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金鱼由爱而生的热情已经渐渐消退了。她不再频频看向鬼皮,而是轻轻抚着自己揉红的手指,脸上露出几分自嘲的笑。
鬼皮害怕地看着她,像是捧着挽不回的最后一缕夕阳。
珠子看得焦急万分,他又踹了鬼皮一下。趁鬼皮转过头时,珠子张大嘴巴,用尽全身力气摆出“抱”的口型。
“抱”?!鬼皮想了想,脑海中突然灵光一现。他飞快地起身,越过珠子将他身后的花盆抱在怀里。
珠子还没来得及阻止,鬼皮已经兴冲冲地抱着长满黑色青苔的花盆跳到金鱼面前:
“送给你——总有一天,我会让它开满与你一样美丽且高贵的花!”
看着鬼皮手里被污泥和灰尘浸成黑色,边缘还挂着一半蛛网的空花盆,珠子目瞪口呆,手里向鬼皮高高举起的鞋子也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床上。不过珠子毕竟是珠子,绝望还没有在心中开始蔓延,他已经在心里盘算该怎样补救这一切了。
金鱼也惊讶地看着鬼皮递给她的空花盆。她本能地在看到花盆的第一眼捂住鼻子,但鬼皮兴奋的表情又让她重新将目光集中在这只古怪的花盆上。过了一会儿,她伸出一根手指,好奇地戳了戳那根已经死在空花盆里的半截树枝。
“金鱼妹妹,你听我说,鬼皮绝不是故意戏弄你……”珠子拨开鬼皮蹿下床,只差跪在金鱼身旁。他点头哈腰,抬起双手隔空捧住金鱼白皙的手腕。
“倘是旁人,我立刻丢了它……但我相信鬼皮的为人。所以其实你想送给我的是希望,对吗鬼皮——在这间漆黑一团又无法走出的公寓里!”金鱼轻轻侧过身,甩开珠子的纠缠,轻抚枯枝望向鬼皮。
一旁的珠子愣住了。他眨了眨眼,而后小心地退后几步,轻手轻脚地绕过鬼皮,伸手去够落在床上的鞋,同时还不忘盯着眼前这一对四目相对的男女。半晌,见鬼皮还是没有动静,珠子又急了,用握住鞋子的手使劲捅了捅鬼皮的腰。
鬼皮茫然地转过头看着珠子。珠子看见鬼皮的眼神知道大事不妙,连忙拼命对他使眼色。
但鬼皮仍然带着满面坚定避开了珠子的目光。他知道他的回答金鱼大概不会喜欢,可这也许是他唯一一次可以让金鱼了解他的机会。
如果连真心的快乐也无法分享,鬼皮便再也不知道该如何再继续演这场戏了。
可就在鬼皮开口之际,眼前的花盆忽然被拿走了。鬼皮愣神的功夫,花盆便已到了金鱼怀里。金鱼用一面雪白的手帕垫在花盆边缘,笑眯眯地用两根手指将花盆里的半截树枝拔出来。
“来吧,我们一起去种花!”金鱼招呼一声鬼皮,随后便拎着花盆头也不回地向属于自己的空间走去。
鬼皮深深叹气,那个答案他无法再传达给金鱼了。但值得庆幸的是,金鱼看起来仍然很快乐,所以没能传达的遗憾也骤然在鬼皮心中淡去了许多。
也好吧。多年之后若爱仍在,能抱在怀里回忆的,除了快乐得随时会破碎的时光,便是这些漏在时光空隙里的遗憾了——也可能最终能标记爱的仅有遗憾。
珠子见状倒是开心得很,又是一脚踢向鬼皮。但这次鬼皮躲开了,毕竟荆棘之路也需要挪动一身沉重的皮囊才能趟过。
鬼皮追到金鱼身后时,那只脏兮兮的花盆已经躺在一只干净的盆子里。金鱼舀起一捧捧清亮通透的水从花盆上浇下,一点点洗出了花盆的本来面目——那竟是一只紫砂盆,油亮细腻的表面,盆体上断续而飘逸的金色刻着“情”字,旁边还有许多小字。
“它说情最浓时偏转淡,能久长的情旁人都不懂,只有其中的人才能从荒芜里欣赏绿洲!”金鱼欢快地将手里的水舀交给鬼皮,趁鬼皮用手帕仔细擦拭小字的时候又翻箱倒柜找出一袋种子,最后竟然又拖出一大袋花土。
“你……你怎么会有花土?!”鬼皮自追来后一直沉默,看到花土却实在忍不住好奇。
“当初他主动想教我种花来着,可我不乐意!”金鱼用小指点点窗台上一只精美的空花盆,“他做人总是一板一眼,教条地非要我做这个才行,做那个才对,一切都要顺他的意,讨厌!”
鬼皮看看窗台上那只闪烁着淡淡金色的花盆,心里暗暗替精武惋惜。原来想到这主意的不止鬼皮一人,可惜红颜往往明珠投暗。他转过头寻找精武,希望能想出办法尽量安慰精武,然而精武并没有坐在前几日惯常坐着的位置。鬼皮又扩大搜索范围,仍然找不到精武的身影。
按照游戏规则,精武也应该和他们呆在一起,他究竟去了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