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苏感觉自己被小瞧了。
每次他说出威胁的话，牧沉都顺着回嘴，有时甚至表现得更加兴奋，实在不像个正常的人类。
他抬眼往上瞄了一眼，见那双薄唇一张一合。
“烤鸡也准备好了，”牧沉说，“整三只大鸡。不过，你真的能吃完吗？”
时苏：怎么不能，别小瞧我的食量。
他得意地翻了翻身子，露出半边饱满的软肚皮。
“嗯，”牧沉做思索状，“肚子够胖，应该吃的下。”
时苏：？
他捉住牧沉的衣领爬起身来。
时苏：我哪里胖了！
小火龙大声反驳。
时苏：龙的肚子，都是这样的！
牧沉眼神往下，落在他努力收紧的小肚皮上。
“不见得，”他摇头道，“我见过的龙很多。只有你的肚子是最圆的。”
这当然是假话。但牧沉说得很真，也没有笑。
时苏低头看了眼自己还未长齐鳞甲的腹部......
好像是有点圆。
不对。他又甩了甩头。
为什么要跟着这无耻魔王的思维走？？
时苏：我这不是胖。
他淡定地坐了回去，隔着布料瞥了眼牧沉平坦的腹部。
不得不承认，牧沉的腹肌还是很结实的，皮肤也不错，看起来很可口。
等他恢复力量后，一定要先吃这个部分。
时苏：我这是结实的肌肉。
他用翅膀包住自己的肚子。
“肌肉？”牧沉挑眉浅笑，“你一个刚出生的崽，有什么肌肉。”
时苏：不信算了。
“也可以信，”牧沉戳戳他的鼻子，“你让我摸摸你的腹肌，自证一下。”
小龙拍开了他的指头。
时苏：你想得美。本领主困了，不许再吵。
他又趴回牧沉腿上，为防止被偷摸，还蜷缩着睡，用翅膀抱住整个身子。
一路安静。回到分会时，仆从为时苏端上来三盘烤鸡，一盘里面夹了糯米，一盘包了菠萝，还有一盘是红薯烤鸡。
“三只真的有点多，”牧沉用视线丈量着小火龙的身型，“吃不完别硬撑。”
时苏站在三个盘子围成的小圈里转悠，每只鸡都快赶上他的个头了。他如领主巡视土地般饶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停在了菠萝烤鸡前。
时苏：这个。
他用前爪指了指，示意牧沉为他切鸡。
“会长，交给我吧。”
说话的是皮丘，他穿了一身厨师服，戴着手套拿着餐刀，准备上前。
“不用，”牧沉伸手拦住他，“刀给我。”
魔王接过手套和餐刀，开始任劳任怨地切鸡。
那脆嫩的鸡皮上溅出汁水，混着股菠萝的清香味，看得小奶龙两眼放光。
“咕噜”，连肚子都发出不争气的响动。
那着急的小模样看得牧沉嘴角上扬，手下的动作却愈发的慢。
明明可以直接撕咬，却非要等着他切成小块小块的。
还挺讲究。
小龙见他慢悠悠的，急得不行，小翅膀扑闪两下，蹲在了他的手腕边。
时苏：我饿了。
他扬起粉呼呼的小龙嘴控诉：切快点。
“......好。”
都这样了，谁还有逗弄的心思。
牧沉两三下就把烤鸡切块，还没来得及喂，时苏就叼走了一块鸡翅。
他卧在小圈中间，三两下就把鸡翅吞了下去，一抬头，另一块鸡翅已经递了过来。
时苏一口咬下，然后紧接着，一块又一块，等着魔王喂他。
很稀奇，这么快就不排斥喂食了。
牧沉深感欣慰。
当然他不知道时苏的计划。
“驯服魔王”的第一步，当然是使唤魔王了。
小龙很快就吃完了两盘鸡，他的肚子已经圆圆鼓鼓，而那只包糯米的鸡还没有动。
“吃不下了？”
时苏侧趴在桌上，小爪子一捏一捏的，已经开始困了。
“皮丘，把剩下这只鸡存起来。”
皮丘端起那盘鸡，放进了堆满冰块的保鲜柜里。
“会长大人，”他关好柜门后，又红着脸靠了过来，“那个，我有个小请求。”
“什么事？”
“就是，”他瞥了眼桌上的大白球，“我可以，摸摸小龙么？”
皮丘不是个大胆的人，但这两天，他脑子里都是这只小龙。
这是他第一次向会长提出请求。
魔王作为黑曜的会长，对自己家的成员一向优待。影巫们一致认为，会长是个很好说话的人。
于是皮丘便主动烤了这三只鸡，想凭借厨艺获得与小龙亲近的机会。
不过他还是太天真了。
“你是说，你想摸小时。”魔王“和蔼”地笑着，“你想摸黑曜的第二会长，我的魔眼，你的上级，我的龙。”
皮丘只觉头顶开始冒汗：“呃，不是的，不敢......”
