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青石义愤填膺,“我们付了钱,这是我们定的包厢,凭什么下船?”
沈君念抬了抬眼皮:“哦?我付了今天所有在船客人他们原本船票两倍的价钱,请他们下船,我包了一天的船,怎么,没人通知你们吗?”
厉青石高声道:“我们不接受,两倍的钱我们也不要,只要这个包间,有什么不可以?”
沈君念气死人不偿命:“我觉得不可以。”
厉青石涨红了脸,有些愤怒,念在沈君念是个女子没有动手。
这时候一个船上的小厮端着果盘进房,看场面这样气势汹汹,吓得果盘掉在了地上,连滚带爬跑出去了。慕喻晚看到他的时候,他正好摔在地上惊恐地看着她。
天地可鉴,她和沈君念又不是一伙人。不过应该只是因为这个站位她正对着小厮的方向。
发生了这样一个小插曲,慕喻晚从厉青石身后站了出来,直面沈君念,“买东西都有个先来后到的道理,就算县主出价,我们也不愿意让出包间。”
周围的家丁摩拳擦掌,有的威胁般将手指捏得咔嚓响,真打起来双拳难敌四手,厉青石不一定能占到上风。
沈君念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嘲讽道:“什么先来后到,不过是什么都没有的人一厢情愿遵守的规矩,一切都因为利益还不够大,诱惑不够多罢了,我刚才出双倍的钱你们不愿意,倘若我出三倍、五倍、十倍呢?”
慕喻晚动了动嘴唇,看向厉青石,厉青石斩钉截铁:“一百倍也不可以,不行就是不行。”
家丁们同仇敌忾,但是面对厉青石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慕喻晚垂下眼睑,只听到沈君念嘲笑了一声说道:“你们两个真般配啊,我祝你们终成眷属。”
厉青石这下脸全黑了,忍无可忍,上前一步逼近,这下家丁全围了上来将他和慕喻晚困住,厉青石全然不惧,他甚至想和这些狗腿子交交手。
“沈县主!”剑拔弩张之下,慕夏从房外进来,大喊了一声,他站定道:“县主也今日游湖,实在是太巧了,我们本不愿意让出这间房的,县主难道总要夺人所爱?”
这句话暗含了一点嘲讽,慕喻晚心中不免有点出气的感觉。
沈君念却不在意,哼了一声道:“谁有本事谁就可以抢得到,我从不在意别人对我有什么意见,因为这只能说明我比他强,他只能叽叽歪歪!”
慕喻晚火冒三丈,她毫不怀疑慕夏也是这样,因为慕夏脸色十分铁青,换过去的他手边要是有个什么东西兴许就拿起来砸过去了。慕喻晚努力让自己平心静气,“县主可知一句戏词里常常唱的,起高楼宴宾客,终究会楼塌招祸;金陵玉殿,难免会成青苔瓦堆。功名利禄不可长留,谁也难横一辈子,好过的时候多为自己积福留德,这才是长久之计。”
沈君念满意地看着自己刚染的指甲,上头染了凤仙花的红,抬头乜斜着她道:“也许你是对的吧,但是眼下你无法验证你的话。”
慕喻晚长舒一口气,拉了拉厉青石的袖子,“我们还是走吧。”
厉青石不可置信又非常愤慨地问:“为什么?”
沈君念得意地一撇头,慕喻晚叹了口气:“我想去岸边踏青,再说其他游船也有许多空位,没有什么必要非要坐这艘船,等一下客人都走了船上都是县主的亲朋好友,我们留在这里也束手束脚。”
慕夏冷静了下来,想想慕喻晚的话说得非常有道理,今天即使夺回了这间房的使用权也不可能尽兴畅怀了,还不如趁着闲心没有被完全消磨趁早走。
慕喻晚和慕夏连拉带拽着厉青石下了船,岸边柳树如烟春风拂面,三个人总算恢复一点元气。岸边有许多同样被赶下船的游人,议论纷纷,“这可不叫霸道,谁让人家有钱呗?”
“是啊是啊,下辈子也让我投个好胎!就投到沈家去。”
“哈哈哈,那你可得等沈国公续弦,又生了个儿子闺女什么的,你刚好投胎就能去他家了!”
游人嬉笑着走远散去,慕喻晚提议他们就在岸边散散步,另外两人表示同意。
没走几步,鲍管鸣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慕喻晚惊讶:“鲍大哥?”
