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顾以飘离开学校,坐上悬浮上,选择去往联邦英雄纪念馆的路线。
起先车上人是很多的,但随着线路的变化,人就开始减少,等到英雄纪念馆门口的时候,剩下的人并不多。
这里是免费开放的,只需要提前预约就能入场。
来这儿的大部分是家长带着小孩,还有少部分人,从走路姿势上来看,顾以飘判断他们应该是军人。
整个纪念馆很大,从联邦建立的历史上来看,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在不停地发生战斗。
大部分的战斗是与虫族之间,这是无法调和的矛盾。
因为虫族的没有类人的智慧,他们的智慧是典型的动物性思维,繁衍和猎食是虫族的最高指令。
被虫族占领吃空的星球数不胜数,林促现在驻守的CA083星球就是虫族的最后一站,也是一个荒寂的星球。
顾以飘来之前已经进行了查阅,她要参观的地方是在第9号场馆,被放在了整座纪念馆的中央位置。
进入第9号场馆之后,最先感受到的是安静。
这里的安静和雪原上的安静有所不同,雪原上的安静是满目的白雪,生机寂寥的安静,这里是一种让人不由自主感到庄肃和悲伤的安静。
特别是对于她,那场战争的参与者来说,这种感觉尤其明显。
一些原以为被忘记的人和事情,会因为陈列的物品而被勾起回忆。比如说,差点被切成两半的无锋机甲。
它黑色的机身上有多处损坏和腐蚀的痕迹,都是穿越过低级虫族时造成的。
应该是一场战斗之后的修整时间,但虫族的进攻来的很突然,经过指挥部的分析,大量的低级虫族应该是被一位高级虫族的所驱使发起的进攻。
要解决这一次危机,优先目标是要将高级虫族杀死,再去解决群龙无首的低级虫族。
这项任务当时落到了刚下战场,正在努力往嘴里塞营养剂和补充水分的顾以飘头上,她满身是汗的衣服还没有换下来,整个人狼狈地像是在水坑里打了个滚。
在战场上,太过出色有时候并不是一件好事。
但是指挥部下来的命令,作战系也只有听得份。这不算是一场大危机,但需要尽快处理,否则虫族察觉到人类的疲于应付会增派更多数量过来。
樊一绝和林促刚进医疗舱,前一个倒霉在战斗的时候伤到了肺部,另一个热血上头机甲开得七零八落,他也差点整个人七零八落。
剩下岑祁年和海瑟,海瑟去修机甲了,准备来说是看看把能用的部件拼一拼再造一架。
于是算一算,他们小队只剩下岑祁年能跟她一起上,刚好各在各的休息室,顾以飘就没有通知他,但是整队出发的时候,岑祁年就站在第一排黑着一张脸看她。
糟糕。顾以飘移开眼神,她能想象战斗结束之后能被岑祁年骂多少字了。这家伙看着人冷话少,其实暗地里就是个话痨老妈子。
为了维持队友情谊,她每次也只能忍下来。
——不就是假装在听,实际发呆。这项技能在高中的时候已经熟练掌握了。
上机甲的时候,岑祁年还在她边上,抛给她一个眼神,顾以飘寻思着,那意思应该是:等结束了收拾你,等死吧。
收拾(用语言摧残)她是战斗结束的事情,现在要面临的是战斗。
和虫族的每一次战斗都是生死一线,战友们吸引了低等虫族的注意力,她找到了接近高等虫族的最佳路线,从外表上看,这个高级虫族应该是防御较低,攻击较高的类型。
但她没有想到,这一只是变种虫族,在她切下它的头颅之后,它的体内以极快的速度生出另一只虫族,并冲着她驾驶的机甲狠狠划下锋利的巨爪。
顾以飘的反应足够快了,第一时间汇报至指挥部,并驾驶机甲后撤,但因为距离太近,除了核心舱没有被损坏,机甲受损度达70%左右。
趁它未从冲刺的惯性反应出来前,顾以飘把最后一梭子子弹全部轰进了它的脑袋里。
高级虫族的死亡使得低级虫族失去方向感,剩下的时间就是战友们收割的时间。她完成了自己的任务,机甲没有再战斗的准备,汇报后远离战场,中途岑祁年接应,她将核心舱弹出,被他回收,一起回到基地。
顾以飘的心里是拒绝的,她还想着晚点再接受岑祁年的语言洗礼。
不过好事是,岑祁年接应完她之后,还要去清扫战场。
她回到房间里洗了个澡,蒙着头睡着了,好运地逃过去他最生气的时段。
说起来,之前辛雨说过,下学期会有岑祁年的军事理论,挂科率是80%,只听这个课程名字,再与岑祁年这个名字联系起来,顾以飘已经能想象这是怎样令人昏昏欲睡又精神紧张的课了。
“你对这个机甲有兴趣吗?”
