想,终于想起来他就是那位只闻其名未见其人、被秦荡揍了一顿、下放到实验班、商子安口中的无比可耻的人。
商子安嘴快,在脱口而出“饶斌”两个字后立马道歉:“对不起啊荡哥,我不是故意提起这人的,你——别被他影响了心情。”
说完,他看了秦荡一眼,发现脸上没有晴转阴的迹象,稍稍放下心来。
秦荡把书包背到肩上,轻摇了摇头,面上看不出喜怒哀乐:“没事儿,但是我毕竟有整整一年没有系统学过物理了,估计到竞赛前很难恢复到我之前的水平。”
商子安“嗐”了一声,揽上秦荡的肩:“相信你,荡哥,没问题的。”
这要放在一个月以前,商子安只敢在梦里这么干,毕竟谁能想到他和秦荡成了勾肩搭背的好朋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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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物理竞赛报名以后,何满和秦荡每晚就需要参加集训,裴承懿也参加了高三组的物理竞赛,和秦荡一间自习室。
温乐繁和温致繁两人什么竞赛也没参加,乐得一身轻松,每天到点准时放学回家。
数竞自习室在三楼,物竞自习室在二楼。第一天上完自习后,何满下楼去找秦荡和裴承懿。
她动作快,到自习室门口的时候还有将近一半的人没出来,后门处站了几个从体态到气质都不像竞赛生的人。
何满本来无意关注,但她在一群人中看见了赖丰阳,心下便多了几分疑虑。
好端端地,他来这里干什么?
过了一会儿,后门处走出来一个一米七左右的男声,脸上戴了副半框眼镜。
何满站在前门处,听到那群人参差不齐地喊了声“斌哥”。
秦荡和裴承懿还没出来,何满余光瞧见那群人并没有走,心里隐隐约约挂了一丝不安。
她从前门进去,教室里还有四五个人,秦荡和商子安凑在角落里,大概是在讨论题目,裴承懿在一旁偶尔指点一下。
裴承懿最先看到何满,他指了指秦荡和商子安,把手放在唇边小声说:“稍等一分钟。”
何满比了一个“OK”的手势。
这是她第二次见秦荡正儿八经的模样,第一次是在寇万鸿的“张飞手机电脑维修”店里。
他垂着头在演草纸上写写画画,偶尔会和商子安还有裴承懿交流两句。
约摸半分钟后,秦荡收起纸笔,说:“懂了,谢谢。”
商子安回到自己的位置,把东西收拾好,说:“不是我说,荡哥,你这个实力,果然是恐怖啊,用不了多久,你就又出现在竞赛光荣榜第一位了。”
秦荡不置可否。
何满从他眼里窥见一点光。
她想,她猜的果然没错。
过去能让秦荡放下物理,也能让他重新捡起物理。
四个人一起从前面出去,何满落在最后一个,和秦荡差半个脚步的距离。
“呀,看看咱们荡哥多么用功,现在才出来,可是让我们好等啊。”
一道阴阳怪气的男声传进四人的耳朵。
何满皱了皱眉,几乎是瞬间想起后门那群人。
前面的秦荡脚步停住,何满一个不留神儿,额头碰到他的后背。
“抱歉。”何满揉了揉额角,说。
“疼么?”秦荡回过头来问。
“还好还好——外面的人你认识吗?”何满心思不在此处,踮起脚尖往外看。
“何止认识。”秦荡像是冷笑了一声,连语气也不复方才的温柔。
商子安在最前面,何满听到他的声音:“你们不走是在这里等着当小丑吗?”
他话音刚落,何满和秦荡也走出教室,她粗略一看,果然是那一群人。
为首的眼镜男没理会商子安的嘲讽,直直盯着秦荡开口:“秦荡,这里可不是四十九班,你要是没本事,最好识相点儿自己退出。”
秦荡清清淡淡笑了笑,说:“你要是怕这次拿不到好名次可以直说。”
赖丰阳大概是觉得这次有人顶在自己前面,混在一众人中狗仗人势:“哦哟哟哟口气不小啊。”
秦荡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他,只问:“你配?”
赖丰阳最受不了这种无视,本想撸起袖子冲上去,手都搭胳膊上了才想起来自己穿的是校服短袖,于是假装摩.擦了一下手掌,脚还没离开地面,裴承懿“好心”提醒:“同学,这里监控三百六十度无死角,这个节骨眼儿竞赛生出了问题,你负责?”
于是赖丰阳被领头的眼镜男狠狠一瞪,心有不甘又无可奈何地缩回头去。
何满猜测眼镜男是饶斌,下一秒秦荡的话验证了她的猜测:“饶斌,收起你这些下.三.滥的手段,对我没用。当然,如果你觉得上次不够爽的话,可以继续。”
“这个竞赛我无所谓参加不参加,但你一定拼了命想参加还想拿个好名次吧?”秦荡直视着饶斌,一字一句说道,“但是可惜了,清集中学有规定,竞赛期间发生纠纷,一旦被查处,一律取消参赛资格。”
饶斌阴森森笑道:“所以我不动手。”
秦荡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把书包递给商子安,说:“你们带何满先走,我待会儿下去。”
商子安迟疑着,秦荡递给他一个眼神,示意他放心。
“那我们走?”商子安问裴承懿和何满。
何满放心不下秦荡,摇头道:“我不走,要不你们先走吧。”
商子安见状,也硬气道:“那我也不走了。”
裴承懿站在原地,没说话,用行动表示决定。
饶斌看着商子安,笑道:“商子安,你可真会抱大.腿啊,就是可别抱错——”
他话没说完,耳边忽然感觉到一阵清凉。
秦荡出手快准狠利,拳头落在饶斌脸上时带起风。
他这一下太过突然,所有人都没料到。
何满的心狠狠揪起,手不自觉攥住书包带。
饶斌被砸的身体偏向一侧,反应过来后立马就要回手。
秦荡早有预料,轻松钳制住他的手腕,将被卸了大半力气的拳头落在自己肩膀上。
“你动手了啊。”秦荡就着原来的姿势把饶斌往前一拽,另一只手的食指尖儿指了指摄像头,附在他耳边,带着笑说道。
脸上却是冷若冰霜,丝毫看不出笑意。
饶斌脸色惨白,心下有余悸。
他刚刚那一拳就算参与纠纷,不管是不是他先动的手,只要闹到负责老师那里去,他讨不到任何好处。
其余人以赖丰阳为首,见饶斌被打,自然按捺不住,叽里呱啦就想一拥而上。
秦荡稍稍提了提音量,提醒道:“我说过了,我不怕退赛。竞赛期间你们要是再闹,我们就办公室见。这是最后一次。”
饶斌手一扬,制止住身后人的动作。
他恶狠狠地盯着秦荡,说:“秦荡,你.他.妈真是个谁也不顾的贱骨头。”
秦荡上前一步,捏住饶斌的下巴,风轻云淡地说:“所以呢?你杀了我。”
说白了,饶斌就是平日里作威作福惯了,没什么人敢忤逆他。
但秦荡不一样,他有一段时间是抱着“活着也行死了也可以”的心去和那群人干架的,经常从血里爬起来,根本不忌讳“死”这个字眼儿。
饶斌脸色白了又白,秦荡像甩垃圾一样甩开他,居高临下地说:“饶斌,我再说一次,别在我面前晃悠。”
“秦荡,你等着,等竞赛完我们再好好算一笔。”饶斌捂着半边脸,临走前撂下狠话。
秦荡身上半点新伤未添,看起来颇有兴致:“恕不奉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