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意喘不过气,强行塞入的舌头在他口腔中蛮横地占据,每一下舔舐却又极尽温柔。
渐渐地,他在攻势下彻底软下身体,意识朦胧之间,亲吻却忽然停了。
明意猛然回过神,睁开眼睛。
面前的黑夜里站着个纤瘦的人影。
看清他轮廓的一刹那,明意的眼睛控制不住发热,说话的嗓音连连颤抖。
“齐樾……”他撑起半身,“齐樾!”
对方没有动,半晌伸出手,似乎想贴近他,可是犹豫地缩回去了。
齐樾转过身,侧对着他。
“对不起。”齐樾说。
明意哪管什么对不对得起,他现在开心得快蹦起来。
他猛然一拍脑袋,早该想到的!
谁会总是那么及时地帮他解困,谁会那么喜欢他……
明意颤着声:“我、我没生气……你能回来真是太好了!”
话没说完,他就扑向齐樾,把他死死地揽进怀里。
齐樾身形一震,眼瞳微微放大。
大抵是没有料到,明意会这样这样激动。
“你去哪了啊……”明意混乱地说着话,忍不住直吸鼻子,“我想了好多法子,可惜都找不到你,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齐樾听完他断续的诉说,慢慢抬起明意的下巴,用手指擦去眼泪。
明意露出个难看的笑。
彼此对视,齐樾的眼睛里流露出深深的怜爱之意,脸上也露出个苦涩的微笑。
“我一直在你身边……”
“我不信,你骗人,你要是在,为什么不肯出来?”
终于见到了朝思暮想的人,不必担心受怕阴阳两隔,连说话都底气十足,终日来的情绪终于可以释放一回。
“是真的,”齐樾说,“我不舍得离开你的。只是上次受了重伤……”
他迷迷蒙蒙地回忆着,重伤后的感觉好像新死那回,变成一团无枝可依的云雾,随风逐流。
唯有一点不同,即便魂魄打散,他也还是想追逐明意,爱他似乎已经成了本能。
也是明意那句“喜欢”,把他朦胧的灵识重新点醒了。让他记得,他是为他而来的。
明意说:“你千万不要再离开我了,好不好?”
齐樾别过脸:“你见过我的样子吧,不害怕吗?”
明意知道,他是说水下那一回。
“我永远都做不了人,永远都是那副吓人的模样。等到几年过去,几十年过去,你厌倦了,改变心意了,还会想身边跟着一个孤魂野鬼吗?”
明意紧紧抓住他的手,睁大双眼认真地望着他:“我喜欢你,齐樾。”
齐樾的手心发抖。
果然,千言万语都抵不过这四个字。
他两生两世都极为痴迷的四个字。
在人家徘徊不休,迟迟放不下执念,不就是为了这句话吗?
“你就算不答应,我也一定会带你回去的,”明意说着,看向屋外,“不过,我想先把一件事解决了。”
齐樾好不容易回来,他们好不容易重逢,往后都要顺遂平安地在一起。
齐樾领会了他的意思,强压住心绪,低声说:“交给我吧。”
明意:“你才刚好,能行吗?”
齐樾合眼:“你想做的事情,怎么都能行。”
明意嘴上应着,可不敢让他冲锋。
这时候,破屋的窗棂一阵响动,外出探路的老鼠回来了。
“我说还是算了吧!外面要不是恶鬼,要不就全是猫啊!趁这个机会赶紧逃吧?”
明意问:“你看见我师父了吗?”
