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一个知府而已,如今造成这样的结果,我还尚能承担。”
那粉衣少女吸了口气,语气轻松。
她的目标是京城。
“还有多少难民,尽管来,我照单全收。”
全修杰赶来阻止了她:“你现在立马停止在此地布善。”
“为何?”她刚刚思考了半天自己的对错,如今再想不到别的问题。
“你在此布善,把省内各县的难民全都引了过来,你看看下面现在乱成什么样子,现在须得把他们全都赶回自己县里去,方便各县针对管理。”
认为自己在做好事的陶采薇梗着脖子道:“我陶家银子多得是,不怕养不起他们。”
只见底下哄闹的哄闹,抢食物的抢食物,打架的打架,陶采薇此刻也有点心虚了。
“再说你把他们都赶回去了,他们家里也没有粮,难不成等着饿死吗?”
全修杰心道:他们在自己家里饿死,也比在这里惹事来的强,家里饿死谁也看不见,若是闹出命案了,陶采薇自己脱不了干系,他的政绩上也不好看。
看着那张脸上婴儿肥还未完全褪去的小姑娘,全修杰叹了声气,他深谙明哲保身之道,多余的事情是一概不愿意做的。
“你要是想做好事,我可以安排车队把你家的粮食派送到各县去,总之,他们现在不能再聚集在这里。”
有了台阶下,陶采薇脑袋再转不过弯来也只好答应。
“但我贸然撤下,想必对我名声有所影响,兼之我上次状告一事,还劳烦全大人就我名声一事妥善处理。”
她还敢提状告一事,全修杰梗了梗,瞥了眼后头肃手垂头毫无存在感的崔波,拿出了那张信纸。
“此事我恐怕帮不了你了。”
一瞅见那张信纸,陶采薇心里咯噔一声,那杨濮存怎么办的事,这还能留下。
不过还好她早有应对。
只见她一脸懵懂地接过信纸,通读完全篇,毫无感触。
见她当着两个男人面看这玩意儿看得脸不红心不跳的,全修杰也是佩服。
“这是什么啊?全大人,我看不懂。”
全修杰黑着脸道:“那这上头你自己的名字你总认得吧。”
崔鸿雪用余光瞥了一眼,顿时也是面红耳赤的,谁教她写出这些话来的。
那陶采薇倒是淡定。
“我认得我的名字啊,但这又不是我写的。”
崔鸿雪又瞥了几眼,好吧,他可以作证,这的确不是她的字迹。
全修杰看她不像是在撒谎的样子,也疑惑起来。
“全大人若不信,可让小夏去取来我平日的字迹一看,便知我写不出这样好看的字来。”
待他拿到手迎面而来的是一片狗爬式字体,咳了两声,不自在地放下。
“你放心,此事我已调查清楚,会让那些人来还你一个公道的。”
回到鸠无院,那张信纸回到了陶采薇自己手里,她拿在手里一边对着光欣赏,一边赞叹自己。
崔鸿雪不敢瞥见一眼,她一个小姑娘还敢直着眼睛看。
便道:“你如何写出这些词的。”
却见陶采薇掏出一本专录淫词艳曲的词集来。
只见她粉嫩嫩的手指尖正点着:“玉体偎人,香衾卧……解罗裙,暖酥情,终日腻……渐闻声颤,微惊红涌……雨散云收……”一边点着一边读,少女之娇憨声音读出这闺怨词来别有一番风情。
她抬眼看崔波,见他满身满脸的不自在,便问道:“为何你这般表情?你看我聪不聪明,我从这上头随便抄了段儿词,又用另一本字帖临摹上去。”
屋子里炭火熏得正旺,她的脸红扑扑、笑眯眯的,解了衣裙随意扑倒在床上,和衣香气扑腾起来。
他顿时明白过来,她压根不解其意。
便伸手夺过她手上的词集:“这是谁给你的?”这不是小姑娘能看的。
她嘟着嘴想夺回来:“你还我,这是我在西街书肆买的。”
“这书你不能再看了。”
她叉腰道:“凭什么!你只是我的男仆,你管不着我!”
崔鸿雪收起词集,背身而去:“我就管了,你又如何。”
陶采薇扑上去,他拿着词集的手臂高高举着,她不住往上扑腾,连拉带扯的,把他衣裳扯下来了一大半。
再这么下去实在不雅观,他拿她没办法,只好把她扶正了,暂把词集还她,左右她的看不懂,只会照着念。
不是,照着念也不行啊,她一小姑娘嘴里天天念叨这成何体统。
“好了好了,你看看你把我衣服拽成什么样了。”
那小姑娘拿回词集,见他衣衫不整的样子,不光不感到害羞,反倒还伸手又扒拉了一下:“我就拽了,你又如何。”
崔鸿雪此时已香肩半露。
陶采薇嘴里倒念起词来:“灭烛解罗裙,鸳鸯绣被翻红浪……”
惊得崔鸿雪连忙捂住她的嘴:“说什么呢你!”小孩子家家的。
却见那人举着手里的词集,指着其中一篇道:“我觉得这篇写得甚好,我竟能解得其意。”
崔鸿雪身子一僵,问道:“何意?”
