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你们是白塔还是他们是白塔？

十二本想着作为特殊事件的调查处理机构，第四机关的调查会侧重于口头询问，或许是在对那天她的“口供”的盘查中发现了什么问题，孟镭一上来就直接上仪器，多少有点出乎意料。

千万思绪憋在十二心间，在三弥生活这么久，她已经知道什么问题问出口对方也不会回答，于是闭着嘴听话地将制服脱下，露出制服外套内灰绿的短款训练服。

孟镭将贴片按照某种规律贴在十二上半身，头颈和手臂贴得格外多，被衣服遮挡住的部分只贴了零星几个，不像是因为不方便所以不贴，而是这些地方根本不需要贴。

将设备调试完毕，孟镭望向十二：“重现一下你当时制造出来封闭虫族的能量场。”

贴片通电的一瞬间，十二感受到轻微的酥麻感。她看向孟镭，对方问完问题后专心致志地皱眉紧盯着光脑上的界面，完全不在意这个有能力制住虫族的年轻军校生是十二还是十三十五。

她只关心这个方法，十二猜她更关心这个方法能否复制。

见光脑上检测界面的线条持续毫无意义地跳动，孟镭催道：“搞快点。”

十二面色平静，倒也没有因为对方的不耐生气，集中精神用精神力在身前，将一小团空气包围起来。

很遗憾，这种方法恐怕不是一般人能复制成功的。

光脑上的曲线随着十二精神力的展开波动至离谱的数值，她装作吃力地凝视着两手间的空气。

孟镭深吸一口气：“好了，够了。停下吧。”

虽然已经猜到结果如何，但这不妨碍十二毫无眼色地凑到孟镭身旁问道：“怎么样？”

孟镭没有避开她的靠近，只是神色比先前更凝重了几分，像看怪物一样看向十二。

十二也不惧，耸耸肩嘴角向下一撇：“我的意思是能不能先把这些贴片拆了。”

她感觉手腕上的光脑可能电都要充满了。

孟镭将接口从光脑上断开，又继续沉浸在处理数据中：“你自己拆一下。”

见十二岿然不动又补充道：“这么大个人，不会连拆个贴片都要别人帮忙吧？”

这是人大不大的问题吗！这是她的态度问题！

十二愤愤不平地想着要去举报第四机关工作人员孟某态度恶劣，手上却还是乖乖把贴片摘了下来。

请人来帮忙调查态度还这么恶劣，活该你们第四机关在星网三天两头挨骂！

另一边，孟镭将数据进行处理后传送至总部，在下飞行器前收到的来自技术部门的回复却。

“强度过高，复现可能12.55%。”

“这层薄膜的成型对操作精准度非常高，想要达到屏蔽虫族力场的强度对精神力强度要求更高。不依赖仪器的话，目前数据库里除了祁轭没有谁能达到条件。”

孟镭不死心问道：“那依赖仪器呢？”

对方叹了口气，无奈道：“你知道的，虫族力场有很强的屏蔽性。”

真到了前线，除了机甲那样以共振为原理的机械外，没有任何仪器能在虫族的力场里正常运作。

如今形势愈发危急，副主席自从启程去往勃朗后便音讯全无，边境没有任何消息传来就是十足的坏消息了。在联邦的一片繁荣之下，虫族危机一触即发。

倘若整个联邦只有这两个人有能力对抗虫族，只是三弥遭殃便罢了，可是一旦冲突爆发，整个文明的存亡都将系在两个年轻人身上。

联邦政府不可能做这么高风险的赌博。

“没有多少时间了。”

消息刚发出去，一道不阴不阳地告别声在孟镭耳边响起：“孟长官，一路顺风哦。”

孟镭回过神来，飞行器已经停在A01第四机关的办公楼前。

忽略掉十二语气中浓浓的欠揍感，孟镭公式化地礼貌道谢，临走前没忍住再次看了十二一眼。

少女的短发如同她这个人一样，坚硬中带着一丝反叛，翘在规整的圆边帽下，将身上的制服再次穿戴整齐后对方注意到她的注视，疑惑地抬起头。

孟镭张口想说点什么，最终还是沉默离去。

还是一个小孩呢，没必要给人平添这么大的压力。偌大一个联邦都还没垮下，还轮不上这些小萝卜头上前线当顶梁柱

A02和A01隔得并不远，全速赶往只需要几分钟。

在上空可以清晰感受到两个区域风格的巨大差别——在驶出A01后，窗外遮天蔽日的高楼从视野中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地面上在三弥极为少见的大片绿色植物，生机勃勃得像是史前景色。

散落在绿色之上的低矮的建筑带着强烈的科技气息，同样没有张扬奢侈的高度，但完全区别于未锈的落后灰败。

低矮的建筑以充满科技感的各种造型生长在植物丛中，那是白塔新生儿的生活中心。以一个建筑为中心，可以将A02等分成二十四个区域，每一个区域都是一个组别新生儿的生活中心。