老鼠直起身子,脸上茫然。
“一条鱼……呃,龙,”明意绞尽脑汁比划,“我也说不清到底是什么,反正他被关在笼子里。”
老鼠:“我还以为是泥鳅呢。”
屋外响起些嘈杂声,很快,似乎有庞然大物正在撞墙。
老鼠跳上窗台观望,差点被一块巨大的肉球砸中。
这东西什么都吃,同类在旁边也会被几口吞下,越变越大。齐樾说,妖鬼之间好比野兽,可不像人一样讲道理。吃掉是最常见的消灭对方壮大自我的方式。能不能消化掉就要全凭本事了。
除了那些剩余的血肉,外头还有些残魂,时不时和肉块们混战起来,不过都是被追着打的命运。
齐樾剥下狐皮,交给明意。
“先前布下的法阵消耗得差不多,这地方快撑不住了。”
明意忍住腥臭接过。
“我们出去,要是有东西接近,就披上它躲一躲。”
似乎和纸人皮的用法差不多。
好景不长,外墙根下的肉块一齐发力,北面的墙壁轰然倒塌。
明意看见一只巨大的肉团,由无数粘稠的筋肉粘接而成,夹杂着数不尽的污物和残砖断瓦,抱着刚刚倒塌的断墙啃得正香。
它进食的声音仿佛木锯,明意受到视觉听觉的双重挑战,愣愣地想,原来这玩意儿是真什么都吃呀。
这里面最容易变成活靶子的就是明意,他想也没想就披上狐皮,顿时,身体极速缩小,四肢趴在地上,变成了小爪子。
欸。
变成小狐狸了。
形变之后,视野也变得矮小,不过动作倒是敏捷了很多,轻轻一跃就能跳出一大截距离。
明意在蠕动的肉块之间穿梭,回头一看,齐樾没有跟上来,而是对着某个方向出神。
他想折返回去找他,冷不防听见一声嚎叫,那团硕大的筋肉蠕动着朝他冲了过来。
明意只好换个方向逃命,两旁不断响起尖利的呼啸声,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众多漏网的孤魂野鬼,一眨眼就飘到了他的跟前,尖锐的爪子划过皮毛。
明意硬着头皮加速逃命,从墙洞下钻进大宅。
他没命地跑,谨防被抓到,直到身边没有异响,才喘着粗气停下来。
环顾四周,好像回到了他当初鬼打墙的宅子。
墙角蹲着众多野猫,好像看家的侍卫,守着正中央的灵堂。
那只盒子就摆在灵堂的供桌上,桌子下方架着火盆,旁边就是关押小徐的笼子。
明意深吸口气。
一个幽灵般的声音回荡着,分辨不出方位,仅凭音色,可以判断出是那只猫妖。
“你到底交不交!?”
“我说了多少遍了,没有就是没有。”小徐回答。
猫妖气急败坏,忽然转变了声音,变得循循善诱起来:“当初我们一起在师父门下学本事,再怎么也有同窗之谊。现在我落得如此下场,你怎么狠心见死不救?”
小徐叹了口气:“要说同窗之谊,我好心提醒你一句,这么多年了,还是悟不出修炼的真谛,好好修身养性,反而在歪门邪术上钻研,这样的话就是几辈子也修不成人呀。”
猫妖愤怒地说:“你少放屁!面子我已经给够了,既然你不知好歹,那就等死吧。”
话音刚落,猫妖又换了一副嘴脸,嘿嘿一笑:“你也是不自量力,叫你那个笨师弟来收服我的护法,也罢,我今天送你们团圆。”
说完,一只受伤的天鹅从天而落,浑身羽毛漆黑,脖子上一道血迹,不晓得是死是活。
小徐沉默半晌:“护法是师父留下的东西,居然被你用来作恶。”
猫妖邪笑:“我还要宰了你呢!”
小徐还想说话,就在这时,他看见了躲在角落里的狐狸。
“哦哦,”小徐的话音突然变得高深莫测,“你过来呀。”
明意表示听懂了,避开野猫,慢吞吞走到堂前。
不知道猫妖藏在哪里,但好像没发现明意。
那只盒子离他只有一米远,轻轻一跳就能够到。
说做就做,明意跳上供桌,抬手扒拉两下,忽然意识到现在是爪子,根本无法做出抓握的动作,还把自己累了个够呛。
忽然就有点理解了,为什么那只猫拼命想变成人。
光是身体来说,人身比兽身好用几百倍。
他又试着用嘴叼,可惜太重了,压根衔不起来。
这时候他的耳边炸响猫妖的叫声:“谁来了!?”
明意悟了,原来他在盒子里。
守在院子里的野猫群齐齐看向中央,异口同声的发出嘶吼,朝着他扑了过来。
明意连忙改变目标,把关小徐的笼子叼了起来,又忙着低头含住半死不活的黑天鹅。
野猫越聚越多,很快把灵堂堵了个水泄不通,明意上蹿下跳个不停,却被它们逼到跳上供桌。
桌子禁不住摇晃,朝前方倒去,那只盒子看上去结实,却因为这一下摔得四分五裂,里头那只小小的婴胎滚进火盆,霎时间响起万鬼嘶嚎。
随着火焰的蹿升,黑色的烟气浪潮一样从婴胎里喷涌而出,见到东西就吞吃进肚子里,眨眼的功夫就变得庞大无比。
猫妖的话语被淹没,变得低沉扭曲:“又是你害我!”
明意趁机跑路,天地良心,他也就只有这回想过要他猫命,以前哪一次不是他来找他的麻烦。
宅子被席卷的一团乱,倒的倒,塌的塌,变成了一片废墟。最可怕的是,铺地的砖块像毯子一样飞了起来,从地下冒出具腐烂的残尸,九条断尾树枝般直立着。
猫尸空洞的眼眶里布满了青苔,直勾勾盯着明意,挥舞着爪子抓过来。
他的真身爪子巨大,明意一下子没躲开,被掀回了灵堂。肆虐的黑烟迅速扑了上来。
明意下意识地喊:“齐樾!!”
然而悲剧的是,居然是狐狸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