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清净没有外人,裴凌君说话语气也逐渐变得不同,他缓缓勾起唇角,看着裴婠吓得脸色变苍白。
“没有……他自己要抢着吃……”裴婠虽然对宁炽心中有好感,但不可能为了他,得罪要倚靠的兄长。
“我总不能不给他吃,传出去我裴家待客不周,有损兄长名声,我所做一切都是为了兄长。”
“为了我?”
裴凌君轻轻叹息,想到那夜大雪,她还抱着自己默默流泪,哭兮兮地喊着他别睡。
那时候意识模糊,但对她的声音却感到异常清晰和触动。
“那时候为什么不丢了我?”
裴凌君对裴婠冷哼一声,这世上无非都是想要点好处,裴婠也不例外。
“倘若没人来找,你拖着我走,必定会死在那儿。”
裴婠诧异地望着冷冰冰的裴凌君,见他半张侧脸隐藏在黑暗中,认真想了想,沉思一阵道:“兄长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必定要背你回去。”
这样真诚的答案并没有得到裴凌君的满意。
他深深地看着裴婠认真的模样,阳光沐浴着少女,她微黄的头发丝飘着光,他却冷哼一声,心中恶念渐渐放大……
当年救人的是宁炽,也就是在她面前肆意潇洒的宁侯府世子。
可怜她报错了恩,而他没有一点打算告诉她真相。
面对那双真诚小鹿的双眼,爱不释手,往后只要肯认真望着他,也是一种享受。
“好……那以后还请绾绾的糕点多送些过来。”裴凌君轻轻说道。
裴婠展露浅浅的笑容,欣喜地问道:“兄长也喜欢吗?”
“当然啊。”
裴凌君轻轻一笑,眼中满是不屑,他不爱吃甜食,对她那糕点根本不喜欢。
“好!那我以后会常常送过来。”裴婠嘴角也弯弯翘起,欢喜地盯着裴凌君浅笑的模样,心脏跳得极快,虽然紧张,但非常雀跃。
她心中对那灿烂的少年心动不已,期盼地望向敬爱的兄长。
“兄长与宁世子……很熟悉吗?”裴婠问道。
“我们裴家与他宁家是世交。”裴凌君淡淡一笑,神色阴沉,想起往事,笑容也变得讥讽。
裴婠灿烂地笑了笑,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清香的茶。
“绾绾很喜欢宁世子吗?”
裴婠不蠢,知道自己与他天差地别,笑着说道:“不过是好奇兄长身边的人,我在道观不曾与兄长见过一面,如今回来,自然很想知道你身边的一切。”
她喝了一口清香的茶水,感觉紧张雀跃的心情得到抚平,说话也似刚才那样磕磕巴巴,甜蜜灵动的眸子满是裴凌君的眸子,说话也讨人喜欢。
裴凌君望着她灿烂的笑颜,又移开自己的目光,有一种被毛茸茸的东西轻轻触碰一下,痒痒的感觉。
“想知道我的一切?”裴凌君喃喃道。
裴婠知道宁炽与裴欣一样,肯定极度崇拜赞扬裴凌君,她为了能靠近宁炽,连说话也不似往常那样拘谨,努力点头讨好着面前的高洁君子。
裴凌君自嘲一笑,沉沉地注视着阳光下漂亮的姑娘,想到幼年时,看着病榻上的母亲咯血,那肮脏的过往足以毁掉他的名声,足以让他坠落,谁会喜欢呢?
“倘若我身在泥潭,绾绾就不会喜欢我了。”裴凌君苦笑道。
裴婠微微一愣,急忙道:“我喜欢的是哥哥这个人,与你周边名誉权势毫无关系。”
裴凌君幽暗的眸子泛着光,阳光洒落在少女的身上,他下意识地捏紧了手中冰凉的茶杯。
他愣了愣,起身靠近裴婠,轻声道:“绾绾说话怎么这么甜?”
裴婠愣住,又害怕地一开双眸,知道自己这番话恐怕是太谄媚,惹人心烦了。
裴凌君缓缓勾起薄唇,与她坐在一起,沐浴着金灿的阳光,“既然当初那般危险都不肯放弃我,我自然是信绾绾喜欢我。”
裴婠点点头,她心中敬仰此人,突然的靠近让她紧张又欢喜,轻轻道:“哥哥不厌恶我,便是大幸。”
金光落在少女白润红透的脸上,若是阴暗的地牢中,他不知自己会做出怎样的恶事。
有点舍不得让她嫁出去了……
裴婠高高兴兴地提着食盒离开,走到外面,才敢仔细回忆起宁炽今日吃了什么糕点,她在心中加强印象,往后等他再来裴府,又做一次。
走到半路,裴婠又认真地回忆起裴凌君所食糕点。
裴婠在路上晃晃悠悠地走着,此时春风拂过,她闻到一股花香,走到一处精心打理的花园,她注视良久,在微风和阳光下的花骨朵轻轻摇晃。
裴欣正巧遇见裴婠,便聊起来初春宴会。
“你要随我去吗?”
