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总是这样，很多东西想找的时候找不到，不经意的时候倒是出现了。

宋理枝从被系统绑定开始，从第一次听到牧廉说担心自己开始，一直在试探、寻找，妄图找到牧廉还想着他，又或者从未想过他的证据。

当时他用了一个毫无用处的赌约，冲动地问了好几次原因，却每次都徒劳无功。

这会儿，证据倒是自己来了。

宋理枝说完“和好”，顿了一下，像溺水的人终于从水面上浮，胸腔排出积水，源源不断的氧气骤然涌入，他抑制不住地喘了一大口气。

还想再开口说什么，但鼻音深重，就连嗓子都干得不行，宋理枝张张口，最后也没发出声音。

可在这片刻无声的沉默过后，牧廉说：

“好。”

这时候学委早就悄悄走了，他们周围空无一人。

可牧廉的嗓子依旧很哑，像海面压下的巨浪，遏制着某种汹涌的情绪。

烧烤店的一楼依旧喧闹，吵吵嚷嚷的喝酒划拳声仿佛没有尽头，但宋理枝一怔，还是清楚地听见了牧廉的话。

牧廉说完“好”，又盯着宋理枝和他对视，牧廉平常总是很淡，这会儿薄薄的眼皮上睫毛居然在微颤，墨色眸子在灯下亮得厉害。

几秒之后，他又重重地点头，然后说：“好。”

他一连说了两个好，宋理枝直勾勾地看着他没动，等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全身都已经落入了一片温暖中。

——牧廉紧紧箍住他，将他拥入了怀里。

宋理枝一瞬间的精神全都绷紧，手脚不知所措，而后却又在牧廉越收越紧的手臂里，渐渐、渐渐地软了下来。

他在这一刻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喝醉了。

否则怎么会看见有烟花在眼前闪过，否则明明被抱得很紧，全身却有种飘飘然的软。

宋理枝当下的脑子慢，动作也慢，但从前他们太过亲昵，身体接收到熟悉的信号，自动地就攀了上去。

他指尖微蜷，也许是血液流动得太快，也或者是根本已经凝结，指甲盖里微微发痒。

但宋理枝还是抬起手，放在了牧廉的背上。

环着自己的人有瞬间的僵硬，然后宋理枝就听见他在耳边极近的地方说：“本来该我来问的。”

“什么？”宋理枝脑袋埋在人颈窝里，被牧廉的气息层层包裹住，一下没反应过来。

牧廉稍微放开一点，半垂着眸看着他开口：“本来该我问，你愿不愿意跟我和好？”

牧廉本来想说，我还什么都没做，你应该还要怨我。你上次说以前的事你一直记得，我让你不开心了那么久，你该再等等的。

等我来对你再好一点，等我来主动问这句话。

结果他还没说出这些，宋理枝忽然开口：“你不是说过了么？”

这一下嘴快了，说完才他想起，牧廉想和好这话是存在于和鹦鹉的聊天记录里的，不是对他说的。

宋理枝呆呆的，睫毛眨了一下，不小心就扫到了牧廉的侧脸。

他脸一下红了，最后还是极轻地摇头，泄了气地找补：“算了，反正我问都问了。”

大概是喝醉了的缘故，宋理枝看起来有点懵，眼睛里明暗交织，带着酒意，可又透出平常很难见到的天真直率。

牧廉盯着他的眼睫，忽然有要低头下去亲亲那一小块的冲动。

他没想过他的少年这么乖。

他抱着不把人拉入浑水的想法让人难过了很久，他用自以为的保护强行退出宋理枝的世界，让十八岁的那个少年独自留在某个清明的夜里。

他那时候觉得自己该抗下奶奶所有的指责，觉得宋理枝应该再去看看更大的世界，觉得要等自己成长为足以承担宋理枝父母的反对……

这一等，就等了很久。

可他低估了自己在宋理枝心里的地位，忘了那个透过门缝投出身影的少年，固执地在雨夜里的被窝里等。

牧廉不来，他就不走。

然后，现在这个少年借着酒劲，还握着他的手腕问他，能不能跟我和好？

“宋理枝，别这么容易原谅我知不知道？”牧廉一手放在宋理枝后脑勺的头发上，嗓音又低又哑，周围空气仿佛都被泡得一片软涩，“你怎么脾气这么好？”

换作平常，宋理枝肯定受不了牧廉这么说他，八成要红着脸象征性地把人推开。但今晚他喝了酒，反应实在很慢，他听完牧廉的话，就只是抬手捏了捏耳朵，然后回：

“没……我就是想和好了。”他吞咽一下，又低低地喃道：“我忍不住了。”

他低垂着眼，一副无奈又懊憨的样子，像哪个晚睡前还要吃糖的小朋友。

牧廉就是他的糖。

明知还有很多话没有说开，还有很多事没有解释，但是没办法，他忍不了，他一刻都不想多等了。

牧廉极轻地眨了下眼睛，然后突然低下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