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满心欢喜,不论何种原因,樊木子出狱说明生活正在朝好的方向发展,他的,还有我的。
再打过去,仍旧无人接听。或许是因为和家人团聚,也或是跟朋友庆祝,又或者在处理其他重要的事情。
喜悦占满我的心脏,憧憬着我和樊木子久别重逢的画面,我们大概会相拥并喜极而泣,会感叹上天不负有心人。
窗外汽车的飞驰声、醉酒后的喧闹声同时渲染着我的情绪,激动到难以入睡。将手机抱在怀里,生怕错过樊木子打来的电话,铃声调到最大,并打开振动。
我等着……等到整个世界都静下来,等到天亮,等到世界又开始喧嚣,樊木子还是没有回应。
我来回看着那条他发给我的信息,重新确认着事情的真实性……或者是他正经历着醉酒,因为宿醉难以清醒?
拨了狱警朋友的电话确认事情的真实性,樊木子的确出狱,不过不是昨天,三天前就办好了所有手续离开监狱。
没有人接,比较凄凉,家人没来,着实让人意外。我居然也没去接,狱警朋友想询问我原因,忙起来就忘掉了。
入狱时,木子的母亲哭天动地悲天悯人,才几个月的功夫,便是这样的场景,若不是家里有什么大的变故,便是人性凉薄。
狱警朋友孜孜不倦谈论人性的卑劣,我不知如何插话,不想表示认同,怕更加激起他的高谈阔论。
我思索着木子为何不告诉我出狱的时间,为何不叫我来接他的原因。我强行打断狱警问询樊木子出狱的原因,答案是李严回国自首,承认所有罪行。检察院撤去关于樊木子的所有诉讼,狱警朋友对木子被冤枉几个月的事表示惋惜,谢过他,挂断电话。
木子的电话一直无人接听,简单的收拾一番出门上班。身体的酸痛感减少了大半,只有心口的肌肉还隐隐痉挛。
假期后来办事的人有增无减,老人、孩子,有男人也有女人,七嘴八舌的嚷着,我听不清他们的言语,指指柜台上请排队办理业务的牌子,他们争相看一眼后继续我行我素,就好像我们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又严重的渴求对方能理解自己。
我甚至分不清他们是不是想解决问题,还是试图在此处创造问题。我放下手中的材料,看向面前这群争先恐后相互推搡的人。思绪突然转向夜里的梦魇,同时觉得恐惧不安,大声叫了出来。
整个大厅顷刻间安静下来,人们注视着我,眼神中露出害怕和惊奇。看着慢慢向旁边挪过去的人群,我竟无比开心。
理一下白色的上衣立领,像是什么都没发生。我桌前空无一人,终于清净了。
领导谈话的内容单调粗笨,故意装出关切又不失严格,我解释是自己太累的缘故,保证类似的事情不会有第二次。领导以领导者的姿态告诫我珍惜工作机会,不是谁都能有这样的机遇,他们会时刻关注我们的动态,我却想起政治书上那副长着阴沟鼻的资本家榨取奴隶最后一点剩余价值的画面。
当着领导的面,我深沉的点头,对他的话表示认同,并对自己大喊一声的事表达羞愧和自责。实际上我心中却没有接纳过任何一句,没有丝毫悔意,甚至想笑出声。
挨到下班,匆匆向樊木子家赶去。敲门,无人应答……思索一番又直奔樊木子父母家。去过一回,小区的名字早就记在心里。
可视门铃响了很久对方才接起来,一个有些年纪的女声传过来,我叫了声阿姨。
“找谁?”女声不耐烦,我想起探监时木子母亲的得体和雍容,无法跟此时听筒里的声音融合。
“阿姨,我找木子,他在家吗?我是宋青,他的朋友。听说他出狱了。”
“他死了,以后不要再来这里找他!”语气中尽是愤怒和仇恨,我甚至觉得有激愤而出的口水溅在我的脸上,伸手不自主的擦试一下。
我想不出那么精致的女人怎么会有如此粗暴无理的一面,不过更叫我惊诧的是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何木子的母亲像变成另外的人?
正欲开口询问,对方已经挂断电话,我和门卫同时受到轻微惊吓,互看一眼后,门卫轻咳一声掩饰尴尬。
我一直以为樊木子生活在和煦的家庭生活中,如此看来,似乎和以为的差距甚远。不过,我宁愿相信刚才那个女声不过是樊木子家的远房亲戚,又或者是趁主人不在家就肆无忌惮的坏心小保姆。
我明目张胆白一眼门铃后离开叫文渊的小区。
打给赵普的电话终于接听,他是樊木子大学时期的另一个朋友,我们不过浅交,他同样不知道樊木子的去向。我更加茫然,胡思乱想一切可能发生的事情,无助感包围,思维混乱,挣扎着熬过工作日。
樊木子的前公司工作地点已经被新成立的其他公司占用,最常去的那个公园因为过了开放时间我无法进入。入狱前分手的女人在我问起樊木子时骂我神经病……警察对我报警木子失踪的案件不予受理,他们说只有近亲才有权认定木子是不是失踪…我寻遍所有我能想到的地方,所有他可能见过的人……
蓝和的夜晚灯火通明,行人匆忙和冷清,我想起和木子相遇时他的诧异和我的不卑不亢,他究竟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