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四处望了望,垂头温声问她:“怎么了?”
她的那些情绪宜疏不宜堵,他便让她玩玩又能如何。
陶采薇努了努嘴,没说出话来。
实际上她想亲他想疯了,她的四肢百骸都在叫嚣着,要凑上他的脸,去亲近他的皮肤,去嗅他身上的气味,去咬他的唇。
她怕他又扭头就走。
她不记得他走前的那天晚上,自己做了什么了,想是喝多了酒,又冒犯到他了。
她瘪了瘪嘴,转过身趴在栏杆上,嘟囔道:“没什么,就是想看看你,外头的日子不好过吧,你看你又瘦了。”
崔鸿雪愣了愣,竟有些怅然若失之感。
是啊,她如今连他的手臂也不愿摸一摸、捏一捏了。
倒是他的手还一直被她握在手里。
她翻起来抓挠,指尖戳一戳的,眼睛一直盯着他的手掌看,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我明日便让厨房多买一些鸡鸭鹅回来养着,每日换着花样给你做着吃,我非得把你养成个胖子才行。”
崔鸿雪伸手摸了摸她脑袋:“那可不行,我成了胖子就不好看了,到时候你怕是会嫌弃死我。”
陶采薇一怔,竟当真思考起崔波长胖的样子来,却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来。
“好了,时候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陶采薇拉住他的衣襟:“我明日起来,还能见到你吧。”
崔鸿雪笑了笑,他既然决定回来,短时间内便不会走,直到她不需要他的那天到来。
他此生反正已无任何意义,换个地方也是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活着,不如再多陪这小姑娘几年。
至于祖父说的要他结婚生子的话,他倒也不急,对于男子来说,老年尚能生子,他对自己还是有几分信心的。
他只要能在死之前留下一个崔家后代,便不算是愧对祖父遗愿了。
殊不知,崔家祖父要他结婚生子并不是执着于给崔家留个后代,他只是想让自家这个小孙子,余生能过得圆满幸福。
他将她送回房,点头道:“能。”
陶采薇回了房间,他瞥见她房间的地板上放着的,又是那把射死杨濮存的弓。
他看着从里面合上的门,沉默了一会儿,抬步回了自己的院子。
庄坚看着手里的线报,瞬间怒发冲冠,抬手举起茶杯猛地砸了下去,茶杯四分五裂,碎了一地的陶瓷碎片。
底下人纷纷跪下,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他横眉竖目,将手里那线报撕得粉碎:“怎么会这样!”
那属下跪在地上磕头,抖着声音劝道:“大皇子,看如此这情况,您还是先回京城去吧。”
“父皇怎么会突然想起我那不成器的五弟来,还把我手上的兵权分出去了三成给他!”
“大皇子,还请您尽快回京城去,才好搞清楚事情的原委。”
庄坚又在房间里打砸了一通,一脚踹倒了陪侍的侍女。
他嘴角往上勾起一抹邪笑:“哼!看线报上说的,还不知道我这次是栽在何人手里了,不过看这套行事手法倒是像极了一位故人。”
他眼神阴狠:“还不知道五弟这次是何人在他身后帮忙,最近朝局混乱,扶持谁的都有,有人突然看中了五弟,也不意外。”
“那便让我回京城好好会一会,我那刚刚冒出头的五弟吧。”
那属下又哆嗦了一下,索性连头也不敢抬了:“大皇子英明。”
陶采薇起了个大早,顿觉神清气爽。
一出院子门就能看见崔波的感觉真好。
她现在是知道了,崔波不会再走了,才放下心来。
特意往厨房跑了一趟。
厨房的人也一早就起来工作了,削土豆的削土豆,剁肉馅的剁肉馅。
众人见她背着手来视察工作,干活干得更卖力了。
“嘿哟!嘿哟!”
干什么呢这么大声,陶采薇凑近了一看,原来是劈柴的。
她皱了皱眉:“怎么回事?劈柴这种活儿不应该安排一位男师傅来吗,瞧你剁得这费劲儿。”
这位裹着蓝布头巾厨娘抬手擦了擦汗,忙道:“没关系的,这活儿我能干,小姐你别看我声音吼得大,实际上很省力的,这活我完全干得下来!”
