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在做什么?!”入夜,隔离四人房间的墙壁暂时落下后,鬼皮便藏在被子下,怒气冲冲地向埋在伤疤里的东西低吼。
“做什么?当然是睡觉、喝橙汁、找人浇花——我平日里只有这几件事~”
“……”鬼皮听见“浇花”二字,顿时想起珠子吊在木柱顶端的景象,一时间竟再也说不出话。
“好了好了,你现在不是好好地躺在床上,还是用这么放肆的态度和我聊天,还有美人在侧……”
“什么美人?!”鬼皮刚刚说完便感觉到一只手隔着被子摸了一下他的头,吓得他连忙坐起。
“是我……”一只手轻轻按住鬼皮双唇,鬼皮鼻端立时溢满清香。他慢慢睁开被灯光晃得睁不开的双眼,熟悉的身影渐渐从雪亮的灯光里浮现出来。一抹清新淡雅的淡藤萝紫,与鬼皮心底深处的那人一模一样。
金鱼站在鬼皮的镜子前,一面问鬼皮,一面在镜子前转来转去,瞧着镜子里的自己。
“还漂亮吗?”金鱼抚摸着自己的脸,一双美目却流连在鬼皮脸上,“是不是……有点老了?”
“……你该回去,‘入睡铃’马上就要响了!”鬼皮看看金鱼身上那件淡紫罗兰的素雅衣裳,又看看从她眼角眉梢里透出的媚,轻轻摇头。
鬼皮话音未落,“入睡铃”便在二人头顶响起,一阵紧似一阵。鬼皮随铃声披衣下床,正想送金鱼出去,谁知金鱼竟绕开他,紧走几步,径直坐在了鬼皮床上。
“你不知道吗,‘入睡铃’只规定每个人必须与床有所接触,却没有规定这张床的归属!”金鱼在铃声中昂起头,挑衅地看向鬼皮,目光里似有几分不可言说的暧昧,“不然公寓中怎么会有夫妻存在?!”
说完,她好像又有点害羞,居然顶着满面浓妆对鬼皮做了个鬼脸。
恍惚间,金鱼挑衅的神情,竟然又有几分当初与鬼皮初遇的模样。鬼皮出神地看着她,脸上不知不觉又开始微微发热,几乎忘记最后一段铃声已然响起。
可把爱真正捧在手中并不如动心那样简单。鬼皮的脑海中关于他和小金鱼的想象缓缓延伸开去,与现实触碰的刹那就让他全身发冷——他知道无论相遇多少次,他都不太可能是那个可以捧住金鱼的人。
“……那时候我与你接触,只因为那是我的工作。”入睡铃末段,鬼皮终于从想象里惊醒。他拖着步子向自己的床铺走去,靠着墙慢慢坐在一旁,“时间久了,我也已是染了尘土的俗人,并不是你要找的人。”
“那当初的人呢,他也是那样的吗?!”
“当然,不够强的终究会被染黑。你看到的只是一杯没有被墨汁染透的水,而并非墨汁所不能染!”
鬼皮说完最后一个字时,恰好入睡铃也响过最后一个音符。公寓里万籁俱寂,铃声中的喧嚣好像从未有过。
铃声散尽,灯光惨白,照亮了一切不能在现实里存在的幻想。
“……那好,我们来聊生意吧!”说这话时,金鱼已经坐在床边的一张小凳上,凝视着鬼皮的双眸,将右腿诱惑地叠在左腿上。
“生意,你什么意思?!”
“胖子,你也是他派来的吧?”
金鱼“聊生意”的第一句话便令鬼皮心脏狂跳。但眼前的金鱼早已不是那时候的小姑娘,鬼皮并没有回答她的问话,只是一声不响地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但你似乎不知道胖子为什么要这样做!”金鱼四下看看,最后失望地叹了口气,从小包里抽出一只银色的小酒罐,凑在嘴边轻轻啜了一口。
鬼皮随着她的目光也向四下望去,看到的只有自己房间里空空如也的四壁。他自嘲地笑笑,最终目光停留在金鱼手里闪亮且精致的小包上。
“螃蟹送我的,价值十几枚硬币。”金鱼若有所觉,舔着酒罐口,用手指敲了敲小包,“可他只送我一个,吩咐我若丢了就要挨打,但为了他的脸面,我又必须每天带着!”
“硬币让螃蟹汽球一样飞上天,可他的根还在地上——还不如在地上自由奔跑!”金鱼把酒罐放回小包里,再望向鬼皮时,鬼皮早已把目光转向莫名的某处,尴尬的气氛在二人间蔓延,干燥到几近发出燃烧般的炸裂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