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通常不会思考这个问题。我们出生的一刻都是世界之王，只是后来才慢慢落败。因此眼前的一切本来就都是我的。”珠子用手托腮，思考了一会儿，“不过现在你可以依靠我定义自己……首先你的心好像还不够坚定，其次你现在走投无路，除了听从我没有第二条路！”

鬼皮重新低下头陷入思考，用手指不断捻起裤脚。珠子的话无论从情感还是理智都毫无瑕疵，刚刚鬼皮差点当场答应他。

不过才经历过生死劫难，已经拥有简单直觉的鬼皮总觉得哪里不妥。前途真的会就此一片明朗吗？

可是直觉如一片风筝的影子，鬼皮怎样也无法将它抓在手里。

“你觉得怎样，鬼皮？”珠子看似百无聊赖地用中指一下下敲打面前的石头，眼睛却不时看向鬼皮，“虽然你是新人，但我的时间有限，不能为你浪费过多时间。”

“你总在考虑以后，但未来由现在堆砌。如果现在消失了，怎么可能还有以后呢？！”

“……好吧。”鬼皮终于重重点头，答应珠子把重点放在现在。

神奇的是，做出决定的一刻，鬼皮突然觉得生活中少了许多纷扰，同时竟还多了几分闲适悠然。

可能人类始终不愿承认，自己只是一只寻求在寂静幽水中静静漂浮的虫子。

其实仔细看看，周围的景色还不错。夜色掩盖了所有诡异和残酷，偶尔露出云层的月光也照得河水波光粼粼。高出水面的尸体化为如黛远山，极远处轻纱般的雾还可以由人做做白日梦，梦见自己干净整齐地住在美好的生活里，俯瞰斑斓的五颜六色。

若说有所求……先享受现下的时光也不错吧。

“人习惯性地要分个高低，所以不管多么贫贱，总是有苦，也有乐！”鬼皮睡下前，听见珠子没头没尾地说了句。

醒来之后，昨夜那种安定的感觉在鬼皮心中更明显了。他越过泛着寒意的河水，慵懒地注视着被白雾散射的阳光。

这种若隐若现的光以后就是鬼皮的晨曦。若是忘记原本的晨曦就能全身心地在这般光线里享受快乐，还要不要记得原本的风景呢？

鬼皮觉得他好像一个很渴的人，好不容易喝上泥水免于一死，也享受到生命的甘甜，却无法从中喝出泉水的味道。他感激带他找到泥水的人，但有一天终将辜负。

睡在鬼皮身旁的珠子翻了个身，一只手臂环住了鬼皮的腿，宝贝一样抱在怀里。

“对不起。”鬼皮坐在珠子身边，在他耳边低声道歉。

“嗯？”

珠子的警惕性很高，听到声音后第一时间睁开双眼，看清身旁的人是鬼皮后又打着哈欠躺了回去。

“什么事？”

“……因为昨天我的态度。”

“哈，你的表现已经很不错了。我记得上次有个人吓得冲进白雾，发现跑不出去后，又哭嚎着跑回来。”

“……他疯了？”

“差不多吧。他拎着一把从河里摸上来的锈刀见人就砍，提着抢来的东西回到公寓——听说他现在住在红区里。”

“……”

“你已经足够优秀了。来，这是给你的礼物！”珠子坐起身，从怀里掏出昨天给鬼皮看的怀表，“拿着吧，希望你看到它就能想起，时间就是如此一分一秒，重叠并且组成未来！”

“好。”鬼皮感激地接过怀表，看着珠子将它郑重地挂在脖子上，“我会活在现在——然后一步步走向未来。”

鬼皮望向近在咫尺的黑色公寓，突然觉得“寻找妹妹”这件事变得遥远了。他本是为此而来，而他现在却首先要救活自己，也许这才是不会急功近利、奔赴死亡的捷径？鬼皮有点怀疑这种感觉，但现在他毫无疑问地在开心，他兴奋地明白他终于“走上正轨”，进入某种可以被人认可的生活中。

“不错，那开工吧。白天也是获取资源的好时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