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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四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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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走最后一箱东西的时候沈觉点起了一根烟,陆时没有转头,只是手搭上了身侧人的后颈,顺着他的头发轻轻揉搓着,侧头靠了上去。

沈觉没有动,只是沉默着抽着烟。半晌后陆时又把手转移到他的肩膀处,哑声说道,“以后少抽烟知道吗?”

“好。”沈觉点了点头,缓缓吐了一口烟。

转身回了房子里,陆时说楼上还有东西要整理,于是上了楼梯,他走了几步回头看了一眼,沈觉没有跟上来。

箱子里的东西整理的七七八八,房间里剩下的东西基本都是沈觉的,左边那个有些逼仄阴暗的房间已经被他们当成了储藏室,而如今他要离开,这就是沈觉的房间。

沈觉的东西很少,清空了自己的东西后陆时才发现,从未在意过的原因是他们已经习惯于共享一些物品,护肤品,衣服,书本,背包。一件件地放进行李箱里,陆时感觉这个行为带来的痛感不亚于撕扯自己的血肉。

他又安慰自己,没关系,因为他还会回来,或者不管是哪个房子,最后都会放满属于他俩的物品。自我欺骗没有奏效,心里的不安还是被疯狂放大,胸口的钝痛和喘息的困难还是暴露了这一切,他疲惫地蹲了下来,抱着头将自己缩成一团。

抬眼的瞬间瞥到了箱子里的相册夹,他本来已经整理好交给了沈觉,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被塞回了箱子。他坐在地上翻看着,第一张是在鸭川的照片,小半年前定格的那一瞬,他当时并不知道会和照片里的人发生这样的故事。一张张照片翻过去,他盯着沈觉的眼睛,看向镜头时的戒备逐渐减少,笑容越来越多,最后照片定格在前天晚上的房间中,沈觉穿着他的T恤,靠在床头,脸上的红晕还未褪去,皱褶鼻子,眼神却温柔地像水,还带着点强颜欢笑的味道。

“留给你吧。”沈觉的声音打断了陆时的思绪,他抬头看到那个站在门口的身影,下意识地伸出了手。

说好不会再哭,可是爱人体温传来的瞬间陆时的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掉,晕湿了沈觉的肩膀。他将手摁在他的背上,恨不得把每一块骨骼和皮肤都印入自己的记忆里,陆时想要这辈子都记住他的身体,他的心,他的声音,他的温度,还有他的吻。

分别时总是不善言辞,身体比语言诚实,沈觉从始至终都没说一句话,只是吻混着泪纷纷落下,情到深处时在陆时的肩膀上留下了牙印,指尖收紧时指甲几乎嵌入了胸口和背部的皮肤,留下宛如月牙的红色痕迹。

可能是对未来的迷茫无处发泄,陆时久久不愿让身下的人挣脱,脑中只有将他拴在身边的想法,他听不到任何声音,动作像是永远不打算停歇,直到再次接吻时尝到的血腥味让他的神志突然清明。沈觉宁愿把自己的嘴唇咬破,也不愿意让他停止,像是一场自毁式的奉献,将自己血淋淋的心挖出捧给他看。

浴室蒸腾的热气还未散去,陆时低头给沈觉吹着头发,抬头看向镜子的时候看到沈觉嘴上被咬破的地方变成了一块小小的血痂。

“真是笨蛋把嘴都咬破了。”陆时腾出一只手蹭了蹭沈觉的嘴唇,“为什么不说?”

沈觉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把玩着陆时的手指。

陆时知道答案,但他也不想去想这个事。明明吹风机的声音这么大,他好像还能清晰地听到挂钟指针跳动的声音,滴答滴答的,提醒他今夜就要出发。

“我会去送你的。”沈觉突然开口说道,声音平淡,“之前的话不作数。”

陆时突然想到上次送John离开的时候,沈觉说他走的那天自己不会来,其实不用沈觉说,他知道沈觉一定会去。

“好。“陆时揉了揉他的头发,关掉了吹风机,将脸埋进还温热的发丝里,熟悉的柚子洗发水味萦绕在鼻尖,他忽觉鼻头一酸,却努力忍住了眼泪。

陆时从来没觉得两个小时的车程有那么快,直到站在机场门口的时候他好像才意识到自己今天就要走了,沈觉站在他的身边,穿上了好久之前他说“借”给他穿的外套。

身边刮过的风已褪去了暑气,他再如何去适应也找不回当时刚落地那刻感受到初夏的暖意。

陆时感觉眼前的一切好不真实,所有的东西像是一种慢动作的回放,行李箱顺着履带缓缓滚动着,护照和登机牌被沈觉接过又塞进了他的手心里,然后他终于在安检口时才觉得视线恢复了正常。

“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沈觉扯了扯陆时的衣袖,低着头说道。

“和我一起走。”陆时低声说道,像是在自言自语,随后突然抬手捻起沈觉的下巴,强迫他看着自己,“和我一起走吧。”

沈觉的眼睛眨了眨,瞳孔剧烈地颤动着,接着快速地垂下眼睛,咬紧了嘴,下午被咬破的伤口又出了血,来不及在意,他又抬眼看向了陆时,嘴巴微张,却没有发出声音。

陆时屏住了呼吸,视线牢牢锁定在沈觉漆黑的瞳孔里,他能看出来沈觉的动摇,主要沈觉说一声“好”,他可以立刻改签自己的航班再给他买一张机票。

可现实不是电影,就算是电影,多出的船票也并未收到一个明确的答案。

沈觉的声音颤抖,握住了陆时抬着他下巴的手,缓缓说道,“不行啊,我不能走。”

