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发生的事意识模糊,身体远远比大脑更为深刻地记忆了一切。
凌乱而糟糕的床铺承受两个人的体重。
一夜荒唐的初次情欲来得太急太凶,以致事后蒋鹤贤懊悔不已。
半夜朱妏妏半身起敏,酒精的恶意袭击阻挡了两个人的动作。蒋鹤贤先察觉朱妏妏的不对劲,仍在意乱情迷里无法抽身。
随即迅速回神,顾不得浴室、沙发、床单的一片狼藉。
他捡起地上的裙子外套一一给朱妏妏穿戴齐整,自己也披上衣裤,抱着朱妏妏直奔医院。
蒋鹤贤送医的过程颇是坎坷。
他率先打了急诊救护车要他们赶紧来接。
都把朱妏妏抱出酒店了,对方才在电话里懒洋洋地说今天车辆人手不够。要他们再等半小时,或自行打车。
蒋鹤贤单手支着听筒冷笑:“那你怎么不早说呢,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一听立刻急火攻心,一下子从床板上直起腰来:“过敏又死不了人,等个半小时有这么难吗,我们这多的是被撞得头破血流的,不比你们严重……”
蒋鹤贤啪一声断了电话,对那头眯起眼。
他因太着急将朱妏妏送医,跑了一段路程恍觉可求助酒店的人,不顾浑身湿透冲回屋。
待到朱妏妏清晨退烧,从床上醒转的时候床边的蒋鹤贤已无踪影。
手脚麻利的小护士戴着消毒手套来换针。
朱妏妏血管细,从小这些小护士就时不时怕脱针常来照料。
“昨晚你男朋友抱着你跑进急诊室,可帅了。”
小护士瞧着脸色尚还余红的朱妏妏,半羡慕半调侃的口吻套近乎,“我们全护士台的人都在讨论他,你俩真般配,还是大学生吧?”
朱妏妏含糊笑笑遮掩过去,只觉身体酸胀无力,不敢深想昨夜的迷醉,只道:“他现在人呢。”
小护士挤眉弄眼:“凌晨起一直没合眼,看你早上烧退了才顶着大风雪,出去买早饭去了。”
朱妏妏才觉下了一夜,窗外风雪交加。
她思议起昨晚折腾的一晚上。无数脸红心跳的画面再度袭得她口干舌燥,慌忙故作镇定地钻回被窝。
不多时她撑着身子起来给刘娉语打了通慰问电话。
听对面语气如常,才略微放心。
她先代蒋鹤贤温言细语道歉了一番昨夜的行径,末了揉揉如被接骨续筋过的肩膀,话里掺杂咬牙切齿:“我说过他了,你千万别放心里去。”
刘娉语仍也缩在被褥中,不愿起床,窝着手机哼哼唧唧:“我哭是因为没能争辩过蒋鹤贤,不是因为他的话。”
蒋鹤贤那嘴当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朱妏妏扶额笑道:“你没事那就最好了。”
刘娉语若有似无地嗯了一声,迟迟疑疑地开了口:“我真那么恋爱脑么?”
刘娉语平日看起来风风火火,不屑情爱。然而一头扎进去也确实爱得分分合合藕断丝连。
朱妏妏诚实地婉言答她:“有点。”听那头沮丧的悻悻之音又忙补充,“但正是爱得痛快的年纪,也很正常。”
刘娉语意兴阑珊地打个呵欠,翻身蒙着脸说:“我觉得你这样倒好,再深爱也保留几分理智,以后再避免被男人牵着鼻子走。”
昨晚的雪,刚开始只是斜风细雨而已。后来雪花就同鹅毛般,纷纷扬扬地扑满整座城市。
蒋鹤贤冒雪赶到医院时,衣服也来不及换。湿湿哒哒的衣服直到次日才干。
蒋鹤贤回家洗澡换衣裳。
他提着一个保温盒往急诊楼走,不妨身后有人唤了一声:“蒋鹤贤。”
蒋鹤贤一回头,便见一个怒气冲冲的人影朝自己直扑而来。
杨程远忍了一夜的怒火在今朝看到他的一刻终于贲发,可惜蒋鹤贤灵巧一转身,便闪身躲过。
杨程远哪里管得了他人惊悸目光,恨不能把蒋鹤贤清淡的脸揍个稀巴烂:“这拳是我为娉娉揍的。”
