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的区别是安全区里鬼皮是为了生存,而这里鬼皮是为了赚钱和更加贴近自己的理想——也可以称为“事业”。后者常常被人追捧,但只有当事人知道这种生活每天都如临深渊,生怕一觉醒来,再也不是当初的自己。
“不用怕。他们都没你那么了解公寓,你说什么他们都会信!”鬼皮站教室门前,想起鲁魏“鼓励”他的话,只觉得原本麻木的双腿快要抽筋了。
那堂课鬼皮至今印象模糊。他只记得当时他一直在背诵,木偶一样按照事先的排练机械地把头转向左边,隔一会儿再转向右边,点头,然后微笑……可学生们依旧听得很认真,他们的求生本能救了鬼皮。
由于鬼皮的家还在建造中,鲁魏为他安排了一间临时宿舍。小婉则被安排在鲁魏家中,日夜与鲁魏家的两位夫人相伴,一周里只有一天来陪伴鬼皮。
鬼皮重新过上了近乎单身汉的生活。狭小的宿舍里只有床和一张书桌,但鬼皮特意选了一间僻静且窗外有不少空地的宿舍。他把安全区里收集来的种子撒在空地上,很快种子便都发芽了,窗外变得一片葱绿。
虽然不知道那些种子最终是否能成长为漂亮的花朵,鬼皮却只需闭上眼睛就能在梦里闻见花香。他在梦里回到进入安全区最初的时光,看见那间安静且鲜花盛开的房间。
一个月很快过去了,鬼皮逐渐适应了讲师生活。他不再像个穿着西装的木偶,他开始在课堂上与学生一起谈笑风生,也在课后同学生一起探讨。他的生活变得规律,每天中午喝杯咖啡,午后的休息时光总在自己的花田边读书。
这天下班后,鬼皮在办公室里见到一张通知他回家的字条。他赶回家中,只见一座白色建筑拔地而起,有棕色的屋顶和明亮的窗,还有一对左右对称、略显空荡的阳台,鬼皮知道它们日后一定开满花朵。
小婉正站在棕色的大门前,戴着绣着黄色雏菊的雪白围裙,笑着对他招手。
鬼皮激动地奔上前将小婉抱在怀里,抱住她的瞬间好像抱住了全世界。他想,或许他已经不缺什么了!
小婉也笑着拍拍他的背。她在鬼皮耳边轻声笑他像个孩子,隔了一会儿又腼腆地说这里会承载他们今后的生活!
那天之后,鬼皮每日在上班的路上便在不停思考下班后要带什么东西给小婉,要过怎样惊喜的“今天”,以至于在课堂上也会笑出声。
甚至他会省下每天的咖啡钱,把它们装在一只婴孩模样的存钱罐里,每天带着它一起欣赏学校里的花田。鬼皮有预感,花田盛开之际,他可能会牵着一只真正的、稚嫩的小手,讲述世上的美好。
鲁魏来找他的时候,鬼皮刚好已在新居里住了半月,正在头痛最近创意枯竭,不知道该怎样给小婉新鲜的幸福。
见鲁魏来,鬼皮便迫不及待地拉住他讨教。鲁魏顺势约他下班后一起喝酒,随即马不停蹄地奔赴下一场应酬。
谁知鬼皮到了才发现,鲁魏约他喝酒的地方紧邻公寓,只不过处在公寓入口的对角线上,因而鬼皮竟没能记起。
“最近太忙,我们都很久没见过公寓了吧?”鲁魏定的那张桌子,旁边的窗户正对公寓。公寓如一棵黑色巨树矗立在窗外,不断延伸向上的树身引得人不由自主地向上观瞧。
人类很奇怪的一点是——只要有一件东西延伸向天空,就一定会注视,还止不住想爬上去,并且将高处视为高贵。
“嗯,确实……很久了!”鬼皮在桌旁坐下。他有点不情愿,但还是跟着鲁魏将目光投向公寓。公寓外墙上反射的阳光立刻照亮了他们的眼,金色的反光不逊于任何一块金子。
“你还记得绿草吗,听说他还挣扎在公寓白区里,有几次差点伤了命。但他很顽强,直到现在也不肯放弃!”鲁魏盯着公寓的外墙,拿起酒杯送到鼻端,尚未入口便深深吸了满腹酒香,“他不像旁人,遇见什么就赶紧退回来,满脸堆笑地重新坐进教室里。回来的人是因为有希望他们就能活下去,绿草则是因为他觉得呆在公寓里就是希望……”