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猛禽尖唳,像是在洪老头心上剌开了一条口子,陡然涌出不祥的预感。
金钩鹰,寻香鼠,钻地龙。
修罗道土字旗主冯盼山,善御兽,犹以养的这些千里追踪的小玩意儿闻名。
洪老头猛一跺脚往回狂奔。金土两旗都到了,怎么可能唯独少了冯盼山,他早该有所防备。
远处转眼间已经浓烟滚滚,透过层层密林可以看到零星的火光,出了这片林子就能见到破庙。
此庙弃置多年风雨飘摇,四面墙倒有三面漏了风,残墙碎瓦仿佛随时都能倒了去,中间突兀立着尊佛像也已经身首异处。这庙不挡风不遮雨的,寻常人绝难将其与“落脚点”三个字联系起来。
其中机关暗道就连炎月宗中也只有几个核心成员知道,怎得这么轻易就被识破?
洪老头无暇细想,领着众人一路狂奔到密林边缘处,此地枝叶渐疏,已经可以看到破庙处火光冲天。
越靠近破庙,洪老头心中的不安就越强烈一分。
他脑中一团乱麻,脚下不知被什么一绊重重摔在地上,腰间佩刀磕在石头上铛地一声。
这一声听在洪老头耳中宛若惊雷,他终于想起来方才的不对劲来自于哪里,破庙处只有冲天火光,却没有兵戈交击地声音!
双方遭遇不应该是刀枪剑戟想成一片吗?怎么会只有火光没有其它的动静?
他顾不上额头被乱石割开的口子,一股脑儿爬起来,心中还抱有一丝侥幸地想道:“莫不是舵主英明绕开此地埋伏,另外择路返回?修罗道这帮杂碎见埋伏不成恼羞成怒一把火烧了破庙,否则这么多人总有打斗之声,好大一群人难不成都被一锅闷了?”
想到此处,洪老头心下稍缓,念了声佛祖保佑,将手上的血狠狠揩在裤腿上,一颗心还在兀自咚咚咚跳个不停。他暗自嘲笑自己一把年纪了,临了竟然在一帮小年轻面前失了主意,还没弄清楚状况就冲了过来,险些连累了一帮小辈身陷险境。
年纪大了患得患失,越发婆婆妈妈。
洪老头一边想着等这次回城要不就金盆洗手罢了,也该过两天安生日子,一边抬起头来招呼众人隐蔽,此地保不准还有机关陷阱,可别着了道。
一阵风吹过,稀疏的枝叶被吹开了一条缝,火光猛一摇曳,浓烟上一个飘摇的物件映入洪老头眼帘。
他嘴角自嘲的笑意一瞬间僵在脸上,眼神片刻间从疑惑转为惊骇,整个人仿佛呆了。
他直勾勾盯着不远处,竹竿上高高挂起随风摇晃的那个物件在火光下依稀可辨。
那是铁二的人头。
要说论资排辈,铁二,乔镇岳还有自己,算得上是梅陇镇炎月宗的老人了。几十年的共事,乔镇岳谋划定策,他自己在鱼龙混杂中左右逢源看似风光,实际上微末处真正出力的还是铁二。这么多年来,撑着分舵这好大一个局,早已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
如今突然见到铁二飘摇孤悬,被烤的面目难辨的一颗头颅,洪老头只觉当胸一记闷锤,眼前一黑几乎就要扑倒在地。
原来他没有听到刀兵相接的声音不是因为众人避开了埋伏,而是毫无准备之下没有抵抗就被束手就擒。
那剩下的弟子何在,他们还活着吗?老乔还活着吗?
“别管我们!跑!替我们报……”
远处不知谁喊了一声示警,话音未落便戛然而止,洪老头几乎脑补出那弟子头颅扑通落地的画面。
他目眦欲裂,眼中泛起血红,头上青筋暴起,怒吼一声,他的嗓子因为惊怒过度已经哑了,发出的声音如呜咽一般。他哪里理会得弟子示警,没了命地向前冲去。
可是他只行得三两步,后脖一紧便昏了过去。
恍惚间洪老头看到乔镇岳兴冲冲地向他快步走来,满眼笑意地搂住他的肩膀要请他喝酒。
铁二就在他身旁抱拳道:“恭喜大哥得偿所愿,此去炎月宗总舵必是前途无量!到那里若是武学上有所进益,可得回来与我好生切磋一番。”
乔镇岳拍了拍胸脯道:“待我立下脚来就将你们引荐过去,咱们一同闯出片天地来。”
洪老头闻言也是满脸笑意,摇摇手,心道你们两个不服老的去折腾吧,我一把年纪了就不凑这热闹咯。
我就为你们守好大后方,你们啥时候想回来了,保管你们有肉吃有酒喝。
他又想起来炎月宗新收的几个弟子,咋咋唬唬早晚要惹出乱子来,是该要好好磨砺一番。
最近囊中羞涩,几乎要断了炊,想到今日能狠狠敲那乔镇岳一回竹杠心中畅快,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