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是谁说的“宠物像主人”?!
温颂直想现身说法,澄清这种不实传言。
相比于玄清剑尊那清冷孤高的架势,白鹭就显得很是蠢笨没头脑,跟它主人没半分相像,脖子一抻一抻地,亦步亦趋跟在温颂身后,像极了农村里追着小孩儿屁股啄的邪恶大白鹅。
俩人拿它实在没办法,都说背靠大山好乘凉,这只白鹭好歹也是玄清剑尊的兽宠,他们也不敢拿它怎么样,只能放任他跟在身后。
一进到院落,莫君珩就让温颂先去堂屋坐着歇脚喝茶,自己则去收拾屋子铺床。
白鹭就跟大爷似的窝在茶桌上,黄豆似的眼睛紧紧盯着温颂,就差把脸贴上去,远远看去很是滑稽。
温颂看似淡定喝茶,实则憋笑憋到腮帮子疼,他真的感觉这只白鹭好像刷任务的人机,而莫君珩就是触发隐藏机关的玩家。
每当莫君珩抽空过来搭话,问温颂对住宿有什么要求时,白鹭都要扑腾着翅膀去踹他。
面对面说话,不行。
隔一个臂膀的距离说话,也不行。
最后莫君珩都被白鹭磨得实在没脾气,只能站在堂屋门口问温颂中午想吃什么,温颂憋住笑扯着嗓子回答他,两人一来二去的,像在对山歌。
没过一会儿,莫君珩就做好饭菜端上桌了,三菜一汤,可谓是色香味俱全,温颂闻着味儿都想膜拜膜拜他,这待遇可比他在主人那儿啃馒头强多了。
温颂边吃边美滋滋地想,看来被贱卖也不一定是件坏事儿。
作为修真界里屈指可数的修行鬼才,莫君珩虽然早已食气辟谷,但为了厘清昨晚那场秽梦的根本原因,他还是挨着温颂坐下了,隔着一只大白鹭,他佯装无意问道:“颂颂,你曾经是不是有过婚配?”
——“温颂”这个名字还是裴重衍腆着脸跟他搭话时被套出来的。
温颂喝汤的碗一顿,下意识去回想自己当孤魂野鬼前的日子,却发现自己居然啥也想不起来,他皱起眉头猜测道:“应该没有过婚配吧。”
如果他有过婚配的话,岁首中元应该都有贡奉的,那些跟着他打拼的小鬼们,逢年过节都有香蜡纸钱,有些是配偶贡奉的,有些是子孙贡奉的,但他什么都没有,每次都只能威逼利诱那些小鬼分他一点儿。
他想,自己生前应该是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所以根本没人给他烧纸马香锞,以至于他想去地府投胎都只能靠走路,别的鬼就可以骑纸驴纸马,还可以坐纸轿子。
想到这里,温颂凄凉叹气,要是他有纸马纸驴,应该早就投胎了吧。
难过,想哭。
莫君珩看着他痛心疾首地吃了一大口米饭,心想他做的饭有这么难吃吗,还非得给他留面子,就硬吃。
不过温颂居然没有过婚配。
那他做的那些梦算什么。意/淫?映射内心所想?
