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浅是被人一脚踹醒的,一股血腥从胸肺倒逆呕出。
他木讷地坐起,尚未搞清楚怎么回事,一个人悠然转身,嘴角勾勒出一抹危险的笑。
第一眼,他只觉得俊美得惊人。
第二眼,修长的五指直接扣住了他的脖子。
他被掐得一阵窒息,两眼发黑。
窒息?
他早就死了,死人——怎么可能窒息?
时浅双颊通红,这具身体有血有肉,剧痛难耐,无疑是个大活人。
对方看着他:“你叫时浅,太曦王朝的大司命,四十九年前,皇太子明缘带着麾下的四王和御神三家围剿太阴殿,杀了你之后,将你镇压在堕天塔底不得超生。”
他已经不知多久没听见过活人的声音了,莫名重生的第一件事竟然是被人翻旧账。
对方伸出一根手指:“你的第一条罪是危言耸听,造谣太子二十一岁有死劫,搅得朝中明争暗斗。”
时浅喉咙嘶哑,发不出声。
对方伸出第二根手指:“你的第二条罪是妖言惑众,说有孤星自东方升起、有兵燹之兆,搅得民间人心惶惶。”
时浅动了动双唇,齿间泛起苦涩味。
对方伸出第三根手指:“你的第三条罪是私自动用天月命轮,那是太曦的圣物,你好大的胆子,敢染指这股力量!”
时浅脑袋昏沉,不知是无言以对,还是厌倦了这些指责。
对方掐着他慢慢用劲,眼神阴枭:“三罪并罚,你——认罪吗?”
沉默片刻后,时浅的意识渐渐恢复,涩滞地辩解:“我无罪。”
他能感觉到手指刺穿皮肤的痛,对方居高临下地打量了他片刻:“你不认?你是太曦的罪人,你只能认!抬起头来,你当年是怎么死的,回答我!”
时浅的目光逐渐涣散,恍惚浮现出那日的场景。
他是怎么死的?
全天下都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时浅该死。
堕天塔建得那么高,像一柄利剑扎在帝都城万顷的天照湖上,镇压着塔下数不尽的阴毒恶灵。
他身为万人敬仰的神职大司命,本该长居于塔顶庇护天下,可他非但没有,不仅胡言乱语,最后更是将那些恶灵放了出去,仿佛蝗虫过境,所到之处血流成河。
他让整个太曦怨声连载,谈之变色。
光华帝十二年的秋天,皇太子明缘以三条罪状昭告天下,每一条都罪该万死。
抬手,挥剑,那样惊人速度和力量,带着封印的法术从剑端点出咒阵,魂魄从身体上拖出残影,如同一片轻羽从高塔之巅坠落。
从此,世间少了一个无恶不作的伪神。
他至今都记得坠入湖中的瞬间,皇太子手持长剑,一字一顿高呼:“愿我太曦,山河无恙,国祚绵长!”
十二个字,字字振奋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