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种花！”金鱼把花种向鬼皮手里一塞，转身蹦跳着向一旁去了。

鬼皮好奇地看着她的背影，只见她搬出一面画板，随即拿出毛笔在纸上挥毫泼墨。不过几秒钟，一幅山水雏形已跃然纸上。黛染青山隐于云间，碧波荡漾之上远远地浮起一叶扁舟，近处草木葱茏，亭台古朴，于山间盛满空旷而又喧嚣的风……

“可别忘记自己的任务哦～”金鱼双手分执粗细不同的毛笔，目光专注地落在画上，可不知怎么依然能注意到背后的动静。

“花……已经种好了！”发怔的鬼皮被金鱼唤醒，他手足无措地站在金鱼身后，有点不好意思地搓着手，“你画的是哪里，家乡吗？”

“不知道，来到这里的所有人都失去了之前的记忆，你不知道？”金鱼的目光仍然集中在画上，持笔的手却抖了几抖。

鬼皮正在担心，却见金鱼忽然落笔如电，点点刷刷，随后退后几步，倾斜目光看了画一会儿，总算露出笑容。毛笔自她手中落下，溅起满地墨香。

“好啦！”金鱼如释重负，开心地转过身面对鬼皮，“其实我也不知道这是哪里看来的风景，或许只是我见过的一幅画。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今天我能用残留的记忆在公寓里展开一片天地，庆祝我遇到……遇到相投的人！”

“我——我也很庆幸……”鬼皮张了张口，垂下眼看着脚下漆黑的地面。

什么时候，我的生命也能如此恣意又不似人间——其实这才是鬼皮方才看着金鱼几乎脱口而出的话。他想用这话对仙女一样的金鱼极尽赞美，也想面对空旷又拥挤的公寓炫耀他能让金鱼看重，但他又怕金鱼由此跌落美梦，察觉到“鬼皮”内里其实并非她所倾慕的人。

同时，鬼皮又很想尽情享受这一刻。按照相对论，在心中留下的印象越深，越能沉醉其中，人的时间感便会拉长，而鬼皮希望他能如大醉一场般沉入这一刻。

“其实你也很庆幸，这就够了！”金鱼突然走上前，在鬼皮耳边低语，“这是我的世界，我其实很怕你不喜欢。之前我被许多人、包括身边人说‘无用’，可是我从你眼里看到没有做作的欣喜……”

“咦？！那盆花——”金鱼惊叫一声，快步走向花盆，惊讶地看着那盆花，“鬼皮，我都不知道你有这样的手艺！”

“手艺？”鬼皮迷茫地转过身，看到金鱼身旁盛开着一盆绝美的花。花分七彩，色如琉璃，隐约间花瓣里还有水珠滚动。

“我的……手艺？！”鬼皮的注意力一时间也被花吸去了，但他还保有一丝清醒，疑惑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

“当然，只有你碰过这盆花，不是你还有谁呢？”金鱼惊喜地望着鬼皮，羞红的脸上一双俏眼熠熠生辉，又添了几分忸怩，“原本我还想在你面前露一手，谁知还是被你抢了风头……我从未见过如此纯白如玉的兰花——你怎么知道我最喜欢白兰花？”

“是、是吗？”鬼皮隐约觉得哪里不对，但眼前金鱼发自内心的钦佩和开心如一湾流水曲折地流在鬼皮心底，所过之处鲜花盛开，无处不弥漫着彻骨的甘甜。无数模糊但异常甜蜜的憧憬不知不觉间充满了鬼皮的心，鬼皮不由自主地沉迷其中。

这几日他第一次见到这样温顺柔美的金鱼，之前的她也活泼可亲，可周身总绕着看不见的刺，鬼皮深恐被她的刺划伤——因为那道伤口必将划在他心上。

而现在他毫不迟疑地走上前，抱起那盆花塞进金鱼怀里。

“送你的！”鬼皮的语气豪气万丈，仿佛他送的不是一盆普通的花，而是价值万金的宝贝。

“谢谢你，这是我住进公寓后，所收到的最好的礼物！”金鱼欣然接受鬼皮的赠礼，笑着将它贴在面颊上，美人与花相映成辉，鬼皮看着这样的金鱼也不由得一起露出了笑容。

“对了，我有个好主意！”金鱼腼腆地张开双臂抱住鬼皮的胳膊，转眼又转到那幅已经干了大半的画前，将溢满鲜花的花盆放在画前。

“……其实我叫你来是想给你看看这个，哪知你却为我带来更大的惊喜！”金鱼欢快地拉着鬼皮来到花盆前。在她的引导下，两人一同趴在地上的花盆前。

金鱼学着书里的模样竭力捂住鬼皮的眼，直到鬼皮的脸几乎贴在花盆前，金鱼才轻轻放开手。

鬼皮缓缓睁开眼，映入眼中的竟是一片花海。耳畔香风拂过，花海轻轻摇曳，腾起层层花浪，连同远些作为背景的山水画也仿佛活了过来，古亭里盈满花香，望不见的树荫下彩蝶起舞，一叶轻舟随水而来，水面上轻轻荡着渔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