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慕清很难不怀疑他是在炫耀，没接他的话，他坐在床边把衣服叠好，丢进地上的行李箱里。
徐百川没听到他的回话，转头看到他正闷头收拾衣服，他才感觉到刚才话说的有些不太合适。
“诶我不是那个意思。”徐百川走到他行李箱旁边蹲着，帮他把衣服放整齐。
季慕清本来就没多想：“我知道。”
徐百川战战兢兢地窥向他，从表面也看不出什么异常。
晚霞越过玻璃溜进客厅，将房间里照得一片金黄。
季慕清把行李箱合上拉好拉链，徐百川立即接过，两人一同走下楼。
走到单元楼下，他们与匆匆而来的三人碰了面，三人身材魁梧、胳膊上的腱子肉鼓起，看上去一股儿□□的味儿。
季慕清被徐百川拉着往旁边走，给他们让了路，路过时，季慕清听到走在最前方那男子轻啧一声，听上去很是不耐烦：“该死，季远康那老东西竟然就这么跑了。”
季慕清脚步一顿，下意识转过头去看，却与最旁边的男子撞了视线，男子恶狠狠开口：“看什么看！”
徐百川也听到了那人口中的“季远康”，这些人明显不是他朋友，更像是仇人。
徐百川揽住季慕清的胳膊往自己怀里拉，朝凶神恶煞那人点头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幸好他们没打算深究，只冷哼一声便转身上了楼。
季慕清站在原地，看着他们走上楼的背影，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徐百川怕他上去，拉着他的手没敢松：“我们先走，他们看上去不像好人。”
确实不像，倒像是催债的。
季慕清看着徐百川把行李放到后备箱，坐进副驾驶时刚巧看到那三人骂骂咧咧地从楼道走出来，坐进路边一辆黑色面包车后驾车离开。
整个车厢里静默一片，等红灯期间，徐百川用余光瞟向沉默的季慕清，试图活跃气氛：“哎呦，今天路上还挺堵的。”
听到徐百川的声音，季慕清回过神来，他转头看向窗外堵塞的街道：“确实，周末还有这么多人出门。”
“就是啊，这么热的天，不应该待在家里吹空调吗？”
其实现在已经十月份了，天气也没这么热，季慕清知道他在担心自己，便附和道：“确实。”
空气又变得沉默，徐百川再次开口：“今天晚上想吃什么饭？我请客。”
季慕清本来就没多大食欲，他向后躺了躺：“都可以。”
都可以跟随便也没多大区别，徐百川按照两人往常的口味，没先回家，而是直接带人去了一家商场。
商场五楼满是吃食，徐百川径直走向最尽头的一家餐馆，但季慕清还是有些闷闷不乐。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并没有消息框提醒，来的路上给季远康发送的询问消息，到现在他都没回复。
“到了。”
徐百川说完，季慕清把手机装起来，他抬头看着店门顶上的牌匾，发现徐百川带他来的是一家烤肉店。
说实话，季慕清不太喜欢吃烤肉，既麻烦又费时，但他还没开口说，徐百川就已经走了进去。
无法，他便只能跟上去。
这家烤肉店服务还算可以，他们点了一个差不多的双人套餐，又叫了个服务员来帮他们烤肉。
有外人在，很多话不好讲出来，两人就沉默地吃着，直到桌面上的生肉都被烤熟，服务员才离开。
徐百川呼出一口气，看样子憋得不行：“总算走了。”
季慕清把肉卷在生菜里，听着徐百川继续说：“刚才那三个人不会是来找你爸的吧？”
难怪他这么猜，毕竟他知道季远康欠款的事。
季慕清把口中的东西咽下：“可能是，但他还没回我的消息。”
“你爸惹了什么麻烦啊？今天哪些人看着不太好惹的样子。”季慕清没跟徐百川说过他爸欠钱的事情，但他的样子似乎已经往那个方向猜了。
季慕清轻描淡写地说道：“他借了高利贷，不过快还完了，没什么大事。”
“借高利贷还叫没什么大事？”徐百川手上夹肉的动作停滞一下，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他，也明白了那天季远康加他说的那些话，“所以他那天加我微信，是知道我有钱？”
虽然他当初能看出来季远康是在骗钱，但现在细想起来，却发现一些细节的东西。
