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可乐是怎么踢倒的，荒唐过后小满也觉得不可思议。

他脸皮薄，接受速度不能用缓慢来形容，而是龟速。于是这人抛下亓霁一股脑跑回训练室，直到八九点吃晚饭的时候才再和亓霁见上。

小满闷头吃饭，耳朵又开始一点点泛红，要命。别说见到，他这会子想到亓霁就脸红，一想到，满脑子只剩山坡上那个濡湿的吻。

问完亓霁喜欢他的时间后小满有想过问其他的，比如当年发生的事，比如亓霁因他才来的SR到底几个意思？他知道亓霁不会和他说很多，甚至不说，而且当时的气氛着实不适合问这些事。

小满吃得狼吞虎咽，没扒拉两口就说饱了去训练。他想着那就等吧，等到夏季赛结束，他一定要把所有事情都问清楚。

可惜事与愿违。第四周周决赛前一天，也就是突围赛当天，小满直播时弹幕忽然涌出一批态度恶劣的信息，莫名其妙攻击Stellar，还有人在骂教练。

小满起初以为是黑粉，拉了几个禁言，但后面信息近乎猖獗，而且骂得愈发难听。

【暴力狂去死啊。】

【一群九漏鱼，高中毕业都没几个，不正常吗？】

【呕，我之前还粉过他们。】

【半小时过去了，官方还没辟谣，铁板钉钉的罪行。】

【得亏没遇到这种同学，仗着自己是Alpha就为所欲为。】

【都说了Alpha出门全部佩戴手环，上头能不能出台相关政策（微笑jpg.）】

【校园欺凌的全部去死，受不了了。】

【那位新人能是什么好东西，当时不也是在场吗？没见他劝啊。】

【楼上你瞎吗？Full不来能停？而且人家根本没参与。】

【助纣为虐，没参与就没事了吗？】

【还有无脑粉在帮忙洗白真服。】

……

小满脸色不好了，团队其他成员也收到风声，纷纷坐不住：“什么情况啊？”

小满也想知道什么情况，直播间有粉丝让小满先去看看，小满立即下播登录各大娱乐网站。都不用下滑，电竞热搜榜第一条就挂着：Stellar教练QJ校园霸凌。

这还不止，十条里面三四条都是关于这个的。

#Stellar教练QJ暴力事件

#Stellar比赛战略

#QJ塌房

不仅仅涉及亓霁，小满甚至也被带出了一两条热搜。

小满维持冷静，他大概猜到大概情况，然而真正看到视频的时候火气还是直升颅顶。

是上次在学校，亓霁打云子昂的视频，被人发出来了。

小满火大，他死咬着后槽牙往下翻：没事这条可以澄清。

然而小满滑着滑着看到了另一个视频。

地点大概在某一处训练室，视频里亓霁正拎着人的衣领不要命地揍，那眼神凌厉得小满不能再熟悉，就是在上一个视频，亓霁也是这么红着眼把云子昂痛揍了一顿。小满很少看到亓霁失态，平生也就两次，一次是线下，他自己去拉了，另一次就是这个视频。

小满的手陡然开始颤抖，手机啪嗒摔落在桌面上，过往某些信息点如浮萍般涌出河面聚集在一起，一片一片，没有尽头，密密麻麻得让人发慌。

张涛之前和他说过，亓霁现在无依无靠，小满当时还单纯以为张涛的意思是亓霁一个人在国内，父母还没回来。

怪不得，小满脑海里有一个明确的推测。他懂了，鼻子猛地发酸。

亓霁从来不说，从来不说自己做过的经历的事。

小满大脑充血一般，胀得厉害。而娱乐头条又给他推送了一条信息。

【你关注的SR-Stellar发布了新帖子：关于Stellar教练组人员变动……】

小满心慌得厉害，捡了两次才把手机捡起来，拔腿就冲出训练室。他先去教练组找，亓霁不在。又去办公室，还是不在。小满脚下生风，呼哧呼哧又往会议室跑，打开门会议室里面只有许港。

“亓霁在哪？”小满问。

许港哑声一瞬：“几分钟前走了。”

小满拿起手机给亓霁打电话，电话那头立即接通。

“你在哪！”

小满问，几乎要喊出来。

亓霁似乎叹了口气，没回答，只是轻声嘱咐道：“小满，好好训练。”

小满不听，他这下子什么好话都听不进去：“我问你在哪！”

亓霁静了一瞬：“处理事情，处理好我会回去的。”

小满的声音带了点哭腔：“亓霁，你是不是什么都不会和我说，你永远都这样。”

小满彻底哭了出来：“我都跑那么快了，你怎么就不能等等我。我已经长大了，可以抗事！我不想每天都跟在你屁股后面被你当作小孩子看！你懂吗！”

小满崩溃道，这一刻小满把过往对亓霁扎根在心底最深处的感情彻底暴露出来。这份感情无时无刻不缠绕在他心头，哪怕到现在也不肯放过他。

它化作利刃，化作寰宇的尖叫，化作一根根从身体生拔出来的细线，侵扰他，刺穿他的身体，让他害怕恐惧，痛苦呻吟。

亓霁静了好一瞬，再开口咽喉像被细线缠绕勒紧般：“知道了。”

亓霁道：“回来和你说。夏小满，好好训练好好比赛，我会回来的。”

小满摇头。

不行！不许走！但他说不出一个字，出口的话都成了呜咽。

“小满。”亓霁温柔喊他。

“19岁生日快乐。”