裴婠只是个庶女,在乡野间长大,不识规矩,所以嬷嬷不希望她抛头露面,她只能无奈摇头,苦笑着拒绝。
“好吧。”裴欣无奈道。
裴婠突然拉住她,认真道:“今日我去见兄长,也见到了宁世子,他看起来……”
“你去见兄长了?”裴欣微微皱眉,满眼诧异和不可置信,抿着唇瓣,似有嫉妒之意。
“宁世子看起来不像你口中所说的纨绔浪荡,很有礼貌……”裴婠害羞地笑了笑,继续把话题拉回来。
“不过就是在你面前装装,我还能装呢。”
裴欣对那宁世子不屑,转头看了一眼低头不语的裴婠。
“姐姐为何讨厌他?”裴婠想起灿阳少年发光的场景,笑着鼓励她,心中怎么都讨厌不起来。
裴欣想了想,“就是觉得他巴结兄长,处处都要和兄长比,所以就看他不爽,他爹也不管他,放任他在酒楼大街上游玩,一点世家风骨都没有。”
“哦。”裴婠倒觉得这都是小事,“郡主的宴会他去吗?”
“去啊,他喜欢热闹,很多宴会都能见到他的身影。”裴欣淡淡道。
“那我也去吧。”裴婠道。
裴欣见裴婠单纯的模样,欲言又止,她觉得裴婠是庶女,怎么可能敢高攀宁炽,也许真只是好奇。
……
裕王虽然是异姓王,但早年与先帝出征,战功赫赫,被封为异姓王,身在京城颇有威望。
其长子张启育才华虽然比不过裴凌君,但也是个名声甚好的年轻名士。
初春万物复苏,张启育特宴请京城中的文人墨客在裕王府的君以山上吟诗作画。
而其妹张潇颜是裕王府的郡主,在一众贵女中也颇有名望,借此也在王府花园中开了一场春花宴,邀请各府小姐来裕王府赏花。
春满人间,万物复苏。
裴婠今日身着浅绿衣,端详镜子中的自己,又小心翼翼地指脖子上的珍珠项链,一点微光,让圆润的珍珠有着不一样的色泽,她满心欢喜。
“小惠,这是祖母送给我的?”
小惠是特地照顾裴婠梳洗打扮的丫鬟,她点点头,“姑娘容颜正配这珍珠。”
她又打开珍藏起来的珠宝盒子,正中央放着的金线勾画出来的深蓝色蝴蝶。
不知道是什么工艺做成,蝴蝶的翅膀在阳光之下闪着异样的光彩,蝴蝶的触须上镶嵌着珍珠。
裴婠呼吸一紧,眼睛满是这轻轻摇晃的蝴蝶簪子,“这是谁送的?”
“小姐,这是公子送你的金光蓝蝶,是个稀罕物。”
小惠常常帮人梳洗打扮,自然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好东西。
她对金光蓝蝶也是爱不释手,昨夜送过来,端详良久,觉得非常适合裴婠,只是没想到竟然是裴凌君送的……
裴婠难掩喜色,她只是觉得好看,并未看出贵重,便点头让小惠给她戴上。
春日金光之下,连裴欣也惊讶地望着裴婠娇俏动人的模样,愣怔一下,轻轻一笑道:“我还怕你丢脸呢。”
裴婠小心翼翼地问道:“姐姐,看看可以吗?”
裴欣在家中地位不一般,深受老祖宗宠爱,见过不少稀奇头饰,一般的自然看不上,珍珠虽然好看,但也过于朴素拿不出手,不过裴婠头上那只蓝色泛光的蝴蝶却独特……
“不错。”裴欣拉着她上车。
裴欣看着裴婠,像林间一只纯真的小鹿,她心中也渐渐融化。
她虽然在裴府锦衣玉食,可是无父无母,孤独至极,如今出现纯真可爱的妹妹,也算是上天恩赐,她连笑容也变得温柔。
裕王府前的石头狮子就已经很霸气奢华,裴婠进去之后,便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丫头,东张西望地观察。
官家贵族小姐大多都是有礼貌,但对裴欣身上的姑娘总投以好奇的神色。
“裴欣姐姐,你身后的妹妹是谁?”
“这是我在道观的妹妹,如今被接回来,让大家都认识认识。”
她们莞尔一笑,瞬间明白裴婠的身份,只是诧异裴欣性子高傲,怎么会允许庶女与她一同来裕王府。
裴婠面对众人的目光,浑身不自在,勉强地笑了笑,她长得灵动,轮廓柔顺,没有攻击性。
主持宴会的郡主张潇颜也与裴欣年纪相仿,身着尊贵红衣,头戴金簪金钗,满头华丽珠宝。
张潇颜怀中还抱着一只可爱的奶狗。
裴婠的目光落在小狗身上,看它连脖子都挂着珍贵的首饰,不由感叹裕王府阔绰。
宴席上的娇花贵花很快吸引了裴婠的注意力,只是一个多时辰过去,她坚持不住,对裴欣暗暗说了一声,就离开热闹的宴会。
傍晚晚风轻轻拂过,花园中各色新开的鲜花轻轻摇晃。
再走远一点,就会到另一处的宴席,她身为女客,并不方便去。
裴婠远远地看见了一群少年的身影,而那最闪耀之人便是宁炽……她怔怔地望着,不曾注意到远处与达官贵人交谈的裴凌君。
裴凌君无心理会攀附他的人,目光随处安放,却一眼看见了妹妹裴婠,缓缓勾起唇角,露出清雅动人的笑意。
一旁口舌干燥的子弟震住,立马欣喜,以为自己终于让面前冷若冰山的君子动容。
那一刻,裴凌君以为裴婠是为他而来,一个人满心都是他,没有任何杂念……
他心中生出的邪念越来越重,看着裴婠淡薄的身影,对身旁巴结他的权贵道:“听闻王大人家中藏有美妾,可惜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终是让人知道了。倘若你能为我找到不透风的墙,我自然愿意帮你。”
谄媚讨好的官员愣了愣,以为是裴凌君考验他,冥思苦想,势必要找到让他满意的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