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层店铺小楼的水塔上。
这里脱离了夏日祭典的热闹。安静的让人以为身处在另一个世界。
的场静和坐在水塔边缘,旁边是坐姿豪放的两面宿傩,塑料袋里的小鱼被随意的放在一旁。
双手撑在水塔的水泥表面,的场静和望着远处漆黑一片的星空。
……
五百年前的战国时代。
玉藻前身穿一身刺绣精致华丽的浴衣,孤身一人坐在村庄外的青葱草地上,九条白色的尾巴显现在他身后,墨色发丝隐藏在白色细密毛绒绒之间。
狸猫小妖怪走出村子,望着前方孤寂的大妖。
“玉藻前大人?”他疑惑的用手肘撞了一下身旁的牛头同伴,“自己一个妖坐在那里发呆,也不参加我们的活动。”
“他是不是想老大了?”
九尾大妖身上散发的孤寂忧伤都快要将他淹没。
“玉藻前大人以前总是笑眯眯的,每天都开心,给老大做饭开心,被老大摸耳朵开心,陪老大看书开心,望着老大躺在他肚子上看漫画的样子也开心……”牛头小妖怪叹气:“离开了老大后,他身上属于妖怪的冷酷与孤傲越发的明显。”
“难道是……”牛头看向狸猫。
“难道是?”狸猫小妖怪也看向牛头。
两只小妖怪脑中闪过灵光,异口同声:“玉藻前大人是个M!”
玉藻前:“……”
透顶雪白小巧的狐狸耳朵抖动一下,修长指尖拿着酒盏,身为大妖的绝好耳力将身后小妖怪的对话全部听在耳朵里,玉藻前无语一瞬。
因为小妖怪的对话,以往的记忆涌入脑海,不再是他想念的悲伤,而是那些开心的令他心头柔软的画面。
玉藻前精致绝美的面孔上浮现笑意,在皓月下俊美如神子,冷金色的瞳浮现暖意,手中酒盏抵在唇边,清酒入喉,略微烈的酒使他眯了眯眼睛。
恍惚间,他看见了身穿红色振袖,容貌昳丽的女人笑盈盈的望着他。
“就这么想念我吗?”她说着走到他面前,将他怔愣的面孔拥入怀中。
感受着她怀抱的温度,细嫩柔软的手指拂过发丝的轻柔触感,玉藻前的手指微动,紧接着,他听到上方无奈又带有宠溺的嗓音:“真是拿你没有办法。”
玉藻前沉溺的闭上眼睛。
再次睁开眼睛时,冷金色的兽瞳中冷然一片,丝毫不见温度。
面前的草海什么都没有。
的场静和的身影消失,只留他独身一人坐在空旷草地间。
唇角勾起一抹笑,却最终扭曲成苦涩。
玉藻前望向头顶的明亮月光。
这片草海有着一种特殊的腰力,它能够使人看见最为思念之人。
村子里的村民们认为这片草海连接着地狱,一直不敢接近,在化身为巫女的玉藻前带着小妖怪们到来之后,他从今天下午在这里一直呆到晚上。
直到现在,他看到了——的场静和。
听到了阔别已久的声音。
……
清风拂过。
四周一片舒心的安静。
“千年前的夜空也和现在一样吗?”的场静和问。
顺着的场静和的目光,两面宿傩也看向远方的夜空。
在天边,他所能看到的,除了黑暗外,还有点缀在高楼大厦上的点点亮光。
“千年前的夜空要清朗一些。”两面宿傩嗓音平和,回忆着他在千年前时总是忽略的光景,“月亮更明,满天都是星星。”
“照在地上,能让人看清入目所及的一切。”
的场静和好奇:“地上有什么?”
手搭在曲起的膝盖上,两面宿傩低沉而愉悦的笑了两声:“满地的尸体。”
像是想到了愉悦的事情,他唇角的笑意咧大的对的场静和分享:“那真是非常愉悦的战斗,看着那群跳梁小丑在我手下扭动求生的丑态,简直有趣极了。”
他完全是对的场静和分享自己愉悦的语气,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言论有多令人震惊。
如果现场有第三个人的话,他一定会被两面宿傩完全的恶人面孔吓得屁滚尿流,但现场没有第三个人,只有做事情也全凭自己心意的的场静和。
身旁一直都没传来声音。
两面宿傩看向了的场静和:“怎么不问了?”
望着开阔的天边,的场静和沉默了一会儿,回答:“没兴趣。”
“没兴趣?”
“我突然发现你的生活除了打架之外,好像也没有别的有意思的事情。”
两面宿傩看了她一会儿,突然说:“还有吃。”
的场静和瞪他一眼。
谁要了解他吃的事情啊!
突然,她想到:“你这么喜欢打架,遇到过能令你吃瘪的对手吗?”
感觉她就是单纯的想听他被揍的故事,两面宿傩觉得她的小心思有些好笑:“你是在不爽我?”
