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飞往纽约的机舱上，宋允雪认出戴着墨镜和口罩的朴智旻。他滑着一只小巧的箱子，经过头等舱的过道，对宋允雪微笑一下。“真巧。”朴智旻说。

过道对面，加文同样认出来者，他从座椅上直起背，疑惑又恼怒地瞪着朴智旻经过的身影。朴智旻刚好坐在宋允雪的位置后面。

宋允雪躲在她的舱位里，点开手机。“你怎么在这里？”她发出一条。

“出席Flamme的时装发布会。”朴智旻回复。

“没听说这品牌和你们有合作意向。怎么拿到的邀请函？”

“我可是BTS一员。”朴智旻含笑发送。邀请函，难吗？他提前跟经纪人说，自然有人去跟品牌方接洽。他们虽然处于休团阶段，但关注度一直高居不下，品牌怎么会拒绝送上门的流量？

号锡哥还在静养，但已经快好了。宋允雪找的医生让恢复期大大缩短，让她独自跟一个看起来不怀好意的男人做交易，他们两个知情人怎么也放不下心。况且，他还答应过泰亨——朴智旻眼神暗下来——要帮忙照顾她。不能再出什么差池。

纽约的空气开始变得炎热，干燥的阳光洒在曼哈顿区的高楼和街道上。加文表现得还算正常，订的是两间套房，机票和酒店都没让宋允雪掏腰包。她却不觉得这样多好——此刻的慷慨，还不知道会让她以什么条件来补偿。

发布会在晚上。她拒掉加文的叙旧邀请，等待他约好的造型师上门。刚在酒店房间休息了一会，手机就响起朴智旻的信息。

到达机场，朴智旻在接机的粉丝面前现身后，和身边几个工作人员离开机场，直到现在才问她在哪。

宋允雪不介意告诉朴智旻。总不能那么巧，还在同一个酒店吧。

结果，半小时后，全副武装的朴智旻按响了她的门铃。

“你？”宋允雪扶着门，没有让出道路。

“临时换了酒店。”朴智旻压低声音，“不让我拜访吗？”

宋允雪拉开门，朴智旻闪身进来，先环视一圈。没有别人，尤其没有那个美国男人。他悄悄松一口气，脱掉帽子和口罩，向后捋着头发，才察觉到宋允雪的注视。

朴智旻若无其事地走到窗边，对着窗外高楼林立的景观。他忽然有种莫名的紧张。不过，宋允雪只是语气平常地、问他要不要喝点什么，她叫客房服务送过来。他恢复了正常，同时又升起一点自己都察觉不到的不甘心。

他们在窗边的圆桌两旁相对而坐，保持着一种客气却微妙的距离。朴智旻不主动开口，宋允雪就不去猜他登门的意图，只问一句：“介意我看电脑吗？”

朴智旻没有假意说出“不打扰工作吧”之类的话，他一直坐在那里，一边刷手机，一边偷偷瞄过去。他偶尔问出几句话，宋允雪也没有露出被打扰的样子，会停下键盘上的手，回答得还算耐心。

他打探着宋允雪在发布会后的安排。可连宋允雪自己也没有定论，她不知道还会在美国待多久。“你想签音乐公司吗？”朴智旻问，看她正在修改剧本的动作，佩服她的野心。

宋允雪没有隐瞒，点点头。“先初步接触一下。”

“会考虑我们公司吗？Hybe也是致力发展成为全球性音乐公司的。”朴智旻半开玩笑地说。

“听说Hybe有美国部？”宋允雪眼睛没有离开笔记本屏幕。

“我们组合在美国的活动，就是美国部在负责。”朴智旻解释。无论她是否有意，他说有需要可以找他们帮忙。

宋允雪想了想，往后她还需要一个熟悉音乐产业的律师，也许Hybe那边也有人脉，于是从容接受了朴智旻的好意。

朴智旻都没发觉自己心情好了不是一星半点，他只意识到这样和她相处也不错。不用刻意去考虑她和他的位置，就这样轻松、自然、正常、平和地相处，就能让他放下心来。

他在房间里待到宋允雪的门铃再次响起。“应该是造型师到了，你呢？”宋允雪看着他，“你不用做造型吗？”