“不就是说,灭了烛火,脱了衣服,然后钻进大红色绣着鸳鸯的被子里睡觉嘛。”这有什么不能理解的。
他松开她,嘴里险些憋不住笑。
一番嬉闹中,陶采薇捉住了他的手。
她一向喜欢拿着自己手把玩,崔鸿雪便没多想,任由她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瞧。
不知陶采薇脑子里又转过了几个弯,她忽地说道:“我还有账本要改,你便替我研墨吧。”
她在书桌后头坐下,看到那立在砚台上头的一双白玉手。
“你习过武?”
突如其来的一问,崔鸿雪有些没反应过来。
像他们那样的家族,子弟皆要习武,习武这方面,他也是其中的佼佼者。
意识到她指的是那天接刀片的事,他沉默了半晌,道:“哦,没有。”
她点点头,垂头继续改账本。
崔鸿雪注意到她的动作,便问道:“何故要改账本。”
“全大人说了帮我追回因那些流言蜚语而造成的损失,我便把这段时间的亏损多加一些上去,好让那些人赔得底裤都无。”
此事做起来并不简单,账本里的数字但凡改了其中一个,就会出现很多对不上的数字,改了两个,对不上的又会翻倍。
账本里但凡有一个漏洞,呈上去以后,后果都会很严重。
偏陶采薇是做账的一把好手,算盘也不用拨动几下,数字在她脑子里自动成型。
若是全修杰看到她这个样子,估计鼻子都要气歪了。
此事她做得轻松,一点负担也没有。
见崔鸿雪手上溅了些墨点上去,她掏出手帕来,拿过他的手,细细擦拭起来,言语间多有嗔怪:“让你研个墨,怎的还把手弄成这样。”
手就这样被她拿着,崔鸿雪心里不适,她言行无心,坐卧不避,正还在混沌世界,天真烂漫之时。
他倒不好显得扭捏了。
晚上,陶采薇缩在被窝里,突如奇想地又打开了那本词集。
多有看不懂的,什么巫山相会,帐中云雨。
旁人越不要她看的,她偏越想看。
脑子里莫名又浮现出那一只手来,那冰凉细润的手,那擂鼓般的胸膛,那结实有力的手臂,那凸出的脊骨下面雪白透着青色血管的肌肤……
她拉上被子盖住脑袋,又想起那张眉如墨画,鬓若刀裁的脸来。
上面挂着月白蝉翼纱的纱帐,香炉里的烟一蓬一蓬的浮上来,她便坐起身来,歪身倚在床头,双手抱着膝盖,把脸偎在蓬松的被子上,那词集上的字眼,直映到她脑子里去,
便有一种酥麻麻、软绒绒的感觉,泛上她的心头,热热的,快乐的。
她紧紧抱住自己的手臂,头埋在膝间,初尝到这样的快乐,她却不知从何而起。
那词集上的言语,她一知半解。
脑子里的画面,既羞怯又令人害怕。
第二日一早,她起身便感觉身体胀胀的,往常的衣裳穿在身上,胸脯处紧绷绷的。
安青习以为常。
“我今日便叫裁缝来给小姐再新裁几身衣裳。”
陶采薇背过身子,扯了扯身上的肚兜,脸蛋儿红扑扑的。
安青比她大几岁,见她藏在帐幔里不敢出来,便笑着解释道:“小姐明年就及笄了,也该趁着说亲前再长长。”
姑娘家发育是正常的,越丰满才越好呢。
陶采薇身体一向是发育得好的,如今愈发大了,扭捏了一会儿,还是穿上衣服,从床上爬下来。
正值卯时二刻,她正襟危坐在正堂上,饮了一口茶,令安青点名。
安青点完名,合上册子,道:“小姐,还有一人没来。”
那管前院洒扫的张婆子,昨晚偷吃了酒又跟人混着打牌打到深夜,早上竟未起得来。
她胆子倒也大,管家的不过是个丫头片子,陶采薇管人的手段也不多,不过是罚点银钱,她昨晚打牌正好赢了不少钱,今天纵她睡得晚了些又如何。
陶采薇放下茶盏,淡然开口道:“把人给我托起来,带到这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