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萤微笑颔首，然后拉上门。

1310的女人抓着尸体愣了很久，手臂气得颤抖，她狰狞地看向1311。

青萤扒在猫眼看她，那个女人站了很久，就在她以为女人会再次采取暴力手段时，女人面无表情的拖着尸体走向了隔壁。

“砰——”

关门的声音很大。

可青萤才不在乎她是不是在生气，她大声喊：“要在公寓宵禁前送回来啊！”

隔壁又冒出巨大的响声，好像是在摔东西。

青萤摸了摸鼻尖，没事人一样在房间里翻找，翻箱倒柜了半个小时，青萤从床具下面发现一张照片。

照片看上有极有年代感，画面微微的泛黄，这是一张大合照，合照背景就是第三公寓的大门口，照片上一共有43个人，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青萤的目光停在其中一个女人身上。

换皮不换骨，傀儡师最熟悉人的骨架，青萤认出这个女人就是刚刚来敲门的1310。

她在照片上看上去只有二十多岁的模样，怀里抱着一个小宝宝，对镜头笑得明媚。

青萤挑起眉梢，她粗看了1310女人的骨相，估摸着也就二十来岁，那这张照片是她去世不久前拍的。

“蛮有意思的。”

青萤坐下来，出神地低喃：“让怨魂占据尸体，就能够让这些尸体产生思想。”

她一直计划着要炼出最强的傀儡，一个与活人无异的傀儡，开智曾是横在她梦想道路上的一座大山，但在这个游戏里却得到了一种解决方法。

“不过这样的方法好像也有缺陷，那些尸体并非永久性，等到尸体溃烂，怨魂也无法继续留世。”

青萤深谙傀儡术，她知道活祭能够阻止这些死尸溃烂。

青萤拧起眉，打消了像游戏这样来炼制傀儡的计划，一群为了活着而大开杀戒的怨魂，不是她所追求的傀儡。

她收起念头，把照片收好，看了眼挂在墙壁上的时钟。

时针虚虚的指在十上。

她还有一小时的调查时间，青萤休息得差不多了，不想闲着，就重新去了一趟11楼，她对刘鑫城的尸体还没死心。

她敲开1103的门，赵天宇从里面拉开门，满脸不耐烦：“有事？”

青萤点点头：“你有找到刘鑫城的尸体吗？”

赵天宇无语的看着她：“没啊，常俞白不是说不在这个房间吗，你问这个干嘛？”

青萤顿了顿，搬出离谱却实用的借口：“给他收尸。”

赵天宇眼皮一跳：“……”

他暗骂一声神经病，可也没把人拦在外面：“你找吧。”

赵天宇是藏了一些心思的，他在游戏中转站听其他玩家说起过生存类副本里藏着许多死亡条件，所以他没敢太仔细地检查房间，就怕触碰到死亡条件。

但现在青萤在屋子里搜，他在一旁可以看一看哪些是没危险的。

青萤不知道赵天宇所想，她就是来找刘鑫城的尸体的，刘鑫城的尸体上恐怕残留了怨念，虽然驱除起来很困难，但她不想就这么放弃。

由奢入俭难，青萤一想过去就含泪，想当年她在乱葬岗里能随便的挑选尸体，而现在能讨着一个尸体就不错了。

有什么资格挑挑拣拣。

青萤进屋后，灵力张牙舞爪的占据整个房间，捕捉在空气里残留的怨念。

那边的赵天宇看得着急，他想借青萤的手来检查房间的安全，可这姑娘进屋后就定定地站着，目光漫无目的地在四处游走。

他倍感迷惑，这样子能找见尸体吗？

赵天宇又不想主动开这个口，他正在纠结的时候，青萤已经‘搜查’完了。

“不打扰你了，我在外面看看吧。”

然后无视赵天宇懵了的眼神溜了出去。

走廊很安静，只有青萤的脚步声，她走了一路，停在1110的门前。

这儿是刘鑫城怨气最浓的地方。

他的尸体也在这里。

青萤眼神微闪，没有贸然敲门，她记下门牌号，转身折回她住的地方。

然后在1311的门口看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送回来的眼镜男尸体，青萤眉梢一弯，顿时抛开一切烦恼，笑盈盈地把宝贝拖回房里。

另一边，邱文静、戚大江、李庆和另一个新人在一块儿摸索。

戚大江忽然道：“这公寓一到六楼都没住户，我想去一趟二楼。”

