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笨手笨脚,请姑娘饶恕奴婢——”
人来齐后,她们聚于亭下观戏,明昭正无聊赏荷时,神思还未收回来,忽然听得一道急切又含无助的求饶声,下一刻衣袖处遭受拉扯,一下子把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明昭怔怔看跟前的丫鬟手忙脚乱地拿帕子擦衣袖上的水渍,以及无助道歉,她制止丫鬟的动作,先把袖子一拧,再自个接过帕子擦干净,“没事没事,擦擦就好了。”
裴夫人适时走过来,丫鬟忙跪地认错。裴夫人未言,明昭自不敢替人说话,怕说错话。见裴夫人无责罚之心,明昭连连依是,在她的发话下不得不随丫鬟下去换身干净的衣裳。
其实只湿了袖子一小块,倒也不必大惊小怪。
明昭叹气,无奈跟上去。
裴夫人目送二人远离,再回首恰好与沈若梅对视上,她颔首一笑,复去前头坐下。
“阿娘?”谢嘉和轻声问。
沈若梅回神,眼神晦暗不明,究竟是故意还是无意,怕只裴夫人知悉了。
明昭随丫鬟向后院走去,辗转于小路上,绕得她也是头晕眼花。入厢房换下干衣服,明昭惊诧,没想到这衣服竟如此合她的身,唯独腰部的细节处略宽松。
换好衣服,她推门而出时,领她来的丫鬟竟不见了去向。明昭唤她的同时往外院走去,她不太记得来时路,又怕走得太远迷了路,只敢在附近转悠,企图寻上个人,只要能把她带回席上即可。奈何偌大个侯府,偌大个后院,她竟未见着人,反倒在长廊的尽头假石遮掩的小亭下遇见了故人。
她没想到裴瑜会在这儿。
幸亏裴瑜没注意到她来了。
她转身挪步子,打算悄悄走。
“阿昭。”
这下子是走不成了。
明昭驻足。
思索片刻,她于是转过身去,她想去小亭下,裴瑜却已先朝她走来。
沿着长廊越走越近,他的心跳也越发抑制不住,几乎要跳到嗓子眼。庭院满目翠绿,假石耸峙,他却无心思去赏,眼前佳人皎若秋月之容更牵动他的心神。
明昭滞于原地,只闻脚步声越来越近,如玉公子迎面缓缓走来,面容自翠绿相映间越发清晰。男子皮肤白皙,一双耀眼黑眸此刻正凝眸含笑,弯弯如月。
一如当年。
明昭轻声,“怀瑾。”
裴瑜望着眼前少女,许多欲出口的话竟都噎在喉间。自忆起上辈子之事已半年,他只在佛光寺见过一面,日思夜想,又闻萧彻伴其身侧,裴瑜更显慌张。
上次匆匆一件,他有太多话要问,想问她上辈子为何抑郁而亡?是婚事不顺,还是人心有异?亦想问她近况,别来无恙否,可千言万语难诉,最后只凝成一句“好久不见”。
这句“好久不见”,既是为两辈子的阴阳两隔,也是为今世阔别三年后的初相见。如今再见已是三月后,日日相度如年,这一句好久不见也是担得起的。
拂去杂乱的思绪,他上前,以平静关心的口吻询问:“这些天过得如何?”
“很好。”
“阿昭,三年不见,三月前我们还能谈笑风生,如今才三月过去,竟比不得从前了么?”
“我……”明昭垂头,复又抬头,“我只是不知该如何面对你。”
他们的关系的确不如从前了。他们不是真的兄妹,裴瑜已在议亲,不久他会成为其他女子的丈夫,他们也只会互相越走越远。
“为何?”
“你要成亲了,我们自该避嫌。”她答应过的,不能让谢家蒙羞,在外头当如是,在别人家中,更该恪守。
她的话漏洞百出。裴瑜心生笑意,就这个话题故意试探,“阿昭,我今年已弱冠,早已到了成家的年纪。因守孝之由,这才拖到现在。如今孝期过去,的确该筹备此事了;我阿娘也等不起。”
“恭喜你啊。”
“我想问问你意下如何?”
明昭微微瞪大双眸,她好像不太听得懂。
“此次宴席,我特意让阿娘请你来的。”话音刚落,便见明昭瞳孔瞪得更大,他趁势道,“她也想见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