听到这个声音,顾以飘有点僵硬,不是吧,不是吧,他身为一个教授不至于这么闲的吧。
她看向展示玻璃的右侧,映出一个高大清俊的身影,暗红色的短发,目光注视着的方向是机甲,但余光正瞥向她。
顾以飘还没有做好准备这么早碰见老熟人。
但是既来之则安之,她嗯了声,态度并不热切。
岑祁年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哪里有问题,他远远地看着这个身影就觉得……很像,挺直的脊背,娇小却又坚定的背影,他曾经无数次在她的身后看到过。
明明是比他们都要矮小的声音,以及不占有任何优势的性别,每次战斗却总是冲在最前方,甚至最后战役的胜利也是她带来的。
岑祁年走近之后就发现了,旁边的这个少女仅仅只是身形和背影很像,容貌上很不一样。
——不是她。
怎么可能是她,他的队长在战役结束后,授勋典礼的前一晚就死去了。
顾以飘:其实没死,就在你旁边,但不敢相认,怕被唠叨。
尽管知道她不是队长,岑祁年克制好情绪,道:“既然你感兴趣,那我给你讲讲?”
顾以飘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指着橱窗右下角道:“这边有说明,我看这个就好了。”
虽然打算不再回避过去那一段经历,但顾以飘也不想和他们过早接触,而且她自认年轻人和一帮中年人会有代沟的。
这当然是开玩笑的,
时间过去了二十年,过去的队友不仅是模样改变了,可能性格上也变了,最起码她在看到樊一绝的竞选视频之前,是没有想过他有朝一日还能露出那样温柔的笑容。
简直是噩梦。
岑祁年目前来看好像还好,但他以前也不会突然冒出来主动和女大学生搭话啊。
再次被冷淡地回应,岑祁年的骄傲也促使他放弃了继续谈话的想法,他看向站柜里的机甲,右下角说明里大概写了顾飘上将曾经在一场战役当中用过的机甲,击杀过一只变种高级虫族。
击杀变种高级虫族对于任何一个士兵来说都是相当高的战绩了,但对于他的队长而言,也不过是一次普通的突袭战中遇到的意外。
旁边的那个女孩游览完这一处,正要接着往前走。
岑祁年不打算管她了,视线去不由自主地跟了过去。
忽然间,他的耳朵捕捉到一些震动,在理智做出反应之前,他已经朝着她扑了过去,与其同时,整座建筑物都在晃动了起来。
是一场爆炸引起的。岑祁年迅速判断,而且爆炸源离这里很近。
他凭借着长手长脚的优势把女孩捞到怀里,护着她向前远离玻璃展柜后靠着墙面半蹲下来,几乎是在他刚蹲下来没有多久,展柜的玻璃就因为上方的塌陷同时被压碎了一地。
有几片玻璃碎片还是扎进了他的手臂上,只是小伤。岑祁年没有在意,低头问道:“你没事吧?”
她没说话,应该是被吓到了。
岑祁年松开她,正色道:“有袭击,你现在保持安静,跟着我行动,我会保证你没事的,你可以做到吗?”
