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臻迟疑片刻，在梁威和林苏岑溪三人的注视下，突然大声咳嗽起来。
梁威立刻拍着他的后背顺气，皱眉道：“你咳嗽这么严重啊。”
“人家都病了你还让他在这里烤肉，多熏得慌，”林苏说，“言臻，你去歇着，一会烤好了叫你。”
言臻顺势离开。
其实这个问题并不难回答，他可以随意说句话糊弄过去，也可以坦诚说姜博士对自己的帮助很大。
可偏偏，这时候他自己心绪都有些理不清，他觉得不论怎么回答都不客观。
＊
同事们上午进行了几个游戏，分组就是按照部门来的，像人事、行政、总经办这些就自动合并成一队了。
中午他们聚在一起吃了烤肉，下午的安排比较简单。
段珂提前安排好了车，目的地是一个古镇。
下午没有要同行的规定，所有人可以随意游玩，在六点之前都回到车上返程就可以。
这个时候言臻就能感觉到了，这些人的成群结队，完全是按照部门。大客户部的一直结伴，销售部则是按照分部门的不同。
段珂和销售一部的人一起走了，漆京京很自然地走过来挽着林苏和岑溪，悄声说：“没和我一起走的永别了，我早就做出了这个古镇的详细攻略。”
言臻和梁威走在她们身后，和大部队分开时，转了下头。
在嘈乱的人群里，他一眼就看到了姜徊酌。
很巧，姜徊酌的目光直白地眺过来，隔了很多人和他对视。
“你在找谁？”梁威顺着他的视线朝后看去，好在他近视，放眼望去彩花花一大片人。
言臻将梁威的头掰回来，说：“看路。”
梁威追问：“你刚刚是在找人吗？”
言臻“嗯”了一声，又道：“就随便看看。”
“哦？”梁威眼睛转了一圈，显然对这个回答不太相信。
前面的女生走得很快，已经把他们甩出去一大截，梁威又小跑着去追她们。
长裤口袋里的手机一声震动，言臻拿出来，是一个客户发过来的长语音，言臻先点了转文字，然后播放。
还没听到一半，下一条长语音又过来了。
听完这一条，言臻判断这个问题他解决不了。
“言臻？”漆京京回头的时候看到他站在原地看手机，喊道：“快来呀，别再把你丢了。”
言臻退到路的一侧，说：“有个客户很紧急，我先解决他的问题，一会去找你们。”
岑溪闻言感叹道：“突然觉得自己业绩差是有原因的，我在玩的时候手机来信息都装没听到。”
梁威咂舌：“谁不是呢，为了防止我听到声音有负罪感，我都直接静音。”
林苏：“快闭嘴，田娜姐过来了。”
三人齐刷刷闭上嘴，漆京京盯着她们：“你们仨是真不拿我当人呐。”
漆京京作为人事主管，负责入职后的绩效考核的淘汰，并且每个月她和段珂都要和财务一起开会。
林苏和岑溪揽住她，笑眯眯道：“那可不是不当人，是没拿你当上级。”
赶着去前面拍照，这三位走时还不忘回头冲言臻喊道：“忙完了给我们打语音电话！我们开位置共享，你就能找到我们了。”
言臻抬手比了个“OK”的手势。
他把客户的问题截了图，转发给前几天刚加上的裴代安的微信号，配文字：[抱歉打扰了，这个客户的问题比较紧急。]
他看到对面很快就显示“正在输入中……”
“言臻，你蹲在这里干嘛？”田娜和两个言臻没见过的人一起走了过来。
“解决一下客户的问题，”言臻站了起来，看见田娜和那两个人停在他面前。
“这是大客户部的主管，陈休，这是大客户部的销冠，刘亦，”田娜介绍完了又指着言臻，“这就是言臻。”
“刚开始听到消息，说销售部的新人刚入职没一周就开八万的订单，我还不信，现在见了，果然勤奋。”陈休语气里带着嘉许。
“诶，”田娜说：“言臻可远远不止是勤奋，他有本事呢。”
“让田主管这么夸的人可不多，”陈休开玩笑道，“那这么有能力的人，我得想个办法挖到我们大客户部来。”
田娜笑着打了他一拳，“公平一点，言臻要是真升上去了，我们部少一个，你把刘亦给我。”
刘亦：“合着我是送的呗。”
玩笑话说了一些，田娜又看向言臻：“我们等你一会？别把你自己丢了。”
“不用了田娜姐，我这边忙完了就给京京她们打语音，你们先去吧。”
他们继续往前走，言臻继续蹲着，看到裴代安刚发过来的消息。
很有条理，他看一遍就知道该怎么回答客户的问题，也知道该提供什么样的解决方案了。
“陈哥刘哥，等我一下——”
有人喊着跑过言臻身边，跑过去后还回了下头，嘀咕道：“怎么这路边也蹲着一个。”
前面那三个人停下来等着他，陈休问：“你们不是说好久没见到姜博士了，今天要缠死他吗？”
言臻离他们还不算太远，听到“姜博士”三个字，立马凝神去听。
那人咆哮道：“我们本来说要往另一边走的，结果！一步都还没走！姜博士突然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就笑了！”
田娜：“嗯？”
陈休：“嗯？”
刘亦：“嗯？”
不远处的言臻抻着脖子：“嗯？”
“嗯！”那人重重点头，指了下身后的言臻，“然后他就跟这小孩似的靠在路边的树旁，开始回消息。”
“姜博士？”刘亦问，“姜博士给人回消息原来还会特意停下来吗？上次咱们在海口，我远远看见姜博士拿出手机瞥了一眼，手指飞快地打字，然后利索地收起手机。我还寻思他给谁回消息这么敷衍，结果我手机响了。”
陈休：“姜博士当时在忙吧。”
刘亦很痛心地承认：“没有，他当时坐在餐厅的窗边，冥想。”