两人不过只见过一面，而且那天他没开车，而是乘坐出租车去的季慕清家，季远康应该也不会看有关电竞方面的新闻。
对此他表示很怀疑，难不成是有人暴露了他的职业？
季慕清听他这么一说，也觉出些不对劲来。
他跟徐百川“谈恋爱”这件事先是由杨柳跟杨亚敏说的，为了让季远康管教自己，她才又去找季远康。
而季远康找他仅仅隔了一晚，这段时间，足够别人告诉他徐百川的身份。
季慕清第一个怀疑的就是杨柳，毕竟他知道所有的事情。
“有没有可能是别人告诉他的呢？或者，你爸也看电竞？”忽略后面那句话，他前一句话确实挺让季慕清在意。
“应该是有人告诉他。”季慕清拿过旁边的酸梅汤喝了一口，“这事儿你别管了，我会解决的。”
“你怎么解决啊，你不会是要替他还钱吧。”徐百川看着他，一脸欲言又止。
季慕清：……
季慕清的沉默让徐百川深深呼出一口气，有些无奈：“不是，你不知道网贷是无底洞啊，还助纣为虐。”
“他是我爸。”季慕清解释道，但徐百川还是瞪着他，他干脆破罐子破摔，“那我能怎么办？我总不能放着他不管吧。”
徐百川没好气地夹过一口肉，放在嘴里使劲嚼着：“他欠了多少？”
“三十万。”季慕清说出来，还在帮他挽回，“现在应该快还完了。”
“快还完了？”徐百川又是一个反问，随后他轻呵一声，“你看今天那些人，他像是快还完的样子吗？而且他们都找到了你住的地方，为什么不去找你爸。”
徐百川说得确实很有道理，不是季慕清不愿意去相信，而是他不肯去信。
季慕清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本就不大的食欲也逐渐降低，他把筷子放下，起身就想走：“我吃好了。”
徐百川站起身拦住他，语气下意识放软，“诶，别生气啊，不然你问问他欠多少，我帮他还点。”
怕他拒绝，徐百川又补了一句：“就当我借你的。”
“不用。”季慕清拍开他的手，这时拿在手上的手机倏地震动，他解开屏幕点进微信，季远康的回复出现在聊天框里。
［季远康：他们去找你了？这帮孙子。］
也算是侧面告诉他那几个人真的是催债的，季慕清脸色瞬间变了。
“不好意思让一下。”服务员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季慕清被徐百川趁机拉回座位上坐着。
“季远康发的？”徐百川看他的脸色就能猜出一些来，季慕清也没瞒着他的必要，他点头后便去回复季远康。
［季慕清：你的欠款到底还了没？现在还欠多少？］
季慕清一问出这句话，对面再次保持沉默，他瞬间有些恼了，季远康不敢说，看样子还欠了不少。
季慕清再次加码：［如果你实话实说的话，我可以考虑把下次比赛的奖金给你。］
他对季远康还是挺了解的，他刚发完这句话，季远康就回复：［五十万。］
没想到半个月过去，他不仅没还欠款，甚至还欠的更多了。
季慕清沉默期间，徐百川探过头，刚好看到徐百川发的这条，他轻啧一声：“看吧，果真是利滚利。”
这根本不是利滚利的问题，季远康有可能根本就没还，前两天杨亚敏给他的钱他不知道用哪儿去了，就连自己之前给他的也肯定打水漂了。
“我说真的，你就当借的我的，先把你爸欠的钱还了，不然他又要找你要钱，你的生活费还够吗？”徐百川帮他夹了块肉，替他出谋划策，“你可以先威胁他，如果这次还完之后他再去借的话，以后就不会再帮他。”
“不用。”季慕清还在嘴硬，但心里确实很难受。
他现在没工作，只靠象棋比赛那点微薄的奖金，根本不够用。
“不然你说还有什么好的解决方法吗？”徐百川知道他有脾气，但这事他硬是要自己扛的话不知道要还到什么时候。
更何况，季远康还有可能继续借。
“乖，听我的，现在只有我这个办法最好。”徐百川看着他的发旋，语气认真。
季慕清低头盯着桌子上的菜，心中有些妥协：“我……考虑考虑。”
看着他有些松动，徐百川放心不少，后面的时间两人都没再说话，闷声把桌上的肉吃完，他们并肩回了小区。
到房间后季慕清直接进了浴室，在一片雾气中他思绪混乱，本来就欠徐百川很多人情，现在更不知道该怎么还了。
他抬手猛地捶向瓷砖，骨节发痛的时候他眼眶一红，眼泪顺着淋浴的水一同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