顾以飘的目光停在他手上的胳膊上,道:“你受伤了,需要处理吗?”
“我带了医疗用品。”她从背着的包里拿出绷带和止血喷雾,临出门前觉得万一有可能会用上,就装进包里了。
没想到还真的可以用上。
岑祁年估计也想不通为什么会有人参观个纪念馆还会带医疗用品,他甚至产生了一点怀疑,该不会是和袭击纪念馆的人是一伙的吧。
他干脆问道:“你为什么会带这些?”
问得同时,他也做好了防守和反攻的准备。
这个问题的解释大概只有,“我是联邦军事大学的学生,学生证在我包里,带医疗用品出门是我的个人习惯,所以你要用吗?”
岑祁年打消掉一半怀疑,但也没有完全放下戒心,他道:“先离开这里,跟我走。”
“就在这里处理伤口。”顾以飘坚持道,附近有一些尖叫声和哭喊声,但她没有听到武器的声音,不如先把伤口处理好,之后路上遇到敌人也不影响作战。
岑祁年低头想说些什么,与那双漆黑的眼眸对视,又沉默下来,伸出手臂道:“我负责警戒,你帮我处理伤口。”
他伤着的是左手,是他的惯用手。顾以飘没有拒绝,拔下嵌在他手臂中的玻璃碎片,想着让他脱衣服太麻烦了,用了老方法。
“唰啦”一声,半截袖子被她撕了下来,之后喷上止血喷雾,缠上绷带。
她的动作迅速而专业,被撕袖子的声音所吸引岑祁年瞥了眼,挑了挑眉,看上去她的基础医疗学习地还不错。
另外,也没有慌张的表现,总体上是冷静的。
岑祁年伸出右手:“学生证给我。”
正在包扎的顾以飘:怎么的,年纪变大了还欠收拾起来了,没看见正在包扎吗?
她撇撇嘴:“在包里,自己拿。”
岑祁年没动手,道:“我是军事理论的老师,你什么系的?大几?”
“作战系,大二,下学期就要有你的课。”顾以飘包扎完了,站起来道:“可以了,我们走吧。”
岑祁年:她好像也没有敬畏的样子,难道80%的挂科率还不够让整个作战系知道我?
他活动了一下手臂,绷带包扎地不错,不会影响接下来的行动。
带了一个学生,岑祁年也不能跟一个人的时候快速行动,也要谨慎一点,但过了一会儿,他发现,这个学生的脚步声比他还要轻一点,并且完全没有跟不上的样子。
岑祁年停下来,果然,这学生还在往前小跑,他伸出手,把差点要超过他的学生拉住,没好气道:“你跑这么快,是要去送人头吗?”
顾以飘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前面没人。”
“……”岑祁年忍住怒气,沉着冷静:“你以为我会没有发觉前面没有人吗?现在是特殊情况,不知道爆炸还会不会再次发生,为了防止那种情况,我们得小心一点,就是得慢一点,你听懂了吗?”
顾以飘:他果然还是个话痨,安心了。
她道:“我知道了。”
岑祁年怀疑地看了她一眼,他辨别了下方向道:“马上我们要走出第9号展厅,进入第3号展厅,从刚才的动静来看,发生爆炸的地方只有第9号展厅,路上我已经联系过警卫处和安保部,不用担心,很快就会查清楚。”
近期是竞选的关键时候,樊一绝是军部出身,发生爆炸的英雄纪念馆这样很能代表军部的地方,很有可能这是针对樊一绝政治影响力的行动。
岑祁年皱着眉头,他对于政治上的事情不感兴趣,但是破坏英雄纪念馆,他忍不了。
这个联邦是他们这些人出生入死保护的,他最尊敬的人为了杀死虫母整个下半身都被吃掉,在授予前一勋章的孤独地去世,而这些人,仅仅是为了影响樊一绝的竞选,就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岑祁年捏紧拳头,他一定会让这些人付出代价的。
顾以飘捏了下鼻子,感觉有点痒,想打喷嚏,是不是谁在念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