她抬头往湖边看了看,一艘华丽高大的画舫停在岸边,上头有随风飘扬旗子上面写了个“沈”字,是沈家的私人画舫。
还好没见到沈秋珏。
她为什么这么害怕此时见到他?想来,多半是因为她不想再和沈家人有任何的接触了。
慕夏惊讶慕喻晚认识鲍管鸣,慕喻晚向他解释说是兰月坊遇刺那天见过的,厉青石和鲍管鸣互相行礼道了姓名。
鲍管鸣说明来意:“浣日打扰允寒,实属过意不去。大人让我跟你带人去鲁村,就现在去,以免事久生变。”
慕喻晚心知这是办案的事情,安静没有多问,厉青石虽然直率认真,但是他也身兼公职数年,他知道有些事不方便过问。鲍管鸣和慕夏向他们辞别,慕夏拜托厉青石等下护送慕喻晚回家,厉青石认真答应下来。
鲍管鸣临别时候说:“对了,慕姑娘,厉公子,我们大人说请二位到船上小坐。”
慕夏在沈秋珏手下数年,深深信服崇拜这位将领,心里将沈县主和沈大人分开看待,不会因为县主就觉得沈大人有何值得贬损的。
他觉得沈秋珏邀约客人必定是诚心诚意,慕夏欣悦道:“那晚儿和厉岩何不去大人的画舫继续游湖?沈大人可很少邀请什么人到他的船上去的。”
慕喻晚攥了下手指,不知道这沈秋珏是什么意思啊?
慕喻晚想要推辞,厉青石已经答应下来,厉青石大概以为她也很想要游湖,他高兴应约:“承蒙沈国公厚待,正好慕姑娘想要再寻一艘游船的,这下省去不少事。”
慕喻晚绝望,这个厉青石啊,把她每句话都记得那么清楚干嘛?
慕夏和鲍管鸣辞行去了鲁村,慕喻晚跟在厉青石后头慢吞吞上了画船,早有下人在船板上恭敬迎接他们,厉青石感叹:“沈国公真是礼数周到之人啊。”
下人在一旁微笑:“大人在顶楼恭候多时了。”
这时候,不远处湖面“扑通”一声,岸边传来人惊呼的声音,“有人落水了!”
那人本来在一艘游船上,人多拥挤,他在船边不小心失足落水,船上和岸边的人都在为他呼救。他在水里挣扎,结果开始还能看到人影,渐渐只露出一双手一颗头,慢慢水面上只余下一串泡泡。
船上众多游客无人下水去救人,初春的湖水尚有余寒,况且花月湖水深,落水之处离着岸边有一段距离,谁愿意冒着危险下水救陌生人?
慕喻晚也替那个人着急,她也是个旱鸭子,身边的厉青石早已经按捺不住,他从船边“扑通”入水,一道深蓝色身影在水中游向不远处的游船。
慕喻晚扶着船桅,焦急地看着那道身影,所幸厉青石水性不错,不久他顺利游到落水之人的身边,将人拉到了近处的游船上,厉青石上传后浑身湿漉漉的,他站在船边向慕喻晚挥手,表示他尚且安好无须担心。
慕喻晚松了口气,身旁的下人对她道:“厉公子心肠真好。”
慕喻晚点头,“我也这么觉得。”
她现在只一个人在这画船之上,可是画船已经开动离开岸边了,她也没办法下船去,只好跟着下人走到船楼里头,走上楼梯到了最高层,最高层是一整层打通了的空间,几根大柱子撑着屋顶,四面都是大幅的雕窗,墙边摆着的梅瓶、兰花盆栽数不胜数,还有砂石布置而成的枯山水。
沈秋珏坐一扇雕窗旁的八仙椅上,闭目养神,看到她来了,抬头双眸含着笑意看她,“只隔了这么几日,不会把我忘了吧?”
慕喻晚站定,行礼道:“不敢忘记沈大人的威名,大宛百姓谁人不挂念沈帅的恩情?”
沈秋珏往旁边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坐下来说话,“不过是隔了三日,怎么觉得你胆子大了许多?”
慕喻晚想着这里站着的都是他调教出来的心腹,不会把这里的情形往外说,沈秋珏让她坐下,那她便坐下。
她大大方方地坐在八仙椅的另一侧,“沈大人怎么会突然想到邀请我来船上?”
沈秋珏使了个眼色,便有容貌姣美的丫鬟端上来一盘精致、还带着热气的糕点,想来是刚刚出炉的。他没有回答慕喻晚的话,而是问:“你对厉青石的印象怎么样?”
慕喻晚真是搞不懂沈秋珏的举动,这位大宛朝的将星也不可谓不战功赫赫有勇有谋,就是每每相处的时候让她看不太透,不过据说这也是他的风格,传闻中他的心思就高深莫测。
慕喻晚决定如实回答:“他很诚实,也很可靠。”
这时候下人上来禀报:“大人,厉公子划着小船到船舷,说要登船。”
慕喻晚一惊,这个厉青石刚才不是救人去了?他救上人到了游船上,按理说应该随着游船而行,没想到,竟然找了张小船又回来了吗?不过,确实是他的风格,他是如此的人。
沈秋珏吩咐下去:“让他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