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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往事暗沉不可追(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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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韵思索片刻,声音如渐渐暗下来的微光,“……夫君?”

晏回南满意地握住谢韵的手,她太瘦了,握她的手好似轻松地便能握住她脆弱的骨头,纤细灵巧,指尖末梢露出微长圆润的指甲,晏回南握在手里一点点摩挲着,“这么瘦弱,却这么倔。你是打量我舍不得动你?”

先前如同火烧一般的夕阳,此刻已经收得看不见了,只余微白天光。

下人们卑躬屈膝地进来点灯,一盏、两盏,屋内烛火次第亮起,静可闻针。

可院子里板子打在寒真身上的拍肉声,还有寒真凄厉的呼号声,微弱哭泣的求饶声。

一声一声全鞭挞在谢韵心上,几乎要滴出血来。她几欲咬碎银牙,代寒真挨这些板子。可晏回南不过是拿住了她的把柄,借着寒真敲打她:

“太过分了,你太过分了!晏回南,她不过是个尚未及笄的孩子……你快让他们住手!”

谢韵豆大的泪滴落在晏回南握住她的手上。他这时才发觉谢韵急哭了。

可他还是严肃着声音,音色里满是居高临下:“谢韵,你我从前的情分,只够我那天放下长枪,之后的都是我施舍你的,懂了吗?”

谢韵满心屈辱与悔恨,恨的是她太自以为是:“懂了。”

晏回南这才悠悠抬手为她拭去眼泪,“以后记着还。”

“嗯。”谢韵此刻无有不应的。她觉得自己午后抱有的那点希望,已经不单单是可笑两字可拿来自嘲的了。

她简直蠢笨至极。她究竟何来的自信,认为晏回南会同从前一般护着她。

“那寒真……”

“心疼她?你没有能力护着的时候,要学会对我服软。”

“好。”谢韵点头。

“停手吧。”晏回南这才吩咐外面的人。

谢韵刚想一甩手要挣脱晏回南去院子里查看寒真的伤势,可晏回南蛮横无理地不松手,反而抬手紧紧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面对他。

他眼尾一点淡淡的褐点,越看越显他凉薄。他无情地低头吻上她,他这次并不饥渴,而是一副胜券在握、胸有成竹的姿态,明显一副将谢韵牢牢攥在手里的胜者姿态。他一点一点、慢条斯理地咬她的唇。像是胜者在品尝胜利的滋味。

晏回南也略微惊讶于自己的无师自通,他刚一尝到谢韵舌尖的甜便自然而然地想纠缠上去。他想逼她就范。可他明知自己是在向她乞讨这一点甜,他便要营造出自己在施舍的假象。

谢韵还没反应过来,他便势如破竹地攻城略地,她整个人都被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气所包裹。她并不享受这个吻,只觉得自己是他手中的木偶人,任他想做什么,她都无力抵抗。

就连这个想要反抗的时候,她都只能被他吻得喘不过来气,她不得不挣扎着向他讨饶:“晏回南……”

刚一出口便迅速改口,可无论怎么说都觉得此时此刻这个词都蕴含着一丝旖旎风光:“……夫君,不要了。”

晏回南黝黑的眸子中带着清亮的烛光,含混不清地瞥她一眼之后,又避如蛇蝎一般地将她丢到一边。

他愤怒于自己的失控。他不该是这样的。

谢韵的眸中结着一层薄薄的雾气,白皙清透的小脸泛着红润光泽。嘴里讨饶,可眼神骗不了人。

“你这一副屈辱的模样,仿佛全天下都欠了你的。”晏回南心里迁怒于她,不禁咬了一下后槽牙,“是你欠我,谢韵。”

谢韵没再反驳,而是反问他:“只需对你服软,那旁人呢?”

因为她要拿到晏回南一句准话。

晏回南先是一怔,但当他看见了她额角的伤口时,他的眸子微不可察地暗了暗,没有犹豫地给了她一道如同军令状一般的保证:“不必。”

谢韵的心死灰复燃,苦涩地勾起唇角笑了笑。有了这句话,那么这府上除了晏回南便无人可再凌驾于她的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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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回南去书房后,谢韵便带着金创药来到下房找寒真。可甫一靠近门口,便听到里面你一言我一语如同双簧戏一般嚣张跋扈又冷嘲热讽的声音。

“呦,跟着夫人没瞧见你享什么福。倒是吃了顿好板子。”这声音听着像是跟在怀绣姑姑身边的花妙。

“就是,还以为你攀上什么高枝了,那般死心塌地的。”另一人谢韵听不出是谁,毕竟她在这府上还未掌事,这些丫头无法无天她本也没打算管。

本就与她无关,只要不舞到她面前就行。

但眼下,她既然还要在这将军府待上一阵子,她便不能如此愿打愿挨。

“你初来乍到,应当不知道。你死心塌地跟着的夫人,是害死将军全家的人。将军娶她本就是留着搓磨的,偏你是个死心眼,竟敢同她站到一处。”花妙说。

寒真愤怒地要赶她们出去,“你不曾亲眼见过,竟敢胡说八道污蔑夫人!”