太荒谬了,莫君珩陷入无尽的自我怀疑,温颂见他不动筷子,还以为他是在忍嘴待客,连忙招呼他一起敞开吃。
莫君珩的理智早已游离天外,此刻看到温颂翘起的嘴角边有些许残渣,下意识地用指腹给他擦去,待回过神来,温颂已经惊讶得瞪圆了眼睛,他立刻收回手,懊恼地自我辩解道:“对不起,我、我只是……”
“不用多说”,温颂打住他,语重心长地说:“我都懂。”
这下换莫君珩诧异了。
温颂表现得十分深明大义:“有这种生理现象是正常的,我知道这是难以控制的行为,你不必为此感到难堪,我很理解。”
没想到他已经知道了,莫君珩紧张得夹住腿,被当众戳穿心事,无异于将他脱光扔大街上,饶是再冷静淡然的人,也难免会觉得异常难堪。
他的脸颊破天荒地泛起一丝可疑的红晕,正准备跟温颂开诚布公地剖析此事,却在下一刻浑身发僵。
只听见温颂说:“洁癖嘛,很多修士都有的,我能忍受的。”
莫君珩的表情瞬间空白,苦笑着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大白鹭咕咕两声,正对着莫君珩敞开嗓子眼儿,明晃晃的幸灾乐祸。
温颂倒没察觉莫君珩有什么不对劲,只一个劲儿地塞饭。
温颂:嘿嘿,好吃,爱吃。
收拾完碗筷后,莫君珩逃命似的躲进悬崖中央的山洞里,借着闭关的借口继续自我怀疑,整整一下午都不见人影,温颂也懒得去关注他的行踪,干脆跟着白鹭到处走走逛逛。
一到傍晚,莫君珩准时刷新为温颂烧火做饭的任务,绷着脸一边自我怀疑一边思考该炒什么菜,又绷着脸把碗筷收拾好,没等温颂搭话又跑回山洞里。
温颂懵圈:怎么人机还带传染的?
是夜。
莫君珩避无可避地被拉进梦里。
他此刻正跪在地上,周围烛火摇曳,墙壁上挂满水墨画与字帖,似乎是一间书房。
桌案前背对他站有一人,身形宽大却有些佝偻,微弱烛光中隐隐能瞥见两鬓的斑白。
“知错了吗?”那人的声音有些沙哑浑浊。
莫君珩听见自己开口道:“敢问儿子何错之有?”
男人倏然转身,脸上沟壑纵横,满腔怒火,“你还敢问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最近干了些什么!”
他冷笑道:“你的一举一动我都了如执掌……你,喜欢他?”
莫君珩感觉自己心跳加速,像是要蹦出胸腔,“对,我爱他”。
男人发出嘲讽似的狂笑,接着又止不住地剧烈咳嗽,“真要叫天下人看我莫家笑话啊,你,莫君珩,居然肖想自己的弟弟!”
“他不是我弟弟”,莫君珩奋力辩驳道,“他只是我捡回来的弃婴。”
“从一开始就该是我的。”
啪的一声,莫君珩的脸被扇到一旁,红猩猩的五个手指印立刻浮现,足以看出男人的力道有多大。
“他已有道侣,你怎能去自荐枕席?!真是没想到我莫家堂堂大少爷,居然会去爬别人夫婿的床,爬自己弟弟的床!”
“那不是我弟弟”,莫君珩再次重复道,神色异常坚定。
“好,就算他不是你的亲弟弟,可他已经和那人结为道侣,要是让那人知道你莫君珩想当狐狸精,想当第三者,他的怒火谁来承受?你?还是我?还是你弟弟?整个莫家都无疑是螳臂当车!”
“他对弟弟不好啊”莫君珩垂着眼喃喃道。
男人一噎,背过身认命似地扔下一句话,“那不是你我该插手的事儿。”
“想通了,就把这些东西烧了吧,不然迟早变成祸患。”
男人大手一挥,不计其数的宣纸落下,洋洋洒洒,借着烛光闯进莫君珩的视野,撞得他胸腔酸涩。
宣纸漫天落下,堆在身前,这时他才看清宣纸上都是些什么内容,密密麻麻都是“温颂”两字,穿插着“弟弟”“道侣”,将纸面挤得满满当当,这一堆宣纸里面最干净的当属被压在最下面的那张。
莫君珩如获珍宝地将那张宣纸抽出来,上面赫然是温颂与他的二人小像。
两人紧紧相拥,笑靥盈盈,像是一对佳偶。
莫君珩知道这幅画并非写实,而是作画者通过臆想创作得到,饱含挣扎与思念。
既然他们不能在一起,那就画在一起吧。
这样他也好像被短暂地爱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