精心装扮过的朴智旻，神采奕奕地出现在发布会的红毯上，向四周不绝的闪光灯挥手。听着耳机里的同声翻译，他回答了几个记者采访，在关于合作的提问上绕着圈。是否有后续合作还需要品牌和公司双方评估，今晚，他只是来看着一个人而已。

作为当红艺人，朴智旻的座位靠得很前，他向后搜寻，终于找到宋允雪的身影。她画了个称得上夺人心魄的妆容，光彩照人地坐在加文身旁，神情散漫又高贵，仿佛天生就适合名利场。

朴智旻收回目光，定了定心神，将视线投向秀场。

Flamme是纽约本土新崛起的品牌，这次发布会上，女装和男装轮番展示，简洁的剪裁配上奢华的面料，巧思不断，将纽约的时髦气息与复古风潮的结合表达得淋漓尽致。

“这件怎么样？”加文侧头对宋允雪说。

那条金色长裙流光溢彩地在模特身上闪耀，宋允雪承认，加文的眼光一直在水准以上。“太隆重了。”宋允雪淡淡地说。

加文观察着她的神情，露出一个志在必得的笑。

走秀结束后，加文领着宋允雪在场上交际应酬。有人探听宋允雪的身份，他一笑，用神秘的口吻，说出让她吓一跳的话：“Freya Song有很多身份，现在，她是我为旗下艺人秘密邀请的制作人。我们正在讨论接下来的合作。”

宋允雪保持微笑，半虚半实地接上加文的话，心里明白过来。这就是加文的条件——可真敢提。她签约的事八字还没一撇，他就迫不及待将她绑上他的贼船。

仿佛为了安抚她的情绪，加文向品牌里的熟人订下那款金色长裙，作为礼物。宋允雪没拒绝这件要过一个多月才能收到的礼物，就当是她走这一趟的报酬。轿车后座，宋允雪看着车窗外，说：“制作人——真不怕我到时交不出曲子吗？”

加文朗声笑了几下，让她回忆起以前交往时那个意气风发的公子哥。“Freya，我一直很信任自己的眼光。”

他交叉双臂，自命不凡地昂起头。“我说能一年内捧红你，我就能做到——你也做得到。我从未怀疑过你的能力和才华，可惜，你似乎不像其他人一样，拼了命想用它们换取通往更高阶级的门票。”

“现在，你开始改变想法了？”他盯着她。

“没错。”宋允雪大大方方地承认，“我想真正拥有接下来的人生。”

加文没问下去，他对宋允雪的出身也了解过。“你和我，能成为很好的商业伙伴。”他暧昧地靠近，她身上确实有令他迷恋的地方，“真的不考虑吗？”

“下次见面，我会带律师来。”宋允雪凉凉一笑，“将你这次提出的条件落到纸面上，我们再谈其他。”

“哦——也许，”加文坏笑着试探，“还能谈一些生意场外的事情？”

宋允雪没有吃回头草的习惯，她冷漠地关上车门，阻止加文将她送进酒店房间。她卸掉衣裙，拿出手机。

“允雪宝宝，看完秀了吗？”金泰亨不久前发来消息。

宋允雪回复了两句。去纽约看秀的事，她一早就告诉过泰亨。只不过，金泰亨不知道她作为加文的女伴出席，大概以为是他的好亲故朴智旻带她来玩的。

聊天软件里还有来自朴智旻的消息提示。

“你回酒店了吗？”

“一个人吗？”

他在为谁不放心？宋允雪随手打了几个字回过去。

朴智旻收到宋允雪的信息，舒了一口气。她那个前男友似乎没太为难她，他担忧的事都没发生，算是暗中对泰亨有个交代。他点开与泰亨的聊天框，将一张图片发过去。

金泰亨的消息很快出现。“谢啦，智旻。你挑的果然很适合。”

没几秒，他收到泰亨的转账。金泰亨给女友买礼物，却要拜托在现场的他帮忙挑选。于是，朴智旻按照自己的意愿，选出一条像满月一样耀眼的银白色纱裙。一个月后的北半球，正好进入夏天的尾声，她能穿上的话——

一定很美、很张扬，既圣洁、又有一种冰冷的邪恶。

他放任自己想象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