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皮被一阵清新的音乐从噩梦中吓醒，他条件反射般坐起身但随即又倒在床上。几秒钟后，鬼皮无声地抬起手臂，摸摸额角被撞红的一块，又眨眨眼，视线才慢慢变得清晰起来。

漆黑的小房间，躺在里面的人会感觉像是躺在盒子里。桌椅被简化成一只不足一米高的凳子，连靠背也没有，孤零零的黄色凳子矗立在黑色的地面上，与地面格格不入。几滴水声落入鬼皮耳中，他靠着昏暗的光线、循着水声在对面找到一只洗手池，但没有找到卫生间。

鬼皮一点点挪出房间里唯一可以被称为“床”的空间，脑海里却浮现出一块钢铁被送出方形模具的情景。上一次在公寓里的时候他见过另外一人将身体一点点嵌入这种坐起来就会径直碰破头顶的床——床上面是作为置物架的空间。

当时鬼皮还觉得这样的床不错，至少在孤身一人的旅途中有被拥抱的感觉。可轮到他被塞进去，鬼皮却感到一种被废弃的痛苦，他好像一团揉皱的纸被世界丢弃，渐渐沉进臭水沟里。

然而掀开窗帘，眼前的情景竟让鬼皮眼前一亮。原来即便在公寓低层，它的高度依然足以令鬼皮的视线越过白雾的封锁。白雾之上没有地面所见的阴霾，展现在鬼皮眼前的是一片无比明丽的景象。阳光照亮天空，蓝宝石般的天空通透又延展开去，铭刻其中的几抹云影，末端卷曲成飞鸟的羽翼，在鬼皮心中回荡出嘹亮的鸟鸣。

自在美丽的天空下，阳光又在平整的路面上静静跳舞，远处错落着博学的鬼皮也无法叫出名字的斑斓色彩，那些五颜六色、疑似建筑的东西间有点点碧色点缀，开在其中的花美丽而高贵，让鬼皮想起童话里难以高攀的公主。

望着眼前的景象，鬼皮觉得好像身处的小黑屋也变得明亮几分。他在窗台上找到一只只栽着枯草的花盆抱在怀里，开心地想着总有一天他要让一朵公主般的花开在里面。

“你看，那边的‘小孩子’竟然抱着花盆发呆！”低低的说话声传来，鬼皮赶忙放下花盆，转身做出严肃的表情。

“应该是新人吧，我看他连‘游戏开始’的信号都不知道！”另一个人观察着鬼皮，散步般慢悠悠地向鬼皮靠近。

原来游戏已经开始了！鬼皮用藏在背后的右手掐住左手的掌心，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这两个人身上。

从他们的对话分析，他们之间并不像上一次的人那样互相认识，这是机会。

从他们对话的具体内容分析，他们都不是新人，这是劣势。

对了，怎么只有两个人，第三个人呢？！

还有，他们需要的究竟是什么……怎样才能不被他们踢出去……

“喂，新人，还是放松一点吧！”身后突然传来第三个人的声音，鬼皮吓得向前跳出几步，染血的掌心在面前雪白的墙上印下了一个血手印。

“别太勉强自己，这里谁不是几次赶进赶出，历经绝望呢？”第三个人从鬼皮的窗台上跳下来，向鬼皮伸出右手，“我叫‘嘉铭’，你呢？”

“……鬼皮。”鬼皮盯着嘉铭的手看了几秒，手忙脚乱地握住它。

“我就住在你右边，刚刚墙壁升起的时候沿着墙边过来的——顺便说一句，隔开房间的墙壁无声无息地升起，这就是游戏开始的讯号。没错，就是很像某种斗鸡游戏！”嘉铭用拇指指了一下右边的空间，笑容里泛着诡谲与不羁。

“还有，在这里胜利所获得的奖励是空间。也就是说，这里的通用货币实际上是空间。输的人失去所有空间，而赢的人瓜分空间。为了方便进行转移，游戏期间，空间会暂时以硬币作为表现形式，也就是筹码。”断定鬼皮“新人”身份的第二人拿起鬼皮的掌心看看，从左侧口袋里掏出纱布，熟练地帮鬼皮包扎起来，“初始获得的硬币很少，但新人常常会出现各种古怪的情况，因此常常需要互相依靠。”

第二人打好纱布的最后一个结，轻轻拍了一下，随即向鬼皮伸出手。

“我叫‘明佳’，其实也只是第二次参加游戏。如果今后有缘分的话，希望能并肩战斗！”

“好！”鬼皮微微松口气，第一次在公寓内露出笑容，握手的动作也流畅了许多。

“那来看看你的筹码吧，通常会自动出现在右侧口袋里。”

明佳用小指隔空点点鬼皮的右侧。鬼皮按照他的指示从口袋里掏出四枚硬币。硬币似乎被许多人放在掌心过，原本金色的外观已然变成古铜色，闪烁着温润的光。

“哎呀，果真是新人，他只有四枚硬币！”明佳抬起头向另外二人笑。另外两人也顺势上前凑热闹。三人凑在一起，用手摩挲着鬼皮仅有的四枚硬币。

鬼皮有点担心，听见硬币在别人掌心里发出响声，他觉得像听见自己的命在别人手里摩擦一样，甚至皮肤也觉得刺痛。

鬼皮几次在心中想象他干脆利落地从他们手中抢过硬币，揣进怀里再也不拿出来。如果这次失败，他只能一无所有地回到外面。

他看看窗外，可刚刚那片美丽的景色也被乌云抹去了颜色。鬼皮望眼欲穿地等太阳出来，借此忘记内心的不安。

与流浪汉们的阴郁相比，眼前这三个人的笑容更加灿烂诱人。鬼皮希望有一天他也可以在这间公寓里随意露出这样的笑容，也许允许他们观看硬币就是加入他们的开始。

“对了，鬼皮，你知道硬币很珍贵吧？”就在鬼皮的憧憬刚刚在脑海中展开时，明佳的声音骤然将其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