他第一次觉得会长有点可怕。
“你烤的鸡不错，”魔王说，“宝库里新进的武器，你去挑一把吧。”
“好的......谢谢会长。”
魔王这是要给他奖励了，按理说他应该高兴才是。
可这也是拒绝让他碰奶龙的意思。
他还是更想摸摸龙。
皮丘垂头丧气地正要离开，忽然听见翅膀拍打的声音，他一回头，小奶龙啪嚓啪嚓爬到了桌沿旁，水汪汪的小粉眼正盯着他。
时苏：鸡是他烤的么？
“嗯......对，”牧沉说，“怎么了？”
小龙圆溜的目光转移到了牧沉身上。
时苏：他会烤羊腿么？
“皮丘，他什么都会做，”牧沉介绍，“是黑曜最顶尖的厨师。”
时苏：那，明天也让他做饭吧。
“是么，”牧沉顿了顿，“城里还有很多大厨。”
时苏：那就......让他们轮流下厨。还有城里的那些高级厨子，统统都找来。
他后腿蹲坐，挺起圆滚的奶肚子，刻意做出高傲的姿态。
时苏：本座要吃尽全天下最好的美食。这个，你来安排。
他观察着牧沉的反应，想看看魔王的忍耐度有多高。
谁知牧沉毫不介意：“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还弯腰用食指勾了勾奶龙的扇形小耳。
时苏：！
小龙缩了缩脖子，脑袋里又开始发热。
总觉得牧沉把他当小幼崽逗弄。
他完全没有使唤人的愉快感，只觉得心里躁躁的。
果然，魔王还是应该烤了吞掉。
他气鼓鼓地背过身，往桌中间爬了两下，又觉得肚子太撑，最后还是趴了下去。
小个子厨师开始收餐盘，他小心翼翼地拿走时苏鼻子前的餐盘，生怕吵到小龙似的。
“皮丘，收好了就走吧。”
“好，好的。”
胆小的厨师离开了，厨房里只剩一人一龙。接下来，牧沉应该带他回去睡觉了。
时苏默默等着，眯眼做出睡着的样子，而牧沉却拉过一个长凳坐下，那视线从他的头顶，到肚皮，再到尾巴尖，盯得他浑身痒痒的。
时苏：......你，干嘛。
时苏不安地搓动小爪，用翅膀捂住自己的肚皮。
时苏：不就是，吃多了点么。不许看。
他可是个注重形象的龙。
“别担心，领主大人，就算吃胖了，也很威武。”
时苏：......你才吃胖了。
火龙的消化能力很强，明天他的身材就能恢复如初。
他只是需要好好睡一觉，用能量滋补魔力。
时苏：咳，你......还愣着干嘛。
他用眼神示意，对着牧沉歪了歪头。
谁知牧沉开始装傻：“我在等着领主大人下吩咐。”
时苏捏紧了小爪。
算了，他自己也能飞回去。
他爬起身来，扑了扑龙翼，感觉肚子沉甸甸的，有点累。
于是他又趴了下去，做出疲惫慵懒的姿态：我困了。带我去睡觉。
他自以为是在命令，可这模样落在牧沉眼里，和迷迷糊糊的撒娇无异。
“好，”牧沉抽出一张干净的绒毯，“抱你去睡觉。”
这也是一张金丝绒毯，不过颜色比之前那张要深一点。
绒毛也要长一点，气味也很新。
时苏缩在新的绒绒毯里，嗅着陌生的味道，忽然觉得不适应。
他还是喜欢之前的毯子。
牧沉将他抱进了昨晚睡的小屋，安置在厚厚的枕头上。他在枕头上躺了一会儿，却越躺越清醒。
想要昨天的毯子。
可那条毯子弄脏了。
牧沉就躺在另一边，他换了身松薄的睡衣，被子盖得不太严实。
一股熟悉的木质清香从那边飘来。
很奇怪，一个人类，身上却总带着这种味道。
难道是藏了个香包？
时苏愈发地好奇，不知不觉就探到了被子的边缘。他用鼻子拱开一个小洞，像只白色的无毛大猫般往里钻。
闭眼假寐的牧沉：......
他想动，又怕吓走小龙，最后只能凝神屏息，任凭小龙的爪子踩来踩去，从腰到胸口，最后又返回被子外面，把小毯子也叼进了被窝里。
小龙把毯子铺到了他身上，然后转了两圈，终于找到个舒适的位置卧下——
他的肚子上。
又重又烫，压得他喘不过气。
但牧沉不舍得推开。
他执迷于火龙的温度。
牧沉难以入睡，但不是因为烫，而是和无数个失眠的夜晚一样，他的脑中千头万绪。
他想起来到这个世界前，自己曾体凉易病。那种冷意深入骨髓，直到被龙焰灼伤，他忽然有了有活着的感觉。
驯服希西尔是他的执念。
而此时，这只“执念之龙”，正蜷在他的腹部。
还变成了一团小奶龙。
他伸出发麻的五指，轻轻攀上小龙的背脊，指尖顺着那尚还柔软的棘刺拂过。
“时苏，”他轻声说，“下次别吃那么多了。”
时苏：。
小龙狠咬了他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