六楼餐厅口有一张公寓展示图，二楼开的是个诊所。

邱文静审视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接到支线任务了？”

戚大江笑着不说话。

李庆老好人道：“那去吧，提前去踩踩点也好。”

等戚大江离开，邱文静望向李庆：“你觉得我们在这个副本的通关率高吗？”

李庆思考了一番，摇头说：“不好讲，这要看第一天究竟会死几个人。”

“对了，听戚大江说，你想拉青萤入你们公会？”

“有这个想法而已，先看她能不能活着离开这个副本吧。”邱文静抱着兔子玩偶，笑容诡异。

新人沉默寡言的跟在他们身后，他这一天经历了太多事情，整个人变得有些神经质。

但不管是李庆还是邱文静，谁也没多管闲事地去安慰他。

……

入夜，一道惊悚的尖叫声划破长空。

青萤压根没睡觉，听到声音皱了下眉，撕下一张纸，几秒后出现一个十厘米高的小纸人。

她咬破手指喂给小纸人一滴血，原本安静躺在地面上的小纸人像是被风吹动一样，短圆的四肢一起用力，嘿咻着翻起身，颤颤巍巍地站起来。

白色的圆脑袋左转转右转转，随后发现目标，踉踉跄跄地冲她跑来，啪叽抱住她的手指，哼哼歪歪的撒着娇。

青萤：“……”

她实在说不出口让这个小纸人去打探一下外面的情况。

总感觉外面来一阵风都能把它撕碎。

是她大意了。

青萤回来以后也没有闲着，她一直都在炼制眼镜男的尸体，灵力空了就打坐来温养，这么忙碌了大半个晚上，眼镜男才成为最初级的傀儡。

初级傀儡距离产生自我意识还差十万八千里，只会做一点简单的事，譬如打扫看门等。

就算这样，青萤也已经很满足了。

她甚至为眼镜男起了新的名字：一号。

她的灵力被嚯嚯的所剩无几，这会儿做出来的小纸人也柔弱不能自理。

青萤叹了口气，拍了拍小纸人的脑袋，托起它塞进口袋里。

算了，不是小纸人不争气，是她不太行。

她还是继续炼傀儡吧。

***

夜晚，永远是第三公寓最热闹的时候。

前台兢兢业业的守夜，第三公寓的大门打开，顶灯照出前台诡异僵硬的脸，女人空洞的眼神直勾勾的注视着空荡的前面，机械一般重复：“欢迎来到第三公寓。”

回应她的只有一阵微风。

应急通道里的声控灯忽然亮起，一团看不清模样的黑影在阶梯上蠕动，它攀爬的很快，离开的地方留下腥臭的湿痕。

黑影闻到了死人的味道，喉咙间发出怪异的呜吼声。

食物……新鲜的食物……

恶心的涎水哗啦啦地在地砖上流淌。

黑影虚弓起腰，仿佛一支马上离弦的人箭，它看了一眼楼梯口敞开的窗户，纵身一跃，黏附在墙上，像史莱姆一样一拱一拱地向上攒动。

10楼、11楼、12楼、13楼……

它攀爬上窗沿，黑影露出脑袋，涎水滴滴答答地往下淌。

隐藏在黑暗中的眼睛朝着食物的方向望去，它还嗅到了活人的气味，活人……它也喜欢。

黑影在13楼某户窗口探出头，借着月光看清了屋子里的画面。

月光笼罩下，一个留着披肩发的少女跪坐在地毯上，她侧朝着窗，露出小半截漂亮的脸。

可让黑影一滞的是少女身下的东西，那是一具已经僵硬了的尸体，安详的平躺在少女眼皮底下。

黑影蓦然看见少女低下头，一双素白却沾了鲜血的手将尸体的头颅捧起，少女弯起眉梢，唇畔娇娇地扬起，乌黑的眼睛温柔且痴痴地凝望着尸体。

她满眼迷恋，仿佛眼前的是她深爱不已的恋人。

哪怕黑影是智商不高的怪物，依旧是被眼前这一幕深深地震到。

“……”