高瘦的蒋鹤贤一手抓着他的腕子:“我有说不还手么,到别处去打。”
杨程远气愤之下脸已涨红,满是为女友出头的激动:“昨晚我就想给你这一拳了,想不到今天还能在这见着你。”
有好心的职护人员一早叫了安保,正值院领导也看房路过,盯着杨程远越看越熟悉。
“你不是杨家的小孙子么,怎么打架打到医院里来了。”这位四五十的中年人威不外露,可严词柔里带钢让人不得不软化低头。
杨程远也不再瞧蒋鹤贤一眼了,简言说:“我和一个朋友有点矛盾。”
这么一说之下,那领导和身边轮椅上坐着的老人立刻认出蒋鹤贤来。
尤其是那位满头鹤发的老者,早就细缝着眼打量蒋鹤贤的故人之色。
老者这会差点没从轮椅上站起来:“我就说看着眼熟,果然是在这读书的鹤贤。”
蒋鹤贤也早认出这人,这才落落大方地微微一笑,点头致意:“徐老,我还想着您贵人多忘事,不敢随意攀关系。”
那徐老是科技园的顶尖大佬,这些时日腿脚不太利索,没成想能在这遇见蒋家的孙子。
“你跟你爷爷一样,净爱开些不痛不痒的冷笑话。”
徐老意有所指地睨了一眼跟旁的杨程远,“这位是?”
杨程远家是靠地产发家的正宗暴发户,这类学术人才他爸只有远远尊仰着,鲜少能请吃饭。更勿论蒋鹤贤这般字里行间透着亲热熟稔。
杨程远一时狐疑这位室友的大来头,一时想替家族结交点科技人才。
可刚表现得不光彩,不知道如何开口能消弭掉他方才对蒋鹤贤的无礼。
蒋鹤贤却早轻轻拂开了杨程远那只挥臂的拳。
蒋鹤贤这时候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徐老,这是我朋友杨程远,刚刚我们闹着玩呢。”
这场引来争议的闹举就此揭过。
蒋鹤贤四两拨千斤地轻飘飘一笔带过。那两位领域的大佬反倒心知肚明,大笑着打了几个哈哈。
杨程远能将名片顺利递出离不开蒋鹤贤的帮忙。
目送人消失在雪景深处,杨程远抿唇从嘴里憋了一句:“谢谢了。”
蒋鹤贤做了举手之劳似的神色平静,看着杨程远从药房拿出的黑袋子问:“你来医院买药?”
杨程远这副流利的口才也有了结巴的一刻,支支吾吾地搪塞:“娉娉生病了,肚子不大舒服,我给她配点药。”
蒋鹤贤便不多深问,点点头回医院把这事跟朱妏妏转说。
朱妏妏原先躺在床上还不看他。一来是昨晚的争吵太过难堪她无言以对,二来是她和他越过了最后一道线。
她觉得自己一边和他吵一边和他上床太惊世骇俗。
正睁大着眼发呆,忽听蒋鹤贤提起杨程远独自来拿药这一遭事,不得不撑着枕头直起身:“他一个人来的?”
蒋鹤贤帮她把枕头垫在腰下,点了点头又说:“腰还酸吧。”
朱妏妏脸煞然微红,四处瞟了瞟周遭的人。
见大伙儿都在忙碌。无暇分神偷听他们的对话。
她嘴角扯了扯瞄蒋鹤贤:“你不这么折腾我,我今早也没那么吓人,小护士都告诉我了,我早上差点把你吓死。”
蒋鹤贤本掩着嘴巴困意阵阵,听她一说,扑哧一声险些轻笑出来。
他眉眼倦懒地回瞄朱妏妏,给她被子掀开,又将餐板拉上让她有足够的大空间施展手脚。
他咳嗽了两声点点头,又是那副朱妏妏最熟悉而又生闷的悠然自得:“我是吓得不轻。”他沉默一阵,然后道,“你说的也对,我太无节制了。”
朱妏妏恨不能闷住蒋鹤贤的嘴,可看着蒋鹤贤的脸色完全不忍恶言相向,喝了一小口粥,依旧从蒋鹤贤的脸上挪不开眼:“你是不是生病了,怎么一直咳嗽。”
蒋鹤贤摆摆手:“可能淋着了没及时换衣服导致的,没事,它自己会好的。”
朱妏妏毫不放心,把餐袋子里的勺子分出来一只:“你也喝一点吧,看你也不像吃早饭的样子。”