陆时一瞬间愣住了,接着抚着额头深深叹了口气。事到如今他再多的话也无法再说出来,抬手揽过沈觉的肩膀将他拥入了怀中,手摁在沈觉的背上,指尖摩挲着衣服的面料,仔细感受这副身体下的心跳。

“照顾好自己。”陆时低下了头,凑在沈觉的耳边说道,好像语言在此刻显得尤为薄弱,说上千万遍都难抵消心像是被拆开那般地疼痛。

“你也是。”沈觉的声音已经完全哑了,陆时能感觉到沈觉环着他腰的手有多用力,像是硬生生要给外套撕碎。

机场的喧嚣好像被一个屏障隔开,周遭的一切声音都被冻结,陆时似乎能清晰听到沈觉的呼吸声,心跳声,甚至是泪水滑落的声音。

“再不走误机了。”沈觉最终还是松开了手,轻轻推了一下陆时的胸口,力道小得甚至不至于摁下衣服的面料,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滚落,任凭他用袖子擦了又擦,连眼尾都擦红了还是抹不干净泪痕。

陆时低头亲了亲沈觉的额头,强行扯出一个笑容来说道,“眼睛会肿的,快别哭了,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快走。”沈觉又推了一下陆时,在指尖加深了点力度,几乎哽咽地又重复了一遍,“快走。”

“等我回来好吗?好好睡觉,好好吃饭,保护好手腕,下次再见面时给我弹你写的曲子…”陆时企图用千叮咛万嘱咐来拖延些时间,可是越说越无力,再开口时唯余一句,“一定要等我回来。”

沈觉咬着嘴没有再说话,沉默半晌后突然踮起脚在陆时的唇边留下像蜻蜓点水一般的吻,“走吧。”

脚步太沉重了,陆时感觉到头晕脑胀,频频回头,沈觉还站在那里,双手插在口袋里,他没有在笑,也没有在挥手,就这么静静地站着,目光穿过人群,在错乱的脚步中对视。

每一次陆时都在想这是最后的回头了,可他还是忍不住想要去看,忍不住想确定沈觉是不是还在那,直到将要被人群完全遮挡住视线的那一瞬,他看到的是沈觉的背影。

他向周围的人道歉,让他们越过自己排队,不由地点起了脚去看,沈觉每一步都走得坚定,直到彻底消失的那一瞬间,他一次都没有回过头。

好像有什么东西牵在沈觉的身上,被他一起带走了。

坐上飞机时陆时将外套和登机牌一起递给了空姐,随后拿起手边的气泡水,目光牢牢锁定在手机屏幕上已发出半个小时的两条语音消息:

-到酒店和我说

-明天到家了也和我说一下

距离起飞还有一段时间,除了点餐时目光短暂地移开了屏幕,陆时几乎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沈觉可能半个小时都不看手机吗?他为什么不回复自己的消息?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两人间曾经亲密无间的羁绊似乎突然被缩小到一块逼仄的屏幕里,没有回应的消息,没有温度的手机,陆时觉得心一瞬间跌到了谷底。

终于在手机信号即将消失的最后一秒里,他收到了沈觉的回复,不是语音,是他曾经嫌麻烦从不愿意写的汉字。

“晚安。”

陆时从没觉得在飞机上的时间这么难熬,沈觉应该已经睡觉了,可他真的睡得着吗?为什么又不看自己后来发的消息,这次的飞行让他无时无刻不察觉到自己的心是真正悬在万米高空——沈觉不在身边的任何一秒,他都无法去真正意义上的安心。

后半程陆时几乎只靠着安眠药睡了会,剩余时间都在看相册里他和沈觉的照片,从前总是觉得时间过得太慢,迫不及待想要长大去闯荡自己的天地,现在却觉得半年像是一瞬,如同在掌心中的流沙似的,抓不住,握不着,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切流失。

陆时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走下的飞机,出的海关,拿的行李,在此期间他刷新了无数次的界面,都没收到任何一个回复,直到看到了来接他的John,才稍微缓过了点神志。

“你飞机上一点也没睡吗?”John在接机口看到陆时的那一秒钟直接脱口而出这句话。

“睡一小会。”陆时揉了揉眼,将一个行李箱递给了John,“你们在这边搞展览?这两天忙吗?”

“还行吧,Cody是这个展览的主负责,我就是个来打下手的。”John接过行李箱说道,“她在停车场,借了同事的车。”

“麻烦你们了。”陆时低声回应道,他分不清是疲惫还是焦虑,好像腿脚都有些发软。

“和我们扯这些,见外了啊。”John对着陆时的胸口拍了一巴掌,顿觉触感不对,又戳了戳陆时胸口的口袋。

“搞什么啊?”陆时弹开John的手,直到自己摸上那块的面料时,也微微愣了一下,他从来没在这个口袋里放过任何东西。

“等一下。”陆时停住了脚步,拉开了口袋的拉链,手指伸进去,夹出了一个被叠得整整齐齐的信封。

“什么东西?”John回头看去,陆时正拿着那封信怔愣在原地,像是变成了一做石膏似的,死死盯着那封被展开的信封。

纯白的信封上仅有一个被裁减方正的透明胶作为封口,然后是四个书写生涩的汉字,却力透纸背:

-陆时亲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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