白塔的脚底没有地下城，在这里出生的小孩一直到工作前都会生活在各自所属的“巢”中。

在视野的中央，绿色的终点线上突兀地长出一根高耸入云的尖刺，这尖刺几乎吸引了十二的所有注意——那就是白塔的研究中心，也是此行的终点。

名为白塔的A02区域，以高楼的消失为起始，又以尖刺一样插在地面上的高大建筑为终结。

飞行器降落在尖刺腰部的停机坪，十二关掉星网百科的介绍，收回视线，跟在沉默着不发一言的康维身后。

这老头在被她哽了那么一句后全程都没有再说过话，面上仍是看不清喜怒的面具，让十二心里隐隐发毛。

进到白塔内部，十二的注意力放在白塔的结构上。这里的走廊楼梯百转千回，像是迷宫，行走在迷宫中的工作人员身着实验服脚步匆匆，穿行在楼道间忙着自己的实验，只有少数几个注意到康维的到来招呼道“康老师好”。

康维带着她一路走到白塔的顶部。

到了这里，所有的实验室内部构造不再透明，在走廊上只能看到不透明的纯白高墙。

康维几个拐弯走到走廊尽头的门前站停，片刻后门自动打开，里面忙碌的实验员皆停下手上的活看向康维。

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向实验员发布指令，而是回头对十二道：“先进去吧，等仪器准备完毕就可以开始了。”

实验室内部空间很大，却由于摆满了仪器和配备的专项实验员显得格外拥挤。

轰鸣的仪器旁有一条分界线，镶着玻璃的金属墙将“实验员”和“实验品”完全分隔开。

这架势比起胥曜口中的检查一下身体状态，更像是抓到一只稀奇的小白鼠，迫不及待地想要拿来做实验。

康维并不在意十二的迟疑和抗拒，他进到实验室中开始视察各项准备工作的进度，扭头看向停在实验室门口不曾前进半步的十二若无其事道：“可能会有点不舒服，待会儿你稍微忍耐一下，顺便签个知情同意书。”

眼下已经来到白塔的最深处，这么多双眼睛下十二没有拒绝的余地，事实上她也想弄清楚胥曜这一出是想玩什么花样。

在听从实验员的引导将光脑摘下前，十二预先启动了她早在米歇尔诊所时便写好的“身外之眼”程序。

进到分界线的内部，实验员将接着无数导线的头盔安在十二头顶上栓紧，又像孟镭一样贴上大小几十个贴片，带着她走到像休眠舱一样的仪器前。

“躺进去吧。”

她似乎对实验的安全性十分放心，又补充道：“不要紧张，很快就结束了。”

十二冲她笑笑，并没有放松紧惕。

那实验员合上仪器后便将隔间的门关上，十二透过“休眠舱”侧面用于观察实验室状况的玻璃看到墙外一张张对科学研究充满深情的脸，严肃又整齐划一地排在玻璃窗后注视着她。

“3，2，1，开始。”

“啪。”

整个实验室陷入黑暗，又或者更准确一点，只有十二的世界陷入黑暗，一切的光和声音都消失，

大概是电源启动，十二头皮传来诡异地刺痛，感官逐渐模糊，重力的感觉也从身上消失，她仿佛飘浮在虚空之中。

无事发生。

外界似乎有遥远的喧闹传来，十二努力想听清楚这些人吵吵嚷嚷地在说些什么，指尖却忽然一麻，大脑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便猝不及防地失去了意识。

来自总负责人的一声“加大功率”指令下达后，如死水一般检测曲线终于波动起来，随着功率升高到红色警戒线，曲线跳动的幅度也将前面轻微的波动拉到看不见。

然而信息转换器上不仅没有图像，连任何称得上是信息的东西都没有。

实验员兰迪握着摇杆的手微微颤抖，总觉得站在信号转换器前的那位会再次下令加大功率。

这实在是不同寻常，以往只要是上了机子，再意志坚定的人也会被抽取出人生过往的一两幅画面，像这种已经推到警戒线还一片空白的情况她加入康维的实验组后还是第一次遇见。

康维手握着遥控器在桌面上轻轻敲击。

“再等等。”

就在这一瞬，情绪曲线突然剧烈波动，空气中不可见的物质活跃起来响应起来自隔离室的呼唤。

“嘭。”

黑暗中，兰迪可以百分百确认这是隔离玻璃碎掉的声音。

康维还没宣布实验中止，在场的人哪怕已经感受到了不适也没敢松开手中的仪器，生怕因为自己的失误导致这场康维格外重视的实验失败。

“把情绪波动的具体数据调出来，解析出具体思维倾向。”

“收到。”

……

“是生存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