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遥做好夜宵后就放到了保温盒里,快到晚上十点,大部分佣人都已经休息,别墅内很安静。
鹿遥坐在边角的沙发里,客厅只开了他手边的那一盏灯。
傅晏淮肯定出得起这点电费,但管家深谙氛围推动感情的道理,他故意把灯都关了。
鹿遥已经坐在这等了一会儿了,他靠着扶手迷迷糊糊打瞌睡。
屋内一片漆黑,台灯的光晕暧昧难辨,纤细的人影头一点一点地顽强撑着不睡着,傅晏淮裹着满身夜风进门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傅晏淮没有出声,他慢慢走到鹿遥身后,松开自己手中的外套,鹿遥被整个兜头盖住。
鹿遥被惊醒,他下意识地抬头,外套从他的头顶滑落,鹿遥瞪大眼睛看向傅晏淮,有一小撮头发被外套带得翘了起来。
白冷杉的味道萦绕鼻尖,鹿遥抱住外套赶忙坐起来,“傅总。”
傅晏淮看着鹿遥的眼神很陌生,鹿遥说不清那算不算是审视,又或者只是在单纯地观察他。
鹿遥迟疑地道,“您回来了?”
鹿遥不知道傅晏淮为什么会露出这样的神情,原本他面对傅晏淮时就小心又局促,现在更加不知所措了点。
会议刚刚结束,这次几家联合进行的项目目前推进十分顺利,出了一点意外的小插曲。
傅晏淮能看得出沈谨言是一个野心很强的人,不过他把分寸感拿捏得很好。虽然沈谨言在会议上没有任何存在感,但傅晏淮在地下停车场又碰到了他。
“看到您没有不适,那真是太好了。”
沈谨言由衷地道,“还好我的味道没有给您造成困扰,我刚刚到洗手间检查了一下,才看到我的腺体贴没有贴严。”
傅晏淮神色毫无波动,沈谨言在说谎,如果他闻到的真的是信息素,那么今天会议室的所有人都要到医院接受隔断治疗。
大概率应该是和信息素味道相仿的香水,或是其他什么香氛。
傅晏淮没有相信,但相不相信都没关系,沈谨言面上的担忧更真切了一些,“如果因为我,而耽误了这次的会议…”
“没有耽误。”傅晏淮平静地阐述事实,“沈助理还有什么事吗?我还有私人行程。”
傅晏淮如同预料中的一般不好打动,沈谨言面上没有任何不妥,他礼貌退开道,“我会代表盛朗集团持续进行此次合作,傅总,明天见。”
很奇怪的是,在那一瞬间,傅晏淮却突兀地想起了鹿遥哭泣的双眼。
傅晏淮随手扯了一下领带,鹿遥迟迟没有等到傅晏淮的回答,他迷迷瞪瞪搂紧傅晏淮的外套站起身,鹿遥眨了下眼睛努力让自己醒醒,“您晚饭吃了什么?”
傅晏淮扯领带的动作停到一半,他瞳孔向下转动,锁定到鹿遥的脸。
在接触到傅晏淮目光的一瞬间,鹿遥的大脑终于彻底清醒开始疯狂运转,“我是说,不知道您还想不想吃点东西,我做了一点夜宵,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尝尝。”
鹿遥的态度不能说不对,只是有些太过有距离感了。
傅晏淮又陷入了思考,报表数值和公司股价都没有让他这么没有掌控感过,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态,也不明白自己想要什么。
但像傅晏淮这样的人,当然不会选择自己内耗,他伸手压了一下鹿遥翘起来的那绺头发。
“我还以为是因为易感期不注意姿势压到,才会这样。”
鹿遥的这一撮头发总是一不小心就会翘起来,不过傅晏淮能看到的翘起来的场景都比较混乱,所以他一直以为那是自己的原因。
“啊,这个。”傅晏淮压了一下,那绺头发仍然倔强地再次立起,鹿遥有点不好意思地避开傅晏淮玩味的眼神,“我从小就这样,它比较不听话。”
傅晏淮没有再压,他伸手戳了它一下,头发很弹软。
人倒是很听话。
“以后换个称呼吧,鹿遥,婚内伴侣应该也算是最亲密的关系之一。”
鹿遥呆呆抬眼看着傅晏淮,配上那缕头发,傅晏淮心底那点说不清的滋味更加重了。
鹿遥不知道傅晏淮这话是什么意思,鼓动急促的心跳出卖了他不敢置信的欣喜。
“那,那我可以叫你的名字了吗?”
傅晏淮能看到鹿遥眼底隐含的期盼,那是久久得不到爱慕alpha的回应,重又一次小心翼翼伸出的试探。
傅晏淮若有所思道,“你上次叫其他称呼,叫得不是很顺口吗?”
“!”