蒋鹤贤听言也过来喝了几口才作罢。
朱妏妏不再吵他,看他一个人躺在硌得人不舒服的铁椅里闭目养神。
这种环境他还能倒头就睡,对一个浅眠之人实属不易。
可见蒋鹤贤实在是到了损耗心神的疲惫之际。
朱妏妏忍受筋酥骨软,兼之过敏后的懒意,按铃叫了小护士,又压低声音想要一张睡得舒坦的单人折叠床。
小护士瞧一眼蒋鹤贤的方向,立马心领神会地去拖了一张空床来,打开了。朱妏妏和小护士一人一只胳膊,想将蒋鹤贤抬上床。
蒋鹤贤登时惊醒了,半睁半闭间他眯看着朱妏妏的侧脸。
朱妏妏哼哧了半天才将人拖进床,在上面盖床薄被子,和小护士道谢完了回头看了看。
见蒋鹤贤不知何时醒着,朱妏妏动作就那么停顿数秒:“醒了也不和我说一声。”
蒋鹤贤一把嗓子浸润着受寒的嘶哑:“这下可好,咱俩成了一对难男难女,一个还没好利索另一个也倒下了。”
朱妏妏嘴上说:“所以你为我着想,好好休息,好好吃药,我也少受累些。”
行动上照顾蒋鹤贤却毫不含糊,忙里忙外地给他倒水量体温。
蒋鹤贤只在睡得最深的时候被量出一次三十七点八的低烧。却还是把朱妏妏弄得提心吊胆,时不时下床探他体温。
朱妏妏拿手从他高挺的眉骨上滑下,微凉的指尖一滑而过。
觉得蒋鹤贤五官生得当真立体标致,难怪他从小到大被抱过他的大人们念念不忘。
小护士不巧碰撞过一回朱妏妏的浓情蜜意,心里由衷地承认两人真是登对,一个赛一个白皙漂亮真真是美人情侣。
顾忌朱妏妏的身体状况,以免再生端倪,小护士还是在朱妏妏一次看得出神之际,拉开她小声提醒:“蒋同学有点热度,还是稍微离远点。”
朱妏妏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并在小护士的强烈要求之下戴了口罩。
顺便趁小护士晚间休息的一丁点空余时间,问了问买药的事。
小护士语带疑惑:“我们医院是到外面指定药房拿药的,可也都要医生的处方单,你所说的一个人帮另一个没到场的人拿药,一般出现在夫妻之间吧。丈夫给妻子拿定期的胎心安宁药,但也多半都是中药材,西药开方都很严谨,我们院医生吃过一次亏被人告了,后来就只看指标才敢开处方,不肯随便替人开药。”
朱妏妏听她提起怀孕一事,心里忽然凉了半截。不由自主地想起白日刘娉语打着蔫儿的语气。
此时见小护士眨着眼,往她和蒋鹤贤身上瞄,怕她思维太开阔想到杂七杂八去,一通为自己蒋鹤贤开脱。
后又聊了几句家常,才各自做事。
朱妏妏坐在床上回溯昨晚她和蒋鹤贤的情事。
只模糊记得先撩拨的是她,先动手的也是她。先把男人勾的欲.火丛生的是她。
途中一直喊疼,把人急得豆大汗珠滚滚而落的还是她。
朱妏妏越想这些细节越脸红,可在吉光片羽里偏偏想不起蒋鹤贤有没有戴套。
她手脚有点儿冰凉,思忖之下还是决定等蒋鹤贤清醒仔细问问。
心里已经做好去买避孕药的打算。
可当她面对蒋鹤贤从睡梦里苏醒,在她的协助里低头喝了口水润嗓,再让她提起昨晚的事无疑是烈火烧身。
蒋鹤贤疑惑注视朱妏妏。
他的神色让朱妏妏想到昨晚截然不同的蒋鹤贤。
原来被情欲焚烧的蒋鹤贤,和日常生活中的他是那么不同。
朱妏妏甩开脑子里关于蒋鹤贤那些线条优美的身体画面,语调颤巍着把顾虑说出。
蒋鹤贤把杯子放下,神色理所当然地对朱妏妏说:“我肯定戴了,这点负责我不会忽略。”之后想到什么又说,“如果你不慎怀孕了,我也肯定会负责到底。”
朱妏妏无言以对:“那还是算了,我们学校还没出过这种在校未婚先孕的吧。我不想当那个万人鄙夷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