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夫听了,他推了推架在脸上的叆叇,眯眼看了看陆云川,又看了看林潮生,问道:“什么?”
林潮生面上嘻嘻笑,暗地里狠狠扯了一把陆云川的袖子。
但陆云川浑如不觉,又重复问了一遍,“那他身子养好了,晚上能办事儿了吗?”
林潮生扶额,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原以为他已经是个厚脸皮了,但为什么陆云川却能如此坦荡地把这句话问出来?
“办啥事儿?”老大夫似乎仍没有听懂,皱着眉琢磨了一阵,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笑道:“哦哦哦,你们成亲多久了?还没圆房?”
林潮生摁住直跳的额角,硬着头皮回答:“有一个月了。”
老大夫点点头,笑着点头答道:“如今行了,莫太频繁。”
林潮生捂住脸,然后从指缝中悄悄去看陆云川。
先看他的脸,见他郑重地点了头,面上是剑眉星目;再目光下移看他的肩背,宽阔厚实,隐隐能瞧见藏在衣裳下坚实有力并不过分夸张的肌肉;又看……
咳,虽然有些难为情,但林潮生确实眼馋很久了。
就这会儿功夫,陆云川已经同老大夫交谈完,又付了诊费、药费,然后提起一串药包拉着林潮生出了医馆。
林潮生臊着脸出了门。
其实只找大夫问一问能不能圆房的事儿,还不至于让他臊得满脸红,但奈何林潮生想象力丰富,此刻是小脸通红,内心通黄。
不过陆云川并不知道,他侧头瞧见夫郎脸泛红云,似后知后觉自己问得太直接了,还以为他是不好意思了。
虽觉得奇怪,这小妖怪可不像脸皮薄会害羞的样子,但脸红是真脸红了,有眼睛都能瞧见。
陆云川皱着眉扫了一圈街道,瞧见不远处有一个糖画摊子,连忙扯着人问:“吃糖吗?”
啊?
这话题转得这么快?
他都上高速了,陆云川怎么又绕回幼儿园了?
“吃!”
林潮生一声干脆答应。
陆云川点点头,拉着人走了过去。糖画摊子上插着好些小动物的糖画,如兔子、老虎、蝴蝶……
林潮生还在挑,陆云川则是直接问:“能画狐狸吗?”
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一看来了生意,连忙答道:“能能能!想画什么都成!”
说罢,老板就捏着盛了糖浆的小汤匙描了起来,飞快浇铸,没一会儿一只狐狸狗就画了出来。
嗯,就是狐狸狗。
也不能说这老板技艺不精,至少这狐狸是真像狗,瞧这活灵活现的。
林潮生接过老板递来的糖画,看着陆云川给了两枚铜板,然后一口咬掉狐狸狗的半个脑袋。
他咬了一大口才反应过来,陆云川只给他买了一份,自个儿是没有的。
要不要问他吃不吃?
可俩大男人分着吃一只糖画也太那啥了!
但是不问,显得他有些吃独食。
于是林潮生举着一只缺了半个脑袋的狐狸狗糖画,冲陆云川问道:“哥,你吃吗?”
陆云川垂下眸光看了过来,侧脸线条冷硬,一双眼睛黑亮有神。
他沉默了一阵,就在林潮生以为这是无声的拒绝,正打算默默收回手的时候,又看陆云川静静俯下身,把另外半边糖画脑袋也啃没了。
已成型的糖画一口咬下去是脆的,喀嚓一声,很轻,却不自觉落进了林潮生的心口。
他吞了吞口水,直勾勾盯着陆云川轻咀嚼的嘴,好一会儿才移开视线,然后面无表情将糖画塞自个儿嘴里,喀嚓喀嚓啃了好几口、
也没尝出个好坏,就知道甜,很甜。
吃完后,二人又逛了半圈,称了半斤梨膏糖又买了些镇上没有的零碎东西,最后掐着时间出城和方里长会合。
方里长心疼他的牛,这累了半日还没吃粮,于是花了一文钱在县门外的牛马厩买了一捆新鲜草料,喂着老牛吃了。
吃也吃够了,歇也歇够了,林潮生和陆云川也正巧出了县。
陆云川肩上搭了一个粗布缝的褡裢,似放了不少东西,但方泉也没多嘴问二人买了什么,只笑嘿嘿看着夫夫俩,招呼道:“快上车吧!时间也不早了,等咱回去,怕天都要黑了!”
陆云川冲里长点头,然后扶着林潮生爬上板车,自个儿也紧跟着撑臂跳了上去,还和来时一样,同方里长轮着驾车朝溪头村的方向去了。
车上无聊,林潮生起先还抱着陆云川的胳膊打了会儿瞌睡,脑袋一点一点的,栽得脖子都酸了。也不知道眯了多久,他才揉着僵痛的脖颈左看右看一阵,没看出到了什么地儿。
陆云川瞥他一眼,似猜到他在想什么,低声答道:“再有两刻钟就到镇上了。”
林潮生点点头,伸开手臂撑了个懒腰,坐在另一边的方里长嘿嘿笑着。
笑完又拍了拍陆云川的胳膊,说道:“陆小子,换换吧,给叔赶车。你那半边肩膀都被生哥儿压麻了,正好歇歇!”