鹿遥慌得后退一步,差点撞到桌角摔倒,傅晏淮轻巧揽住鹿遥的腰把人带起来站稳。
“现在,去尝尝你的夜宵吧。”
鹿遥一直安静沉睡的后颈忽然彰显出极强的存在感,他晕头转向地勉强保持平常走向厨房,白冷杉的味道比刚刚浓郁很多,热胀感再次席卷而来。
和鹿遥相反,傅晏淮什么味道都没有闻到,鹿遥表现有些异常,但以往他害羞的时候也会这样。
傅晏淮很给面子地在餐厅坐好,管家不知道什么又悄悄出现了,他开了餐桌上方的灯。鹿遥还没有回来,管家低声问道,“傅总,周五回老宅,是否要带上鹿遥先生?”
傅晏淮回老宅的次数不多,他每天都忙着打理公司,不过每个月还是要固定抽出两天时间陪伴父母。
鹿遥只在最初谈婚事的时候短暂见过傅晏淮的父母,严父慈母,标准而又健康幸福的ao家庭。
不过对待鹿遥,傅家的老爷夫人态度就很冷淡了。
傅晏淮以前回老宅都不带上鹿遥,他觉得没有这个必要。傅晏淮不在家住的时候,鹿遥会放心地晚回家一点,家里还等着向他要钱,鹿遥不能停下。
但这次,傅晏淮认为这件事可以考虑。
傅晏淮同样也问了管家一个问题,“严叔,鹿遥是不是一个很好的伴侣人选。”
傅晏淮从小到大都是顺风顺水,他得到的所有东西都太过轻而易举。他理所应当地拥有这个世界的资源,拥有omega的追捧,拥有同性别的忌惮,他也同样理所当然地不明白一份感情的可贵。
严管家耐心地劝导他,“那您觉得,在一段婚姻生活中,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呢?”
傅晏淮不知道,他仔细地想了一下道,“资源对等。”
“物质的确非常重要。”严管家委婉道,“但京城的商业联姻稀松平常,幸福的伴侣关系却很少很少。”
上流圈子玩的花样很多,联姻大多也只是貌合神离。
严管家接着道,“像老爷夫人这样恩爱的夫妻并不多见,物质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们是真心相爱的。”
在商业联姻下单生出这样一对忠贞的同林鸟十分罕见,有这样的父母和家庭,孩子的心理状态按理来说应该非常健康。但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傅晏淮好像天生情感就要比其他人淡漠一些。
傅晏淮顺着管家的话道,“所以您想说,喜欢也是衡量伴侣是否合适的重要标准之一。”
管家点头,“是这样。”
傅晏淮未置可否,他敏锐地察觉到了自己心态的变化,包括但不限于在某些毫不相干的场景下联想到鹿遥。傅晏淮擅长理性思考,发现问题,找到问题根源,解决问题。
鹿遥很显然就是这个问题,傅晏淮想知道自己能不能妥善解决。
沈谨言不知道自己今晚的一番刺激让傅晏淮开始重新审视鹿遥在自己心中的地位,管家又悄悄离开,傅晏淮注视着沙发旁没关的那盏灯。
鹿遥勉强整理好了自己的心情,后颈还是很难受,但鹿遥不想因为自己的身体而影响到这顿夜宵。
这是鹿遥人生中为数不多的美好时刻,他在此刻感受到了确切的幸福。
鹿遥红着脸不敢看傅晏淮,他垂头将托盘仔细放好,他低声道,“厨师说,您…你不喜欢味道太重的,这几道小菜都很清淡。”
宽松的领口遮不住后颈的冷敷贴,鹿遥身上没有信息素的味道,肢体动作也因为太过紧张而紧绷。
如果傅晏淮对比的话,那么鹿遥这一套动作的确不如沈谨言行云流水得多,胆怯又明目张胆的试探也太过拙劣。但感情里的事哪里是会讲道理的呢?鹿遥陪在身旁,傅晏淮古怪浮动的心绪就这样稳稳停了下来。
傅晏淮一只手臂就环住鹿遥的腰身,鹿遥倒抽一口气跌坐在他身上。
他随手捏了一把鹿遥腰间的肉,鹿遥脸红透了,他不敢让傅晏淮把手松开,只好低低地道,“我想坐到旁边,可不可以。”
“可以。”
傅晏淮嘴上说着可以,但手却没松开,他的语气还是带着命令的不容置喙,“转过来。”
鹿遥听话地转回头,鼻尖不小心蹭过傅晏淮的脸颊。
傅晏淮按住鹿遥的后颈,对准鹿遥的双唇直接吻了下去。
傅晏淮闭着眼,但鹿遥却是惊愕地瞪大双眼。后颈的血管突突跳动,傅晏淮的手掌让后颈皮肤变得更加灼热了起来。
蜻蜓点水的一个吻很快分开,鹿遥久久没有回神,他惊得都忘了把自己的目光移开。
傅晏淮还是第一次接到来自鹿遥的这么大胆的目光,他迎着鹿遥戏谑道,“坐到旁边,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