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声响起的时候南若很快清醒过来,外面还是黑的。
飞快的洗漱完,大家疑惑又不安的聚到一起,前面路口突然亮起火把。
然后那火把一个接着一个点亮,沿着湖边绕过去,再从另一边蔓延到前面的演武场,绕过那边又回到起火的路口。
很快这片漆黑的地方燃起一条火路。
根据南若白天的目测,这一圈火路的长度约莫一公里,不短不长的距离。
“都到了吧?”
这回有人聪明了,忙回答:“到了。”
“很好,看见这条火路了吗?限你们一个时辰内跑完十圈,结束后到各自的管事那里上报,然后去膳堂吃早饭。以后,这就是你们每日早间的功课。”
黄总管站在火把下,半边脸陷在阴影里,冷声道:“没有按要求跑完的想必不用我多说。”
有人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疯了般冲出去,周围没注意的被带倒好几个,惊呼和喊疼声在昏暗的夜色中响起,但也不影响一个又一个蹿出去。
南若没着急往前挤,等大部队走了才调整呼吸,以匀速的节奏开始跑。
她上辈子参加过徒步运动,对这方面有些了解。一般情况下一公里匀速跑步时间在3-5分钟,十公里一个小时内基本能跑完。
但这个速度和时间针对的是成人,像他们这些‘低年级’儿童,至少要花费两倍甚至更多的时间,也就是说一公里在8-10分钟,跑完十公里至少要一个半至两个小时。
一个时辰两个小时,基本上是能跑完的。
只要耐力足够。
只要不出意外。
路上虽有火把,但照明度不算太高,一切都模模糊糊的,稍远些的地方黑黝黝一片,尤其左边的湖,一片幽深的黑,稍微靠近些心里就生出怯意,大家下意识靠着右边跑。
南若心里也发毛,只能尽量不去看,但她跑在路中间。并且遵循上辈子老人们的教导——“天晴踩白落雨踩黑,黑白不分陷入泥坑”。
她想,这些孩子大多来自乡下,想必也是知道的。
“哎呀!”
“呜呜,好痛。”
结果前面摔了好几个。
她看了眼,原本平整的路面竟然出现了坑洞,没注意踩进去就摔倒。
“呜呜,我跑不了了……”
一个不大的孩子坐在地上抹眼泪,一手握着脚踝动弹不了,旁边的人大多看一眼就跑过去,没人为了他停下。
南若也只说了句“不想死你就得跑”越过了她。
绕过湖边的时候她下意识朝前面看去,见到膳堂的屋顶上似乎站着三个人。
她有些惊异,下意识多看了几眼,待真的确定那是三个人时忙收回目光。
“哟,这女娃娃眼尖,竟然发现了我们。”王管事手拢在袖子里,笑眯眯道。
杜管事淡淡道:“三个人就这么杵在屋顶,有眼睛的都能发现。”
“那可不一定,”王管事看她一眼,“这一路上他们又要注意时辰,又要注意陷阱,又要小心黑暗,一般的娃娃可没多余的精力打量周围。这个女娃有些过于冷静了。”
说着问她,“怎么,杜管事没发现?”
杜管事的声音没什么起伏,“还不到一日能看出什么。”
王管事有些得意的笑,“那你可得用心,我就已经发现了两个好苗子。”
杜管事冷哼,“再好的苗子也经不住你折腾。”
“嗨,哪能啊,”王管事摆摆手,却嘶了一声,忙把包得粽子般的手放下,道:“这批娃娃都是有大用处的,我虽然眼馋,可也不敢坏事。”
杜管事在黑暗中讥讽地动了动嘴角。
中间一直没说话的黄总管道:“好了,都看好自己的人,那些浑水摸鱼的最好尽早除去。”
两人不敢再争嘴,齐齐应下,“是。”
跑到第五圈时,天色微微发亮。
南若感觉自己的双腿灌铅般的沉重,呼吸也急促得不行,肺部隐隐闷痛。
但她也超越了不少人,受伤的人也越来越多,大多是崴了脚或者磕破了皮,呜呜咽咽的哭声似乎没停过。
跑到第八圈时,耳边的哭声逐渐没了,南若已经没有经历去关注别人,身上的汗水一轮接一轮,眼前花白,好在这时天色又亮了不少,基本能看清路。
跑完第九圈,胸口快要炸开,她几乎调动全身的骨头和肌肉拉拔着双腿往前迈,全靠毅力在坚持。
她在呼哧呼哧的喘气声中绕过演武场,眼看就要到达终点。
疲惫不堪身体终于有了一点动力,她深吸一口气提起速度。
忽然背上猛地传来一道推力,脚下一绊,她整个人朝着地面扑去。
她下意识护住脸。
着地的瞬间,膝盖、手肘传来刺痛,她没忍住闷哼出声,第一时间抬头看去,只看见一个穿着乙字号颜色短打的女孩儿跑过去。
“吁——”尖锐的哨声响起。
“还有半刻钟。”
终点处穿着黑衣的黄总管冷漠地看过来。
南若腮帮子动了动,人依然趴在地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放缓呼吸蓄积最后的力量。
“你没事吧?”
身侧忽然传来关切的声音,南若转头,一只手已经来搀扶她。
南若没有拒绝,借着他的力道站起来,这才发现这人他见过,正是昨天在膳堂吃饭时,没忍住差点呕吐的那个精美的小孩儿。
南若觉得精美这个词一点儿也没用错。
几缕发丝被汗水打湿,贴在他被热气熏蒸得粉嫩的脸颊上,深邃的双眼皮,清澈见底的黑色眼瞳,笔直的鼻梁,红润的嘴唇,每一处都恰到好处,皮肤上也看不见一丝瑕疵,像极了她上辈子见过的BJD娃娃,美的有些不真实。
但他的眼神又是水润和善的,对上她的目光时微微抿唇,羞涩的笑了笑,轻声道:“你要加油,很快要到终点了,千万不能放弃。”
南若朝他点头,“谢谢你。”
两人就这么结伴往终点跑,好在已经离得很近,南若看着那些越过终点线的人,大多瘫软在地,极个别还能站着,目光在那些人面上扫过。
眼看就要到达,她偏头轻声道:“你要注意保护好自己。”
男孩儿诧异地望了她一眼,收回目光,低声回了句,“你放心,我也不是谁都帮的,你善良我才会帮你。”
她善良?这人是怎么看出来的?
南若莫名觉得他有些傻白甜。
两人几乎掐着点跑过终点线。
南若不敢立即停下来,忍着痛在人群里慢慢走了一段,直到再一次响起哨声停下。
她转身,注视着还在终点线外的那些孩子。
约莫二十多人,大多年纪还小。明明面前就是终点线,只要踏过就能到这边来,但没有一个人敢动,都惨白着脸惊惶不安地注视着那三个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