变态从它脑袋里一闪而过。

青萤舍不得把灵力用在修复伤口上，她爱不释手的对着一号摸摸碰碰，还真挺像变态恋尸癖。

一会儿又像老母亲一样欣慰的看着一号僵硬的动作。

青萤在内心独爽时，冷不丁有细碎的声音从旁边飘过来，她警惕地偏过头，随即瞳孔一缩，藏不住眼底的惊骇。

一个巨大的黑影趴在窗户上，猩红且充满杀意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

“……”

无机质的声音在她发现黑影的存在时出现了。

【玩家青萤已触发一条公寓传说——食尸兽】

【第三公寓里流传着一个传说，怪物会在夜里收走灵魂不洁之人的尸体】

【你似乎是一个心善的人，不忍去世的朋友无处可去就把他收留在家里，但你不知道这样的举动为你招来了祸患。】

【怪物盯上了你藏起来的食物，也盯上了你】

【支线任务已解锁】

【支线任务一：请逃脱食尸兽的追杀】

【任务倒计时：30分钟】

青萤眼皮一跳，屏住呼吸。

她完全没有发现这个怪物是什么时候来的，她现在不是这个怪物的对手。

怪物没有留给青萤更多思考的时间，它破窗而入，踩着哗啦啦碎了一地的玻璃朝青萤扑来。

青萤这也才借着微光看清怪物的庞大，它的身躯足足有青萤一个半高，猩红的眼睛居高临下锁着她。

危机的警铃迅速在大脑里拉响，青萤弯腰翻滚一圈，躲掉了黑影的袭击。

那巨大的黑爪撕碎地毯，空气里飘荡着碎毛，青萤来不及后怕她没躲开的后果，目眦欲裂地看着黑影脚底下的一号。

她可怜的一号没有躲过去，像是耗子一样被黑影这只猫按在爪子底下，黑影低下头，小灯笼似的红色眼睛里流露出迷茫，似乎在疑惑为什么这个食物还会动？

可没脑子的怪物缺少思考的耐心，它轻轻一划，断掉一号挣扎的双臂。

“！不要！”

青萤在一边看得心都要碎了。

傀儡师选中傀儡后会注入灵气，这样一来尸体就会封存那个时候的状态，眼镜男被封存状态的时候还没死多久，这会儿被切割了肢体，鲜血溅得到处都是。

青萤在这一刹明白了食尸兽的意思。

她心如刀割，红着眼恶狠狠地剜向怪物。

夺妻之仇，杀妻之恨，莫过于如此！

她与它有不共戴天之仇。

怪物啃食的速度丝毫不受青萤的影响，眨眼间的功夫一号1/3的躯体没了。

这一幕更加让青萤的血压嗖嗖地上飙，她深吸一口气，紧紧盯着怪物要记清他的模样。污浊的长毛遮住了它大部分外形，一双暗红的的眼睛锁定住她，黑色鼻头硕大，发出重重的喘气声，尖锐的獠牙露在外面，血和涎水混在一起肮脏的流下来。

【你珍爱的朋友似乎被公寓里的怪物破坏，你心生仇恨，决定要杀了怪物替朋友报仇。】

【支线任务二：确定怪物的身份，找到击杀怪物的方法并成功抹杀它】

【任务倒计时：五天】

青萤气的浑身颤抖，恰逢这时怪物停止了进食，迎上了她的视线。

青萤半点都不退缩，她现在只想撸起袖子抄起家伙和这怪物干一架。

她的一号傀儡。

她盼星星盼月亮，盼了十多年才遇到的一号傀儡。

都没有捂热就被这个怪物给吃了。

怪物安静地和她对视了几秒，然后那硕大的猩红眼睛里划过一丝嫌弃，低下头叼着一号的残躯，踩着来时那堆玻璃碎片，翩翩然地跃窗而去。

与此同时，游戏的声音又在青萤脑海里响起，这次却不是在颁布任务。

【怪物认为你是一个变态，担心吃了你会被传染，它放弃了把你作为目标】

【支线任务一已完成，玩家青萤获得一百积分】

【游戏检测到玩家青萤已累积获得一百积分，为你解锁一级新手玩家奖励，开启商城】

“……”

1311的窗户惨遭怪物破坏，窗口破了一个大洞，冷风嗖嗖地往屋里吹，青萤僵在原地。

苍白漂亮的小脸没有一点对解锁了游戏商店这件事的喜悦，只有无尽的愤怒。

他祖宗的怪物！

吃了她的宝贝一号，还敢嫌弃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