说着,便像是要再示范两下一般,拎起锤子又劈了几道下去。
那木屑子溅得老高,吓得陶采薇连连退后,忽然抵到了一张温热的胸膛上,那人伸手扶住了她的肩,在她耳后说着:“小心。”
她好像还踩了他一脚,回过头瞪了他一眼:“谁叫你突然站我身后的。”
崔鸿雪无奈将她扶正,他明明早就来了,见她在这儿看了半天劈柴。
那厨娘又劈了几道柴,看起来倒像是完全不累的样子。
陶采薇便好奇问道:“你力气倒是大得很。”
那蓝布头巾的厨娘笑了笑,把手放在身上擦了擦,一脸殷切的笑:“小姐不知,我家以前是干推拿的,祖传的手劲儿大,干推拿力气小了可不行。”
陶采薇眼睛一亮:“你还有这手艺?”她在书上看到过,说起那些公主身边都有一个专门负责按摩的宫女,按摩起来可舒服了。
可惜她找不到一个这样的婢女。
外头那些推拿按摩的铺子,都是给男人开的,这世上秦楼楚馆一类的让人享受的地方,尽是给男人开的,她便只能看着书上那些描写心痒痒。
她又垂眸打量了一番那厨娘,见她生的倒是白净,一双手虽然干着粗活,也还是修直秀气。
那厨娘见她对自己的手艺感兴趣,连忙想展示一番:“小姐若是想体会体会我这祖传的手艺,不妨挑个时间把我叫到您院子里去,我好给您摁摁。”
“我午后休息的时候,你便过来吧。”
午后闲暇时分,陶采薇溜进崔波院子里。
“你在做什么呢?”
她好奇走过去看,崔鸿雪刚刚写完一幅字,准备揉成团扔掉。
“练字,静心。”
陶采薇连忙拦住他的动作:“这么好的字,别扔呀。”
见她小心翼翼捧起字来的样子,崔鸿雪笑起来:“这样的字天天都有,有什么好稀罕的。”
陶采薇略有些不好意思,这样的字她练一辈子也写不出来。
崔鸿雪见她感兴趣,便道:“这也不难,你想学的话我可以教你。”
说着,他拿出一只精致小巧的毛笔来给她。
陶采薇怔了怔,这是她极不愿意碰的领域,可这是崔波第一次这么主动,能看得出来,他对教她写字这件事情,是非常积极的。
他是极爱书法的人,心性品格皆寄托于此。
陶采薇扯起嘴角笑了笑,接过他给她的毛笔:“好啊,我早就想学书法了。”
她耐着性子写了好一会儿字,崔波在她身后执导的倒是用心。
手把手的教着,她心底升起一丝异样,这字……怎么越看越有点眼熟呢。
终归是被那墨竹香气全方位笼罩着,她想不了太多事。
没一会儿,那擅长推拿的厨娘便来了。
她就势在崔波的躺椅上趴下。
那厨娘刚刚忙活完厨房里的事便来了,在鸠无院没找见她,又被那些丫鬟引着来了这里。
她倒也不扭捏,手脚麻利的很快就收拾好开始推拿起来。
一般人承受起推拿按摩来,无不是嘴歪眼斜的,嘴里叫唤个不停。
到了陶采薇面前,她自然是不敢按照惯常的手法来按,轻手轻脚的将力度维持在一个绝不会造成任何不适的地步,至于作用嘛,有没有她就不保证了。
陶采薇被她几下推摁得快睡着了,舒服倒是挺舒服的,不过不太得劲。
好像这人人都趋之若鹜的推拿,也不过如此嘛。
书上还说,一套按下来,整个人都松快活泛了,筋骨都重新舒展开了。
正当她晕乎乎要睡着的时候,那厨娘开始絮絮叨叨说起了事来。
她一边捶打着她的肩背,一边缓缓说道:“二小姐,我在府上干了也有七八年了,我那娘家的侄子,害,这事本来不该来叨扰您的,只是他最近犯了些事,被抓到县衙的牢里去了……”
陶采薇半闭的眼微微睁了些,有些烦躁,但脑袋还尚未清醒,这一类的事情,她也不是第一个求到她面前来的人了。
“这些事情,我一概是不管的,你既然已经在府里干了七八年了,规矩是懂的吧。”
那厨娘手上的动作未停,继续说道:“正是我在府上干了七八年的,正是因为我遇到这事,否则我去找别人我也不会来找小姐您呐。小姐十岁就开始主府上的事,要是没点本事,太太哪能放心交给您呐,您的一番手段我们这些下人可是见惯了的,大家虽然面上不说,私底下都在敬仰着您。别说是县令手上的事,就算是府衙的事情,谁敢说陶二小姐有办不了的!”
这厨娘拍了拍胸脯,信誓旦旦说道。
崔鸿雪在一旁听着,见她如此说来,心里咯噔一声,看向趴着那人的脸色,这一招她怕是吃不住。
果然,陶采薇听她说了这么一通话,心道自己要是不答应她,传出去倒不像是她不乐意办此时,倒像是她没本事办成这件事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