花妙灵巧地躲过寒真砸过来的茶杯:“这可是怀绣姑姑嘱咐过的。怀绣姑姑是将军的奶娘,她说的还能有假?我好意提醒你,你别不知好歹。”

另一人讽刺道:“你还不明白吗?将军今日不过是随便找了个由头,杀鸡儆猴呢。你自己都成出气的鸡了,竟然还在维护她。”

谢韵近来这些话听多了,她耳朵都要听得起茧子了。今天确实是她的行差踏错害了寒真。但既然寒真真心待她,她便要振作起来,从来还没有谁站在她谢韵身边遭了欺负的先例。

“她不维护我难不成维护你吗?”谢韵款款步入下房,墨绿竹叶暗纹锦衣穿在她身上光泽如玉,辉光若隐若现,更衬得此时说话的她不怒自威,“你配吗?”

终归她现在是主子,花妙和储月不过是奴婢。奴婢如何能在主子面前犟嘴。

而且同为女人,只需一眼便能看出谢韵不是个能吃亏的主。纵使是今日吃亏了,也总会在将来的某一日尽数讨回来。

“奴婢……夫人在说什么,奴婢没明白。”花妙慌里慌张地拉着储月跪下来,将装傻进行到底。

因着霜雪苑地处偏僻角落,谢韵提刀放血那日,花妙等人并不在场,所以不知道谢韵睚眦必报起来是什么样子。

谢韵今日没打算和她们多说话,她今日来最首要的目的便是照料寒真的伤势。

谢韵嚣张地一抹多余的眼神都没有分给花妙她们,只是噙着笑,全神贯注地给寒真股上的伤口上药,她给旁人上药都是干脆利落,可到了寒真这里,她竟生出一丝对待自己亲妹妹一样的担心。

寒真的伤口被打得血肉模糊,先前上过一遍药,但这会子原先上的药已经被血水沾湿,薄薄一层血痂与纱布粘连,再仔细地揭下来也会扯着肉,钻着心地疼。

屋里光弱,谢韵的手常年侍弄花草药材,白净细腻得紧。如今捏着那一柄小勺,轻轻挖了药粉细细往寒真的伤口上倾倒:“忍着点疼。”

寒真咬着牙:“夫人,我自己来就行。”

“你自己如何上?别动,我来就行。”

“多谢夫人。”无论旁人说了什么,只凭着夫人从未将她当做卑贱的下人这一点,她都不会轻易背弃夫人。

谢韵一直没有让花妙两人起身,她们也不能就那么起来站着,只好跪着,偷偷看谢韵亲自给寒真上药。

谢韵给寒真上完了药也没有让那两人起身,而是叫她们换了个地方跪着,去院子里跪着。

此时晚风正好,谢韵着人搬了张藤椅与木桌,她则是优哉游哉地坐在廊下闻着院墙上开着的紫罗兰花香,手上不紧不慢地给自己泡了壶清心静气的茶。

茶香幽幽婉转地流转到花妙和储月鼻尖,两人是家生子,将军鲜少在府中,就算是在府中也从不罚人。她们自出生便没有被谁罚过。

如今以为遇到了一个软柿子好拿捏的夫人,谁知这夫人是块踢一脚反而让她们痛不欲生的铁板。

花妙跪了这么一小会儿便有些挨不住了,犹豫着正要开口向谢韵求饶。

怀绣姑姑不知是听了谁的通风报信,赶来救花妙与储月两人。

她刚一进门便搬出一副将军奶娘的架势,趾高气昂:“夫人这是对跪拜之事心有不满,寻衅报复我吗?”

谢韵看见怀绣就觉得自己膝盖疼得很,浑身都难受。不只是怀绣姑姑不喜欢谢韵,谢韵也是自幼便讨厌晏回南这个奶娘。从前她还因怀绣同晏回南争辩过。

谢韵若无其事地抿了口茶,口腔内茶香四溢,心情顿时都好了些。

“姑姑,我的确是小心眼,睚眦必报的家伙。但我跪公主和老侯爷必然是出自真心。我罚她们跪是因为她们在背后妄议主母。”谢韵小嘴一撅,故作沉思的样子,其实想起来并不费事,“我记得从前在宫中,乱嚼舌根的宫女,怀绣姑姑都是直接让人拔舌头的,怎么?这是嫌我罚得轻了?我也可以命人拔了她们的舌头。只不过那场景就有点太血腥残忍了。”

“你!”怀绣被气得不轻,可多年的循规蹈矩没让她失了应有的仪态,她自然能看出谢韵是在讽刺她徇私舞弊,“不知夫人可有证据?”

谢韵只是摇摇头,轻点了点自己的耳朵:“我的耳朵便是证据。”

她才不需要向怀绣这个老货展示什么证据,阖府能让她愧疚的就是长公主和老侯爷,其余人谢韵都不放在眼里。

她偏头瞧了眼天光,对外面候着的丫鬟说:“传菜吧,我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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