亓霁说完就挂断电话，小满的脑袋仿佛被一击重锤击中，久久不能回神。等回过神，耳边只剩下嘟嘟嘟的声音。

小满慌张一瞬继续打过去，通话显示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小满继续打，还是无法接通，他绝望地蹲在地上。

十五岁那年，亓霁当着他的面走了，他没拦住。

四年后，亓霁又要走，他还是没拦住。

为什么，他好像永远追不上亓霁的步子。

吉他赶到时看到就是这么一副场景，他跑过来扶起小满：“怎么了小满，和哥说，不哭不哭，咱不哭。”

小满犹如抓住了某根稻草般，攀住吉他的手：“哥，你给亓霁打个电话，求你，你给亓霁打个电话！”

“好好好。”吉他应道，掏出手机拨亓霁的号码，仍然显示对方的电话无法接通。

场面一度混乱，公司上下都不太平，子意三人才赶来就被镜像赶回去继续训练，吉他也被喊了回去。许港把小满留下来，给人倒了水。

小满的脸沾着泪痕，没有表情也不动，直到许港给他拿来礼物：“亓霁让我给你的。”

小满愣愣接过，礼物很简单，一只超大的玩偶小猫，一副新键盘，一杯似乎刚点没多久的奶茶。

许港又给他拿了一个U盘，问他要不要现在看。

小满一抽一抽问：“什么来的？”

许港：“一个视频吧。”

小满接过：“我回宿舍看。”

说完魂不守舍地往楼上走。

猫咪很大，不知怎的许港突然觉得小满好小，好小一只，比玩偶还小。

许港有点担心，跟着人上楼梯看人进到宿舍才离开。

Stellar今天前后脚发了两条官博。

第一条是早上发的，祝小满生日快乐。

第二条则是半小时前发的，亓霁的离职声明。

许港起初自然不愿让人走，可亓霁说这两件事是真的，虽然都事出有因但他暂时不打算澄清。

他不想把他最亲近的人暴露在网络之上，也不想这些事和他们扯上一丝一毫的关系。先前Flow和他打过预防针，原以为是Fate（宿命）担心他回美联区特意让人回来给他带话，给他一记核威慑，好让他知难而退安分守己。但亓霁低估了宿命，宿命是想在电竞圈彻底让他混不下去。

所以宿命想要的舆论导向远不如此，他还会继续操纵舆论，继续放出更多对亓霁不利的信息。

可亓霁没想到，小满会直接替他澄清。该想到的，没拦住。

小满回到宿舍，给电脑插上U盘后投屏。

屏幕蹦出地铁站门口的画面，小满站在树下百无聊赖。车子行驶着，风掠过头发，路灯飞速后退如同一条银色的光带。漫天晚霞遍布，有人喊了一声“小满”，小满转过身发现有人拍他，火急火燎去抢人手机……

这是亓霁记录的，从他回国到小满十九岁时的视频。小满抱着亓霁送的玩偶猫看得认真，只是看着看着眼泪又掉了下来。屋里的灯都没开，唯有投影的光细细亮着，小满缩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缓了好一会后小满去洗澡，洗澡出来他坐在床上望着桌面那束干枯的花。小满不会养花，开始想着直接风干算了，保存得也久。但好像失败了，只得个半成品，原要扔掉的，却忘了。

小满伸手把花拿过来，盯了半晌，给夏欣荣发信息。

今早他才和家里通过电话。

小满：爸，我之前住院的资料还在吗？给我拍一份。

小满：还有上次云子昂惩罚那个，你们在学校不是签了协议还是什么的吗？也给我发一份。

夏欣荣问他拿这些做什么？不想二人担心，小满胡乱编了个理由：俱乐部存档。

小满拿到资料后转身就发到网上，短短两句交代完前因后果。最后面还加了一个字，显然是对始作俑者、跟风者还有趁火打劫趁热浇油的一群人说的。

——叫？

风评立刻就扭转大半，原来骂亓霁小满的人很快就转向骂云子昂去了。

【尼玛，这人谁啊那么恶心。】

【心疼我家Full，明明是受害者还被网上一堆脑残追着骂。】

【叫？】

【傻逼吧这人？】

【QJ打他一顿我都嫌轻，靠。能不能枪毙这种人。】

【狗屎！这种管不住自己信息素和X欲望支配的没品Alpha全部去死！狗屎！】

【所以我们QJ做了什么要被你们不分青红皂白戴那么大一顶帽子？（无语jpg.）】

【(惊jpg.)QJ和Full以前就认识了吗？！】

……

看？网上的风评。

小满有点想笑，但他关掉手机不再看了。

不明白，亓霁为什么会走，明明这事很快就能解决不是吗？

第四周周决开始，五人上场时场下声音不大，也许是受最近风波影响，不敢轻易倒戈。也许是担心他们，心情反倒和他们一起受影响了。

然而喊口号的时候台下的粉丝喊得异常坚决，仿佛场上的是他们自己一般。

比赛正式开始，在所有审视的目光中，在所有包含期待以及谩骂的舆论包围中，Stellar全员超水平发挥，打得稳得一批。

昨天四人被镜像领回来时他们还问镜像怎么回事。镜像只问他们一句：“你们相信QJ吗？”

四人不约而同：“肯定信啊！”

镜像：“那就行了，好好训练，他会看你们直播的。”

只不过有一点，镜像转交许港的话，别轻易在Full面前提起QJ。