“然后呢？”田娜问。
“然后我们就凑了过去啊，想等着姜博士。但他让我们散了。”那人说，“我问姜博士在和谁聊天，姜博士回答我‘目前还不好说’。”
“有什么不好说的？”田娜问。
“姜博士说他在追人，但还没追到，所以不好说。然后他就把我们都轰走了，理由是我们聚在那里会影响他追人。”
田娜咂舌。
陈休僵滞。
刘亦瞪眼。
言臻手机震动，他垂眼，看见关系不好的裴代安发过来的下一句话——[客户有答复吗？有问题你再问我。]
许久后，他打出去一个：好。
解决完客户的问题，言臻有些发怔。
姜博士现在是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么？
最初面试后，他也短暂地想过姜博士估计已经结婚了，那时候并没有什么情绪。但知道姜博士的取向后，在这一刻，他竟然有一些失落。
“你怎么自己在这里。”让他失落的当事人走来，独自一人停在他前面，问：“没和他们一起走？”
言臻：“你也没和大客户部的人一起走。”
姜徊酌解释道：“有消息要回复，就让他们先走了。”
“哦，”言臻往前走，“姜博士，我们部门的人还在等我，我先过去了。”
“带我一个？”姜徊酌问，“现在我也是一个人。”
前面那位站得笔直，原地沉默了几秒，后转头，看起来极不情愿：“那一起走吧。”
他没问漆京京现在在哪，既不情愿又抱着点自己都说不清为什么的私心和姜徊酌一起走了段路。
兴许是老天能看出来他的不情愿，所以很巧合的让他们和漆京京一行人在某个转角遇到了。
“好、巧、”漆京京看着这两个人，隐约觉得气氛有点不对。
言臻语气稍硬：“真巧。”说完就走到了他们那边，和姜徊酌相对。
看着眼前这俩人，漆京京冒出来个想法，很快又自我否定了。
田娜见言臻不太开心的样子，玩笑道：“姜博士，你是不是批评我们言臻了呀。”
姜徊酌回忆着一路上不和自己说话的言臻，心道自己哪里舍得批评。还没说话，刘亦抢先道：“姜博士哪还有心思批评言臻，他不是忙着追人呢吗？”
言臻脸色更僵了。
姜徊酌看了刘亦一眼，刘亦立刻就闭了嘴。
“走吧，”漆京京说，“我带你们去前面转一圈，体验一把这边的风土人情。”
一直逛到五点半左右，姜徊酌始终和这群人在一起，中途遇到大客户部的另一堆人，那群人想拽姜博士，奈何姜博士不和他们一起。
于是返回车上的一路，成了浩浩荡荡的一群人。
座位还是来时的那样，梁威和言臻坐在一起，姜徊酌在另一辆车。
段珂和漆京京点数时，见到姜徊酌下了车。
“姜博士，有什么事吗？”段珂问。
姜徊酌上了另一辆车，说：“没事。”
随后，梁威从这辆车上下来，乐呵地跑向了姜博士刚下来的车。
段珂看向漆京京：“他俩换位置了？”
漆京京：“……不知道。”
然而她内心：很明显，是的。
靠窗的那位脸色不太好看，转头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姜徊酌，语气硬邦邦的：“姜博士，梁威呢？”
“他啊，”姜徊酌一副不知情的样子，“他想和大客户部的同事们学习一些经验，找我换了位置。”
言臻没再回答，偏头看着窗外。
车启动很久以后，他听到姜徊酌压低的声音：“你一直看着外面，脖子不会累么？”
言臻终于转头看了他一眼，很快又继续看着窗外，说：“不累，我喜欢看风景。”
回到露营地后，很快就有当地的饭店送来了饭。
他们分成几组，边吃饭边说笑。
因为下车先后顺序不一样，姜徊酌理所应当地和五部的人一起，并且成功把梁威挤去了大客户部那圈。
吃完后实在是无聊，漆京京看到有人已经拿起手机了，便提议道：“咱们来玩个游戏吧？”
有人反对：“刚吃完饭，别了吧。”
漆京京：“不运动，就坐着，咱们来玩真心话大冒险。”
他们围坐一圈，漆京京拿着矿泉水瓶，说：“我来转吧，指到谁谁就要选择是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她半蹲着一转，水瓶转了好几圈，瓶口晃晃悠悠地冲向田娜。
田娜：“真心话。”
所有人冥思苦想，田娜已经结婚生娃，所以问题就偏向了职场里面。
陈休很损道：“你们五部里，你最不喜欢谁？”
“唔——”刘亦配合道，“搞事情啊，五部的人可都在这里呢。”
田娜只思考了半秒：“梁威。”
顿了顿，她补充道：“纯粹是因为这个问题太损，而梁威又不在这里，你们都别瞎传啊。”
漆京京突然起身去了不远处的帐篷，从里面拿出来自己的背包，跑回来后神神秘秘地从里面掏出来个东西。
放平在垫子中间时，大家才看出来，这是真心话大冒险的牌。
“之后如果想不起来要问什么，可以让指向的人直接抽牌！”漆京京说，“田娜姐，你转吧。”
田娜伸手过去，一转，就转向了自己的组员言臻。
所有人看着他，由于了解不多，最终一致决定：“你抽牌吧。”
言臻随意摸了一张，翻过来后愣住了。
挨在他身边的刘亦凑过去，一字一句地大声念：“对右边的人深情表白！”
念完后他自己先起哄，起了半天发现大家都在看着自己。
而自己右边的姜博士眼神似乎格外凉。
他看了看言臻，又看了看自己。
哦。
对。
言臻右边的人是自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