说着也不等陆云川答应,直接去抢了他手里的草鞭,然后就将夫夫俩撵到了后头铺了茅草的板车上。
听了这话,林潮生不好意思地傻笑一阵,还抬手往陆云川肩上又搓又捶。
陆云川瞧他一眼,轻声说了一句:“没事。”
林潮生又捶了一会儿才停下手,然后自言自语地嘀咕,“骨头都要坐硬了。”
说完,他将今日买的纸笔翻了出来,又从茅草底下抽出一块废板材,垫着打算画画打发时间。
先瞅一瞅路边的野桃树,再看一看远处弯进树林子的溪沟,最后将目光落到一旁的陆云川身上。
要外貌有外貌,要身材有身材,绝佳模特啊!
林潮生盯着人怪笑,惹得前头赶车的方里长都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以为这小哥儿中邪了。
陆云川:“???”
陆云川更是满脸问号,看着怪笑得显得傻兮兮的夫郎有些无奈。
不过林潮生也没笑多久,他很快摆好了画纸,削了炭笔开始作画。
认真起来倒和平常不一样,眼睛发着光,嘴唇也轻轻抿着,全神贯注,似将所有注意力都投入那幅画上,全然忘了时间的流逝。
画好时,已到了黄昏时分,日色渐渐暗了下来,西边天际染上一团红,烧成火色。
陆云川看着一支细长的炭笔捏在林潮生手上,草草几笔勾出了形貌,再渐渐描深描细。纸上的人像越来越熟悉,可不正是他背弓往山里去的侧影,连眉宇间那道寸长的小伤疤也没落下,每一根头发丝都是认真勾出来的。
“嘿!像不像!像不像!”
画完了,林潮生献宝似的抖着那张画纸给陆云川看,眉眼里全是笑意。
这头动静大,前面赶车的方里长又忍不住扭头看了过来,一看就亮了眼睛,赞叹道:“哎哟!这画的是陆小子?诶呀呀,不得了不得了,真是一模一样啊!太像了吧!这画儿也有意思,我还从没见过这样的画呢!”
林潮生笑着没答,只看着陆云川。
陆云川也没有立刻说话,而是将那张画拿了过来,又把林潮生的手翻开看,发现他小手指一侧蹭了好些黑迹。
林潮生抽回手,嘟囔道:“画画都难免的。这笔用起来一般,不然还能画得更好些!”
古代的炭笔自然比不上现代工艺,偏软、易断,外层是用类似纸皮的东西裹起来的,用时再一圈一圈撕掉,倒有些像现代女生用的老款眉笔。
虽然比不上现代的炭笔、铅笔,但制作麻烦,价格可比毛笔贵多了!
“怎么样?我厉害吧?”林潮生扬了扬眉毛,有些骄傲地看着陆云川,像是终于找着了值得吹嘘的地方。
方里长在前头捧场,“厉害厉害!比我家阿玉厉害,那小子写字好看,画画是不成的!”
这也是个“儿吹”,一边捧场,一边还不忘夸儿子写字写得好。
再看陆云川,他认真点头,夸道:“厉害。”
他还将画拿在手里,似乎是没打算还给林潮生了。
西边的太阳滚了下去,暮色浮起,方泉驾着牛车进了溪头村,把两人送到山脚才离开。
天色渐渐黑了,陆云川收着画,一手牵住林潮生领着人往家里走。
今晚的月亮不够圆,照不清路,只模模糊糊散着光,陆云川还不忘叮嘱:“小心点儿,跟紧我。”
两人手牵着手回家,还没走近就听见自家院子里响起几声犬吠,应该是大黑二黑听见动静,已经叫开了。
走了过去,林潮生忽然看见自家门前蹲着一个人,黑黢黢的,他差点儿没注意到!
“谁在那儿?!”
林潮生厉声喊了一句。
然后看到那人站了起来,瞧身形不太高大,反而有些瘦弱。
没一会儿,那人开口了,“小哥。”
是岑叶子。
林潮生松了口气,挣开陆云川的手后小跑了过去,抓着人问道:“叶子?你咋来了?”
见是熟人,陆云川也放下心,由着两个小哥儿说话,他先去开了院门的锁。
开门后,林潮生将岑叶子拉进院儿,把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
天色太黑,他也看不清叶子此刻的模样,只依约瞧见他腰上似乎绑了个东西,像是拿布缠了刀刃的柴刀。
林潮生只当没瞧见,又移开眼,再次问道:“叶子,你咋来了?是家里又出事了?”
林潮生上回就发现了,岑叶子似乎在躲着自己,上次见了面招呼也不打就转头逃开了。
这次又来,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果然,岑叶子的声音有些小,听起来怯怯的,不像之前和他说话那样开朗。
“不、不是我家里。是我今天看到林叔在你屋门前转来转去,看起来偷偷摸摸的,不知道在干什么!我怕他家又憋着坏,就来告诉你一声,好有个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