“只是好奇哦。”的场静和笑盈盈的凑近他,“说说嘛。”
映入眼中的那双墨色眸子中仿佛映衬着万千星辰,比千年前的夜空还要美,两面宿傩枣核似的喉结微微滚动,眼中神色更加晦暗。
“有个家伙,对于我的挑战他选择直接离开。”两面宿傩表现出几分没能与之进行战斗的遗憾:“但我能够感觉到,那家伙是我迄今为止遇到过的最强大的妖怪。”
“妖怪?”的场静和更加感兴趣了。
“是一只九尾狐狸。”
“不知道活了多久的老家伙。”说到这里,两面宿傩看向自己的手,意味不明的冷嗤:“妖怪的生命不是凡人可以估量的,咒术师和妖怪明明同样拥有强大的力量,可人类的身体真的是脆弱的可怜。”
原来小玉和两面宿傩在千年前遇到过。
的场静和表示:“开心就好,活那么久干嘛?”
她对上两面宿傩看过来的眼睛,跟他说:“看着身边喜欢在意的一个一个的离去,这种漫长的生命在我看来是一种诅咒。”
的场静和面上的轻松和心中的沉重,将她整个人从里到外割裂成两个极端,
她想到了小玉。
她死后,希望小玉能够忘了她,尽快开始新的生活。
隐世也好,重新找一个人类同伴排解无聊也罢,总之,她是希望他能够开心自在的。
“看不出来,你这么容易满足。”两面宿傩拖长音调,声音在的场静和听来很是嘲讽。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争夺的场家的家主之位?”
“权力地位使我快乐。”的场静和弯唇,“将我讨厌的那些人踩在脚下,能够让我避免乳腺癌这种憋屈的疾病。”
“跟你说的一样,人类的身体太脆弱了,就算再强大的实力,在生老病死面前犹如蜉蝣。”
“既然如此我就更应该避免疾病。”
“但是也幸好你学会了如何延长生命的办法。”
“虽然过程很艰辛,在黑暗中沉睡千年,但好在你醒在了我的面前。”
“也幸好,是我将你召唤了出来。”
的场静和现在说话比以前“甜”了不止一点半点。
就算两面宿傩心如止水也不得不泛起波澜,更何况他的心压根就不平静,惊涛骇浪的仿佛能拍死人。
知道的场静和绝对不只是告白这样简单,两面宿傩轻嗤一声:“想要我干什么?”
的场静和立即说:“鱼翻肚皮了。”
两面宿傩沉默了下来,转头看向被放置在一旁的透明袋子,里面比指甲盖略大一些的红色小鱼半翻了肚皮。
还没有死透。
它的鱼鳍还在有一搭没一搭的滑动。
两面宿傩解开袋子上的结,手指接触到鱼的瞬间发动反转术式,在两人的注视下,鱼活动几下又变得生龙活虎的游来游去。
“真不愧是两面宿傩!”的场静和非常给情绪价值的鼓掌加点赞。
虽然有夸张敷衍的成分在,但两面宿傩看起来还算是受用。
两人坐在水塔上又等了一会儿。
两面宿傩冷不丁的问:“当上的场家的家主之后,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和他的问题一同响起的是升上天空炸开花朵的绚丽烟花。
巨大的声响近乎是吸引了人的全部注意力与视线。
倒映着晶蓝烟花的墨眸转向两面宿傩,的场静和没听清楚:“你刚刚说什么?”
两面宿傩的手却直接捧住了她的脸。
宽大的手掌难得温柔的没有使用多大的力气,这是他有意控制力道的结果。
面颊上的属于两面宿傩粗糙指腹的触感痒痒的,耳畔是烟花应接不暇的绽放声响,有清风拂过。
鬓边的发丝略过手背,轻柔柔的,带着不真实的酥麻感。
“嘶——”
的场静和准备去掰两面宿傩放在脸颊上的手的食指指腹被水塔边缘的铁丝划破。
她皱眉,细密睫毛颤动,下意识轻呼出声。
下一秒,手腕被一只灼热的大手攥住,用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将她的手送到他面前,理所当然般的,受伤流血的食指被其含在口中。
的场静和的血肉苦涩难咽,犹如行将枯木般难以入喉。
这一点两面宿傩在刚刚被她召唤出来时,体会过很多次,甚至让他产生过对食材的心理阴影,被他记忆犹深。
鲜红的血液流入喉中。
准备好了难吃也不吐出来的两面宿傩却发现,其实也并没有那么难吃。
的场静和除了血肉味道不好之外没有其他缺点的话,他收回。
掌中手腕柔软细腻,一抹罕见温和的情感在胸膛中流动,
那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就算与的场静和在夏日祭中约会都没有产生的情愫,生平第一次,他的心中什么都没有,只有手中的触感传递到心中熨帖平静一片。
他的世界,仿佛缩小到只有面前的目之所及。
两面宿傩似乎明白了。
她之前说的循序渐进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